第517章 敲門人

  金光熠熠的大殿，神聖恢弘。

  石碑上，另有數行小字。

  「捨身殿外褪凡骨。」

  「菩提樹下證神通。」

  「萬劫不滅開天宇。」

  「諸界六道我為宗。」

  

  骨灰罈念出了這幾行小字，頓時大驚。

  「真是捨身殿？小子，這是黑天古佛成道之地啊！」

  「但據說此殿是在仙界，如今竟然出現在婆娑淨土……難道是黑天古佛從仙界搬過來的？」

  骨灰罈驚疑不定：「而且這字如此狂妄……絕對是黑天古佛親自留下的。」

  「莫非黑天古佛沒死，就藏在這捨身殿中？」

  當年開闢西佛國佛土的黑天古佛，乃是自仙界而來的無上大能。

  但這位黑天古佛，卻並非仙界得道，乃是在神洲大地之上得道。

  他在神洲修行，有所感悟，最後殺入仙界，並在捨身殿外證得神通、立地成仙。

  隨後斬除一切敵，掃平一切障礙，諸界六道稱尊、無人能敵。

  最後回歸神洲，開闢西佛國佛土，創立一脈傳承千古的佛門大宗。

  若是祂還活著的話……這位，甚至比傳說中的太古六天君還要古老啊！

  骨灰罈驚疑不定。

  空寧則微微皺眉，隨後直接走進了金光輝煌的捨身殿中。

  骨灰罈驚道：「你小子幹嘛？這麼勇的嗎？」

  一向謹慎的空寧，如此魯莽頗為罕見。

  空寧卻語氣平靜的道：「若真是黑天古佛，想殺我們不過彈指之間。」

  「即便不是古佛，對方能將我們留在婆娑淨土，想害我們也輕輕鬆鬆。」

  「左右都要進來，何必猶豫？」

  說完，空寧走進捨身殿，對著空蕩蕩的大殿朗聲道。

  「後輩空寧，拜見黑天古佛，不知古佛可否現身一見？」

  空寧的聲音，在捨身殿中傳開。

  站在大殿之內，卻望不到外面的婆娑淨土。

  放眼望去，大殿外竟是一片繁華熱鬧、佛子採蓮、菩薩悟道、端正祥和的佛土景象。

  好似空寧他們來到的捨身殿，乃是當年西佛國初開闢時的時代。

  不過空寧知曉，這不過是捨身殿當年的幻影罷了，並非真的穿越時空。

  骨灰罈也蹦到了空寧身邊，緊張道：「你小子突然這麼莽，讓我有點不習慣啊……」

  卻見佛殿之中，佛光璀璨。

  一道宏大的佛影，在璀璨的佛光中降臨。

  那刺眼而璀璨的佛光，遮蔽了佛影，讓人望不清祂的面目、身形。

  然而那蓮台之座，紅黑相間的袈裟佛衣，卻是絕不會錯，乃是黑天古佛得道時凝聚而成的仙家至寶、仙靈袈裟。

  骨灰罈驚道：「真是黑天古佛？你……你真的沒死？」

  蓮台之上，那宏大佛影高達千丈，山嶽般高達神聖。

  祂雙手合十，俯瞰空寧。

  道：「吞靈魔主，你有我門下一位弟子的金身……」

  骨灰罈第一個開口：「是東佛尊主動把金身送給空寧的！當年在靈若寺，東佛尊請這臭小子幫他清理手尾，主動送出的金身，非是空寧搶奪！」

  骨灰罈急著解釋，生怕這佛影一掌把空寧滅了。

  蓮台之上，宏大佛影緩緩道。

  「尊上不必緊張，本座對吞靈魔主並無惡意……」

  佛影的語氣，依舊是慢條斯理、不帶絲毫情緒波動的緩慢。

  然而祂對骨灰罈的稱呼，卻令空寧微微側目。

  尊上……

  黑天古佛何等存在？

  曾經無敵於諸界六道的第一人，比太古六天君還要古老，論資歷論實力，絕對是真仙中的翹楚。

  可這樣一位古老大能，卻對骨灰罈稱呼「尊上」……

  這擺明了是對同級存在的尊重。

  空寧看骨灰罈的眼神，微妙的變了。

  雖然早就知道骨灰罈生前的身份不簡單，很可能是一位真仙。

  但現在卻發現，空寧還是猜得保守了。

  這破罈子，不止是真仙，說不定還是某個威震天下、在史書上留名的古之大能……

  不然不可能得到黑天古佛如此禮遇！

  空寧的古怪眼神，骨灰罈明顯也注意到了。

  它的聲音，有些無力。

  「古佛……你再泄露我的身份，我就混不下去了。」

  蓮台之上，那佛影微微一笑，雙手合十道：「善哉善哉……」

  卻是沒有繼續泄露骨灰罈的身份。

  而是對空寧道：「魔主此來婆娑淨土、驚醒本座，乃是天意。」

  「若無摩那的金身，魔主無法開啟婆娑淨土，便也喚醒不了本座。」

  「且魔主此來，恰好又帶來了兩件極為關鍵之信物……」

  「天意昭昭、天命難違，萬物發展中，諸多巧合中自有機緣暗存……或許，是到了最後一刻的時機了。」

  摩那，乃是東佛尊的法號。

  想來那遠走東方、離開西佛國，開創靈若寺的東佛尊，曾經也受黑天古佛的矚目過吧。

  佛影語氣嘆息，好似在惋惜那東佛尊的隕落。

  骨灰罈卻瞬間跳了起來，驚道：「古佛你在說什麼？還沒到末世殺劫降臨的時候吧！你要提前開啟末世殺劫？」

  骨灰罈有些慌。

  空寧聽得一頭霧水，不知道古佛在說些什麼。

  但骨灰罈的話，他卻聽懂了。

  眼前的黑天古佛，要開啟末世殺劫？

  那豈不是意味著……整個神洲都要陸沉？

  可現在的空寧，才紫府境的修為，而且在紫府境裡面都不算頂尖。

  這種時候開啟末世殺劫，真仙們全都跑出來，那空寧絕對是炮灰中的炮灰啊！

  空寧連忙道：「古佛三思！現在開啟末世殺劫還太早了！」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末世殺劫是眼前的黑天古佛開啟的，以及對方為何要開啟。

