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8：滿足

  宋域起身走到窗前，看著窗外。他好像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過遊戲外的天空了，遠沒有遊戲裡那麼清澈如洗，但這是現實。

  宋域感覺自己的頭有點疼。他很喜歡《見神》，真正的全息代入帶給他的體驗甚至可以模糊他整個人生觀。為了幫助解南石，宋域也很願意再一次進入遊戲，畢竟對方也是他這麼多年來難得的朋友，更因為遊戲裡的環境，兩個人是真的有字面上的「生死與共」的經歷感。

  

  但是遊戲現在的情況顯然已經不在任何人的掌控中了，包括解安辰對此也都無能為力。眼下進入遊戲絕對不會是一個好的選擇，甚至和自殺沒有什麼區別。別說宋域對自己的生命還留有一絲敬畏感，就算他將生死置之度外，遊戲公司和解安辰也不一定會冒著這麼大的風險讓他去送死。

  宋域想了很久，重新看向解安辰：「你為什麼不把這種情況報告給公司？」

  就算解安辰擅自將解南石送入尚未完成的遊戲會冒犯什麼制度，在得知一條人命，尤其還是遊戲製作人、公司重要的領導層後，想來任何公司都會再努力一下而不是斷絕對方生還的希望。更何況一旦達成了這樣的奇蹟，光是售賣這種腦刺激專利就足以讓安石科技走上一條截然不同的賽道接受萬世景仰。

  「你說得沒錯，一般情況下會是這樣。」解安辰說著，打開了床頭的抽屜，將一份報告遞給了宋域，「這是我弟弟在這幾個月的數據報告，你看一下。」

  宋域狐疑的接了過來。只見半年之前的數據一直是穩定幾乎沒有任何波動的，而後面的半年卻經常有劇烈的波動。尤其是最近一段時間，波動頻繁，時間節點大約就是在宋域被迫開啟二周目的時候。

  宋域有些不明所以，第一時間看向了解安辰。

  「你對他的刺激毋庸置疑，但這份刺激究竟是良性還是惡性尚無法觀測。」解安辰說道，「也正因如此，我才進入遊戲裡進行觀測。」

  「那你的觀測結果是？」

  解安辰搖了搖頭：「雖然言行有些不同，但他的思維模式和從前的他很像。」

  宋域：「那這是好事啊。」

  「人的思維是很神奇的。他的腦波雖然復甦，但是他卻認定了自己是劍閣少主的那個解南石。」解安辰說道，「他已經在醫學上被判定為腦死亡，安石科技為了開發《見神》，盤子鋪得很大，我也無法確認一旦公布後事件能不能按我想要的方向發展。」

  宋域現在沒腦子去想背後的事，但多少明白為什麼解南石把自己當成唯一解了：「你想讓他真正的甦醒過來？」

  解安辰點頭。

  「說出去別人可能還不信，我為遊戲拼過命。朋友的重要級就更高了。」宋域儘量讓自己情緒平定一點，將報告放在了一旁：「你想讓我怎麼做？進入遊戲告訴他真相？」

  「我可以保證你的安全。」解安辰說得很篤定。

  「行了，我會把他帶出來，至於能不能喚醒他……」

  宋域說著走回到解南石的病床邊，從旁邊的果籃裡面拿出一個橘子，動作利落的扒了皮，一瓣、一瓣的扒下來往嘴裡拋：「那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事情了。」

  解安辰點了點頭，語氣平穩的說道：「如果帶不出來，我會在外界將你們強行喚醒，一定不會讓你遭遇危險。如果你不放心，我也可以進入遊戲。」

  「你這話說得，像是要死一起死。」宋域按了按自己的心口，「本來我還覺得沒什麼，你這麼說我就慌了。」

  解安辰看著解南石：「其實這個計劃最開始就是由我進去。但我無法激活他……」

  「行了行了。」宋域是有點大男子主義在身上的，看著那個英姿颯爽不太愛搭理他的杜安辰這麼拐彎抹角扭扭捏捏，他就渾身不自在，「我還有個要求，在我們沒出來之前。遊戲給我好好維護著，我會留一封遺書，設定好定時發送，要是我出不來了，就曝光你們這坑爹的公司。」

  這威脅的話聽起來就像是小孩子的玩笑，解安辰卻似乎愣住了，嘴角終於揚起這麼久以來的第一個笑容，聲音很低啞但也很堅定：「好，哪怕傾家蕩產，我也會維持住遊戲的運行，等你們回來。」

