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8：一體三魂

  「按照前面說的，白州主身殞之後，與你糾纏在一起，但是迷霧的意識一直作為主導，所以整個鄒業都瀰漫著殺人的霧氣。」

  宋域說到這裡嘆了口氣：「既然迷霧的意識一直是強大的那一個，為什麼之前跟我們對話的一直是白黔之。迷霧先生，從來沒有什麼白黔之，跟我們對話的一直是你吧。」

  

  迷霧沉默了，良久之後突然大笑起來：「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一開始啊。」宋域嘆了口氣：「我雖然未曾見過白州長，但若他的意識作為主體，第一反應應該是讓我們直接動手，連帶這具身體一起除掉你。」

  身為州主，有他自己的使命，若能救人他自當以身相救。但陳世戎的身體已經被當成異鬼容器，作為這個世界的npc，第一反應自然是除掉。

  就像解南石初見他時那般，只是後來經歷了種種，比如在清河鎮遇到那個被邪神附體的小孩時，解南石才逐漸有了轉變。

  迷霧詫異，但又很快鎮定下來：「即便你們發現了又能如何？你們一開始下不了手，如今就能了嗎？」

  宋域笑了笑：「確實下不了手，不過……你以為只有你在拖延時間嗎？」

  解南石用出驚天一劍讓迷霧忌憚，才故意裝成白黔之，給自己恢復的時間。但既然宋域一開始就知道他的身份，又怎麼可能全無防備？

  迷霧心中一悸，突然有種不詳的預感，他顧不得再等徹底恢復，直接通過消耗現有的本源霧氣試圖遁走，然而……卻毫無動靜。

  倒是他身後顯現出一個巨大的陣法圖案。

  而一直站在宋域身後，如同隱身了一般的解南石，手指不停交疊掐訣。

  隨著解南石的一聲破，那陣法驟然打入了「陳世戎」體內，他整個身體弓起，表情猙獰痛苦，仿佛靈魂被生生拽出了身體一般。

  迷霧終於怕了，急聲說道：「停手！再不停手我就與這人同歸於盡！」

  「你似乎弄錯了一件事。」宋域的遇到依舊不急不慌，帶著漫不經心的感覺：「能救人我們會全力救，但我們不是聖母，救不了我們也不會遺憾。」

  隨著宋域話音落下，解南石手指微勾，那陣圖穿透了「陳世戎」的身體，連帶著出來了兩道如同靈魂般的霧氣。只是一道強大卻非人形，一道已經若不可見，卻可見他神色中的剛毅與悲憫。兩道魂體都被湛藍色的鎖鏈牢牢鎖住，無法掙脫。

  隨即陳世戎的身體如同斷了線的風箏一般墜落下來，宋域下意識上前半步想要接住人，但是看到他龐大的身軀，又默默的收回手，眼看著人嘭一聲砸到地上，眼疾手快的給陳世戎塞了一顆紅藥。隨即才抬頭看向天空上的兩道虛影：「原來白州主還存在是真的，我還以為是迷霧編出來騙我們的。」

  解南石持劍的手一緊，目中還多了一絲遲疑。

  宋域起身拽了拽解南石的袖子：「你怎麼選都無所謂。」

  作為一個現代人，從來沒有殺一人而救一城這種概念，在宋域的概念里，一人一城並無區別。殺一個救多少那都是殺人。反之，白黔之早就已經死了，他們面對的本質是異鬼，除異鬼是劍閣弟子的本職工作，殺了也不過是在盡本分之事。

  而且異鬼不死，迷霧不會消失，陣法也沒辦法破。

  說白了，無論解南石最終做哪種選擇，宋域都會無條件選擇支持。

  就在解南石猶豫的這一小會兒時間，那被鎖鏈牢牢捆住的藍色虛影驟然睜開了眼睛，同時那異鬼更加劇烈掙扎，兩團虛影竟然開始吞噬起對方來！人影更弱，但卻死死的纏著異鬼，不讓它有任何掙脫的可能。

  宋域有些傻眼，這是他們還沒出手，白州主就要自己搞定了嗎？

  「你還在等什麼？！」一道聲音清晰的傳到宋域和解南石耳中。

  解南石輕嘆了一聲，手指掐決一道驚雷自半空落下，劈在半空中的兩道影子上面，兩道影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暗淡下來，原本重新纏繞在周圍的霧氣也跟著散去。