  但不管怎麼說，先勸肯定沒錯。

  卻見蓮台上的黑天古佛微微搖頭，道：「魔主誤會了，末世殺劫非是由我開啟，魔主你才是命定之人。」

  「最終，諸界六道的命運都將寄於你手，神洲大地的毀滅、必將由你而起。」

  「你才是敲響末世大門的敲門人。」

  黑天古佛的話，讓空寧和骨灰罈都懵了。

  骨灰罈難以置信的道：「這臭小子是敲門人？這怎麼可能！黑天古佛，你莫不是在開玩笑！」

  空寧一臉震驚：「會由我開啟末世殺劫？怎麼可能！」

  如果只有我才能開啟末世殺劫的話，那我這輩子都不會讓末世降臨！

  空寧無比確信。

  卻見黑天古佛單手結印，對著空寧輕輕一點。

  下一瞬，兩道光芒自空寧體內升起。

  漆黑殘破的瓦罐，還有神秘強大的山河圖……

  空寧身上最強的兩件靈物，此時就這樣被黑天古佛輕描淡寫的拿走。

  山河圖飛出來的瞬間，骨灰罈再次失聲。

  「臥槽！山河圖？你小子什麼時候弄到的？」

  骨灰罈激動的撲了過來，道：「這不是虛無真界的東西嗎？怎麼會在你身上！」

  空寧沒有說話，而是望著黑天古佛，等待對方的解釋。

  宏大的佛影，喚出了兩件靈物，卻沒有伸手去觸碰，只是讓這兩件靈物懸浮在空寧身前。

  捨身殿內，響起了古佛的聲音。

  「山河圖，乃開啟末世之門的唯一鑰匙。」

  「吞靈魔罐，傳說中的失落世界遺骸，蘊藏了第六道的精華。」

  「此二物同時落入你手……吞靈魔主，你便是唯一能開啟新時代、補全六道的天命之人。」

  空寧聽得有些懵，不太懂。

  骨灰罈則解釋道：「吞靈魔罐，乃是上古時代的邪物了，傳說這是失落的第六道的世界遺骸，裡面蘊藏了整個第六道的精華。」

  「之所以需要吞噬萬靈，便是為了供養罐中的生靈。吞噬越多，第六道復甦便越多。」

  「待到最後、吞噬了一整個世界之後，曾經破滅的第六道便會在被吞噬世界的殘骸上降臨、重現於世。」

  「至於所謂的第六道……嘿……小子，你沒發現一件事嗎？我們所處的世界，少了個數？」

  骨灰罈道：「你我如今所處的神洲大地，邪異莫測的死國深淵，早已荒蕪的陰司冥府，高高在上的仙界，最為神秘、能通往各界的虛無真界……一共五個世界。」

  「然而天地有六道，為何只有五個世界呢？」

  「便是因為第六道，早已在遠古年代，就已經覆滅了，連殘骸都沒有剩下。」

  「六道世界本是一體，牽一而動全身。」

  「第六道殘缺，其餘世界也遭了殃，陸續發生異變。」

  「冥府陰司的殘破荒廢，仙界的天人五衰，虛無真界的詭異靜默，以及死國深淵的腐蝕之力……這些全都是六道殘缺後導致的負面影響。」

  「如今就連最後的神洲大地，也被諸界的毀滅之力波及了。」

  「死國深淵一直在腐蝕神洲，仙界的天人五衰，或許早晚也會在神洲大地重現，也可能是像虛無真界那樣突然間全部靜默、所有生靈人間蒸發……」

  「古之大能推衍，唯一的生機，就是在神洲步諸界後塵之前，開啟末日之門，將整個六道世界全部絞碎，並在混沌虛無中重鑄六道秩序。」

  「這樣新生的六道世界，便能穩固下來，眾生也能安穩。」

  「虛無真界，是六道世界中，唯一能通往所有世界、但其他諸界都去不了的奇異世界。」

  「虛無真界的至寶山河圖，不止能開啟通往諸界的大門，還能開啟傳說中的末世之門。」

  「末世之門一旦開啟，六道世界都將被碾碎、眾生絕滅。」

