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頂替

  只是此事對無名來說倒也算不上輕而易舉。金芒的碎裂中，一陣極其怪異的慘叫穿透了杜安辰和解南石的耳膜，猝不及防，令兩人都感到一瞬間的眩暈。

  待那金芒散去，他們才看見，無名變了。他變得極其高大，盤腿而坐亦有兩層樓那樣高。

  「我靠，有沒有搞錯！」一聲杜安辰和解南石都十分熟悉的聲音響起，「這也太高了！」

  

  兩人循聲望去，才發現無名不僅僅是變得高大如同他們曾經戰勝的那尊雙面邪神像，更是真的生出了又一張相，一張他們幾乎都要遺忘的宋域的相。

  宋域也很快意識到了不對。他這些天混混沌沌，僅有的一點意識都如同被人脅迫一般，強行反覆進行著他在《見神》里的歷程的重播。好不容易重見天日，身體卻並不自主，低頭望去，就見到小小的杜安辰和解南石訝然地看著自己。而自己的身體不僅不聽使喚，這個大小比例和樣貌……顯然也不太對。

  就在宋域的腦後，無名的那張臉現在卻是悲哭了起來：「為什麼，是我就不行？」

  偌大的身軀，無名悲苦相，宋域驚詫相，雖沒有捏蛇提劍的四手，但看起來的怪異程度和當年的雙面鬼神倒也相差無幾。

  宋域是最驚悚的，無名的哭聲不僅通過耳朵，更是通過頭骨直接傳遞給他，嚇得宋域吱哇亂叫，第一時間呼出了系統，找上了葉皎。

  系統顯示，時間是後半夜。對所謂的客服系統絕望了的宋域這一次居然很快就得到了客服的回覆：已經檢測到bug的具體位置，工程師們正在做模擬測試，一旦測試完成就會對遊戲後台進行熱替換。

  宋域：要多久才能測試完成？

  葉皎：很快，3小時。

  宋域：bug的具體影響範圍能確認嗎？bug清除後是狀態的恢復還是固定？

  葉皎：影響範圍不大，局限於鎮妖關第三層。一旦debug完成，基礎狀態會進行恢復，玩家的數據保留。

  宋域更緊張了。這就意味著，三個小時內不解決這些事的話，他就要永遠帶著這麼一張臉了？

  「我靠！」宋域慌張起來了，「我們還有三個……一個半時辰！小道長！杜安辰！速度啊！我不想永遠都這樣了！」

  宋域都快哭了。別人玩遊戲秒天秒地。怎麼他玩遊戲先是被封印等級技能，現在又乾脆要變怪物。

  解南石微微皺眉。其實不必宋域開口，他也已經意識到了這當中的棘手。杜安辰更是不客氣地罵出聲來：「說得輕巧，我們連到底是怎麼回事都沒搞清楚呢！」

  「那你罵我罵得這麼有底氣？」宋域很委屈，這會兒也不怕無名了，咬牙切齒的詢問：「無名，你到底要幹什麼？」

  「我不是無名。」悲苦的無名哭道，：「我是宋域。」

  宋域不是壞人，但也沒有聖潔到在自身難保的前提下還去關心別人。他額上青筋暴起，猙獰又倉皇：「不管怎麼樣，先制住他！這身體我控制不了！」

  無名仍在嗚嗚地哭。杜安辰雖然嘴上罵得凶，但身法還是快的，提著劍便高高躍起，看架勢，是攻向無名正在揉眼淚的手臂。

  無名雖哭得眼睛都無了，卻精準地將手一揮，正好攔腰擊在杜安辰的腰腹上。無名的身形畢竟龐大許多，杜安辰雖然修為不弱，但也難以抵抗，整個人都被扇飛了出去。

  解南石的劍光後發而至。無名的手剛將杜安辰扇傳出去，便齊腕而斷。無名慘叫一聲，紅得發黑的鮮血傾瀉而下。

  無名本就哭得凶，斷了一隻手，沒法遮掩自己的面部後，杜安辰和解南石才看見他臉上的根本不是悲痛，更像憤怒，嘴角用力地向下撇著，露出一口咬得很緊的牙。暴出的犬齒還在往下滴淌著涎水。

  腥臭的氣息令得解南石都忍不住揮了一下袖，驅散濃重的臭味。

  杜安辰雖然摔得遠，但有修為傍身還有宋域供給的紅藥，回到解南石身旁時已經沒有大礙了：「好重的異鬼的氣息。」

  解南石的腦海中信息則更加凌亂。異鬼能夠占據人皮不假，但眼前的「異鬼」卻與宋域相連。

  「這異鬼會流血……」解南石看向了宋域的臉。他已用道法開了視界，倒還看得清楚宋域的臉與異鬼的身軀從氣息上根本就是涇渭分明。而方才斬斷那手臂後，宋域看起來也只是急切地期盼著解南石和杜安辰更進一步，並沒有表現出任何忍耐和痛楚。