  解南石閉目，又一道驚雷落下，白黔之此時連人形都難以維持。肉眼去看就像兩個糾纏在一起的薄霧，隨風一吹就會散去。然而驚雷卻沒有因此停止……

  伴隨第九道驚雷落下，那湛藍色的鎖鏈完全收緊，隨著啪的一聲四散開來。而被鎖鏈纏繞的兩個魂魄也徹底消失不見。

  「他到最後都在用命來守護這個地方。」宋域看著半空中細碎的藍色螢光，忍不住有些失神。

  解南石並沒有接話，只是沉默的看著魂魄消失的地方，重新捏了一道法決。一道金光出現在剛剛魂魄消失的地方，仿佛是接引魂魄回家的路。

  這是術法當中並不算常見的安魂術，消耗的靈力並不算少。但哪怕此時白黔之的靈魂應當已經魂飛魄散了，解南石還是試著用此術法尋到一點點殘魂，然後……接引其走上輪迴之路。

  此時整個鄒業迷霧散盡，反倒是露出了上空黑壓壓的陣法，宋域看了一眼就覺得神魂激盪，內心更是控制不住的暴躁。

  他忍不住踹了一腳還躺在地上的陳世戎：「沒事跑進來添什麼亂！」

  眼看宋域還打算再踹第二下，卻被解南石自後方拽住了手臂，帶著涼意的手指點上宋域的眉心。

  宋域打了一激靈，感覺自己的世海仿佛一瞬間被冰凍又瞬間解化，那感覺非常的酸爽。所有情緒和雜念都從心裡退了下去。他忙將自己伸到一半的腳又重新收了回來，轉頭看向解南石，就對上了他同樣凝重的眼神。

  「我們快回去！」

  他們原以為這迷霧是致命的危機，但當迷霧散去，才是真的圖窮匕見。恐怕不等破陣，那祭壇中的人就得自相殘殺而死。

  解南石抓著宋域的手腕，剛準備帶著人直接返回祭壇。宋域的腿就被人從後面抱住，他下意識轉頭就看到一張猙獰的臉。

  宋域嚇了一跳，在做出攻擊之前總算想起來這是還在地上躺屍的小胖子陳世戎。他們也不是故意將人遺忘的，只是這陣法對人神智影響太大，回去晚了不知道會不會發生無法挽回的事情。而且陳世戎這會兒臉上的表情實在過於恐怖，讓人下意識有想要打他一頓的衝動。

  陳世戎身上的力氣顯然還沒有恢復，但仍然執著的抱著宋域的大腿咬牙切齒的重複著：「殺了你、殺了你……」

  如果目光能殺死人的話，他可能已經得手了。

  宋域無語了，在解南石打算給陳世戎輸送靈力之前掏出木魚就敲了起來。有免費的道具不用，幹什麼浪費靈氣。

  陳世戎身子一震，近乎迷茫的鬆開手：「我這是在哪兒呢？」

  宋域也來不及解釋太多，順手拎了一把陳世戎的領子，讓對方能借力站起來：「邊走邊說！」

  為了讓陳世戎加快腳步，他又大方的貢獻出了一張輕身符，三人一同往祭壇方向趕去。

  ……

  「你是說我變成了迷霧，還變成了鄒業州主白黔之？！」陳世戎嗓門扯的很大，好在他們這一路上也沒在這附近發現任何的異獸蹤跡，不然就憑這一嗓子，估計都得給喊出來。

  「一體三魂，有沒有感覺自己很厲害？」宋域邊跑還得邊敲木魚，這會兒調侃的聲音都變得有氣無力的。他原本可以搭解南石的「順風車」直接回去的，然而多了一個掛件，他也只能跟著跑回去。

  陳世戎仔細琢磨了一下，這麼聽起來好像確實很厲害。他醒過來時候的失落頓時一掃而空，反而嘿嘿笑了兩聲。

  解南石全速奔跑，再加上兩張輕身符，不過一炷香的工夫，三人就已經趕到了祭壇附近。

  縱然還有一段距離，解南石也聞到了濃郁的血腥氣味，這和鄒業土地當中早已經沉澱的入土的腥味，那是很新鮮濃郁的味道。除此之外，雖然未見人影卻能清晰的聽見祭壇當中刀兵的聲音。

  縱然早有心裡準備看到眼前的景象，宋域和解南石心裡還是一沉，同時停下腳步。

  他們還是回來遲了一步，也是一開始沒有準備好，忘了這迷霧之上陣法對人心智的影響。

  倒是陳世戎光顧著興奮，壓根沒聞到什麼血腥味。身上又貼著輕身符完全停不下來，在發現不對的時候，下意識轉彎卻直接如同大餅一般拍在了牆上。

  宋域看著完全鑲嵌進牆中的人，忍不住嘶了一聲，多少有點不忍直視。不過這一下子倒是把剛剛湧上來的憤怒和迷茫情緒打散了不少。

  解南石上前一步，揭下陳世戎背後的輕身符，同時將人從牆上扒了下來。

  而宋域已經盤膝坐在地上，拿著喇叭和木魚不間斷的敲了起來，一時間空靈的聲音傳遍四野。

  陳世戎給自己加了幾下子血，但腦子都還是懵的，被木魚聲一震差點直接升天。「大大……大佬……這是什麼情況？」

  解南石自然沒空給陳世戎解釋，只是看了一眼盤膝打坐敲木魚的宋域：「看著他。」話音一落，身影已經閃入祭壇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