  「只是沒想到，這消失多年的山河圖，竟然會落入你小子的手裡……」

  骨灰罈道：「你小子什麼時候拿到的？該不會一開始就有吧？」

  骨灰罈語氣中充滿懷疑。

  空寧則錯愕的望向黑天古佛，道：「所以神洲的毀滅，是無法扭轉的？」

  璀璨佛光中，黑天古佛緩緩點頭。

  祂望著空寧，雖然佛光之中、望不清古佛的面孔。

  然而雙目對視，空寧卻好似在古佛的眼眸中望到了億萬生靈、天地眾生。

  古佛微微一笑，道：「死亡之中，蘊含一線生機。」

  「而那一線生機，就在魔主的手中，只看魔主是否願意將其交出……」

  骨灰罈立刻嗅到不對勁，跳起來道：「你這話什麼意思？什麼叫願意交出？我怎麼覺得你在挖坑？」

  骨灰罈充滿了警惕。

  卻見佛影手中輕點，虛空中，頓時浮現出了一條神光奕奕的路徑。

  那神光鋪就的道路，蜿蜒曲折、不知通往何方，上面有諸多節點，好似沒一個節點都是一道關卡。

  而光路之上，有一道小小的人影，艱難而行，努力的向這條路的終點而去。

  可那終點的盡頭，卻是一扇高大堅固、緊閉著的青銅大門……

  骨灰罈悚然大驚：「這是古朝聖之路的投影？上面的是柳如雪？」

  空寧也皺起了眉頭，望向眼前的光路。

  小小的光路，蜿蜒曲折、漫長無比。

  可那小小的人影，卻已經快要走到終點了。

  只是她好似無比疲憊，越往後面走、便越艱難。

  可她卻望不到，她的終點，是一扇緊閉的、無法打開的大門……

  蓮台之上，黑天古佛緩緩道：「古朝聖之路的考驗，自古以來，從未有人能通過。」

  「其實原因並不在那些聖行者身上，乃是時機未至。」

  「這條朝聖之路的終點，乃是在末世大門之後。」

  「時機未至、末世大門未開啟，縱然毅力通天、悟性通天、天賦通天，卻也走不到終點……」

  骨灰罈語氣陰沉：「所以這條古朝聖之路，果然是你親手埋下的……你故意引柳如雪上路，就是為了讓她走向新時代。」

  「而那個敲門人，你選定了空寧？」

  「你要讓空寧當那個敲門人，永遠留在被毀滅的舊時代，成為犧牲品，而柳如雪則成為開闢新六道的創始者！」

  「因為你知道，空寧這臭小子，會為了自己的朋友，甘願捨棄一切、送柳如雪去新時代！」

  「好深的謀劃啊！黑天古佛，看來你早就關注這臭小子、並且算計他了……對吧？」

  骨灰罈語氣譏諷。

  光影之中，黑天古佛卻平靜點頭，並不否認。

  骨灰罈頓時罵道：「那你呢？你讓別人去當炮灰，你又做了什麼？坐在幕後當黑手嗎！」

  面對骨灰罈的指責，蓮台之上，黑天古佛微微嘆息。

  隨後他雙手合十，散去了一身璀璨佛光。

  出現在空寧他們面前的，乃是一具千丈高、卻已經殘缺不堪、行屍走肉般的醜陋軀體。

  分明是行將朽木、快要隕滅的悽慘模樣。

  望著空寧震驚的表情，雙手合十的佛陀微微一笑。

  道：「柳小姐在古朝聖之路上所獲得的一切神通，都是我捨棄的。」

  「她愈強，我便愈弱。」

  「所以她才能在短短的二十年間，走到這裡。」

  「時間不夠了，已經沒時間讓她慢慢成長了，本座不得不拔苗助長……」

  「待到聖行者走到終點的那一刻，她將擁有我的所有神通。」

  「而老和尚我，也將留在被毀滅的舊時代里，永遠被人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