  顯然，解安辰選擇了另一條路。她要留在外面牽制股東，維持好遊戲運行。其實若非她勉力支撐，恐怕遊戲內部會崩潰的更快。

  若是連她也陷入遊戲中出不來，那他們姐弟就真的再沒有希望了。

  既然宋域已經答應了，解安辰又多交代了幾句安全相關的問題，到最後她遲疑的說道：「雖然我不知道原理是什麼，當南石修煉《神遊》這一技能的時候，他在現實中的反應最為強烈。如果沒辦法立刻讓他清醒過來，麻煩你讓他抓緊時間修煉。」

  宋域愣了一下，難怪葉皎會發信息提醒他修煉《神遊》。可是……一個遊戲當中的技能，竟然還能夠影響到現實嗎？

  不管怎麼說，只要能起到作用就是好事。宋域默默的記下了這一點，隨即才說道：「既然你都說完了，我還有一個要求。」

  宋域說這句話的時候，神色都嚴肅了，以至於解安辰的表情也跟著鄭重了起來。「你說。」

  只聽宋域非常認真的說道：「這一次，把我鎖定的等級、技能全部開放！」

  解安辰的聲音難得卡了殼：「這件事……重要嗎？剩下的時間，應該不夠讓你升多少級的。」

  宋域深吸一口氣，非常鄭重的說道：「當然重要了，玩遊戲也需要遊戲的體驗感的好嗎！」

  ……

  平水路，《見神》遊戲俱樂部中。

  重遊故地，宋域雙手插兜，沒說屁話就直接往遊戲艙躺了進去。

  經過簡單的康復訓練，宋域的身體比預計恢復的時間要快很多。他甚至還趁葉皎和解安辰不注意的時候好好地檢查了一下自己的銀行卡數額，加強了一些要活著回來的良好信念。

  反而是葉皎對宋域的配合甚至有點遲疑：「你要不要再恢復恢復？我相信解總能為你爭取到足夠的時間。」

  宋域擺了擺手：「速戰速決，我不想後悔。」

  既不想為自己晚進場導致一些不好的後果而後悔，也不想在還沒進去時就後悔自己的一時意氣。

  知行合一。宋域果斷地操作進入，不再給自己反悔的機會。

  葉皎心裡矛盾得很。作為最直接承受宋域怒火的人，她很難不對宋域有點火氣。但她也是最了解宋域處境和危險的人之一。就在她看著遊戲艙門逐漸閉合，準備硬起心腸離開時，突然宋域特別著急地從遊戲艙的縫隙里喊道：「對了！除了技能和等級之外，麻煩把我的痛感也調整到最低！」

  來不及回答，遊戲艙門就已經合上了。

  「因為遊戲內部崩壞嚴重，安總只能將維修和運營全部的精力都用在讓遊戲正常運行上，根本沒有辦法修復玩家系統。所以以前去掉的相關權限，這一次也沒辦法加回來，甚至還會有丟失……」

  葉皎嘆了一口氣，現在回答又有什麼用呢？遊戲艙的閉合性很好，她的聲音是傳遞不進去的。

  葉皎轉身返回到自己的工作檯前。她有預感，很快她作為客服的工作就要來了。

  不出她所料，兩分鐘後……

  宋域：我的等級呢？技能的？！為什麼連背包和生活技能都沒了？！

  宋域此時正站在劍閣的復活區，這裡是一處偏殿，並沒有npc駐守。

  他注意到天空上已經沒有了裂痕，似乎他臨走之前的「救世」之舉還是有作用的。可是……太陽為什麼是紫色的？連天空的顏色都變得暗沉了許多。

  宋域心中一沉，打算先找到解南石。不過時間太短，他也沒想好具體要怎麼操作。或許可以直截了當的告訴解南石？可他早就把遊戲裡的世界當成了真實，將遊戲裡的父親當成自己的父親，遊戲裡的責任當成了畢生所向。

  真那麼直白的揭穿恐怕會傷了小道長的心啊。

  盤算的同時，宋域順手點開了系統面板。然後，他就看到了比以前更空蕩蕩的系統……

  宋域氣懵了，他甚至都可以接受等級和技能沒有恢復這件事。可他的生活技能呢？那也是他辛辛苦苦練的，還有……他的背包啊！他前後兩周目收集了那麼多的丹藥、物品，全部都沒有了！還有幾十萬的金幣，都沒了。

  宋域看著葉皎發來的一大串解釋，只覺得兩眼空茫。這遊戲，真的是玩的人心力交瘁。

  可能是感受到了宋域罷工的心情，葉皎那邊很快又發來了一句：其他的數據依舊丟失了，不過道具木魚給你保留住了，就放在偏殿當中。

  雖然不應該，但宋域看到這句話的時候還是莫名感覺到了一點欣慰。

  緊接著他就想扇自己一耳光，能不能別這麼容易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