  無名的手腕斷了，手臂的殺傷力卻仍是很大。揮舞起來帶起一陣陣棍棒般的嗡嗡聲。

  「想要突破不難。」剛剛著了道的杜安辰一路上都在觀察無名的路數：「難的是，不知道是不是會傷到宋域。」

  「你很在乎他。」可能是沾染了一點宋域那不著調的氣息，也可能是過去半個月，無名都扮演著宋域對杜安辰窮追猛打，如此的緊要關頭，解南石竟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來。

  杜安辰倒也回應得坦蕩：「他很重要。」

  「嗯。」解南石倒也不是真的想要一個回答，只是他終於有點明白宋域的「皮這一下很開心」的感受了：「從四肢斷起。」

  說完，解南石和杜安辰便都動了。

  杜安辰大開大合的劍招雖然殺傷力不及解南石，但卻存在感極其強烈。相比之下，解南石的招法雖然殺傷力更強，視覺效果卻遠不如杜安辰顯眼，頗有點潤物細無聲的意思。

  兩人沒有語言的交流，便已在出招的時候有了共識——杜安辰「火力」掩護，真正出手的人是解南石。

  無名雖然龐大又猙獰，可兩人都面對過各種各樣的異鬼，身經百戰。不多時，無名的雙手連同他一直盤著的雙腿都已被劍削斷。他的右肩更是齊根被砍斷。

  無名的慘嚎震天響，但已有了防備的解南石和杜安辰都面不改色。由於欺身極近，兩人都不可避免地沾上了污血。

  無名巨大的身軀倒還真的像是個人一樣，巨大的失血量後他依然憤怒，裸露的皮膚卻極其蒼白。他的腦後，宋域想捂耳朵也沒長手，只得跟著喊：「別嚎了，這還不是你自找的！把我放出去你就不用受這苦了！」

  解南石和杜安辰都是正道人，會直截了當地要他的命，不會讓他受如此苦楚。

  畢竟直接就把人的手腳都卸了。

  可即便遭受了這般酷刑，無名仍在嗚嗚地哭：「解道長！杜姑娘！你們為什麼不相信我？我才是宋域！」

  「別聽他瞎說！」要不是自己和無名是一個腦袋，宋域這會兒都想咬死對方。他靈光一現，眼中突然冒出光來：「我知道這人的任務到底是什麼了！」

  任務？杜安辰驚詫之間，解南石已經先問道了：「是什麼？」

  「是當主角！」宋域覺得自己真是傻了。從無名的言語中，其實相關信息不計其數，他時刻都在給自己安插一個關鍵的身份，這也或許是他盯上自己的原因——作為《見神》唯一的玩家，在這個世界，他是唯一的主角。

  就是不知道對方是怎麼看出來的。更不知道對方到底是做了什麼手腳，突破了系統對玩家的基本保護，將他的身份頂替了半個月。

  這也是系統bug導致的？

  杜安辰聽得糊塗，但想起無名對自己莫名其妙冒出來的那份感情，似乎有點明白宋域的意思了。

  解南石也是微微蹙眉。只是這短暫休整的時間，他發現無名的手腳傷口已經基本癒合，甚至還長出了小小的肉芽。

  雖說再長一次，解南石和杜安辰也能輕車熟路再戰一次。可這解決不了他們眼前的僵局。宋域依然被困在無名的身體裡。

  於事無補。

  「我們該怎麼做？」解南石出手，將那些剛長出的粉嫩肉芽斬下。

  宋域腦子也轉得飛快。bug一旦被清除，玩家的狀態就會固定……那是不是意味著，如果不是杜安辰和解南石都沒有被忽悠，堅信無名並不是他，並且為了救自己與他對敵，那一旦Debug完成，《見神》里的宋域，就會變成無名？

  這遊戲安全漏洞問題也太大了吧！

  「首先，他絕不能是我！」雖然還沒想好其次是什麼，但這是宋域最明確的事情了。

  「不，我就是宋域！」無名畢竟還掌管著身體的支配權，龐大的身軀雖然失去手腳，難以保持平衡，但只消脖子一歪便可以切斷宋域和解南石他們的聯繫。無名滿臉的痛苦和絕望：「我就是宋域！」

  「我是天庸城少主，身份尊貴，只因和父親不和，離開都城，一人一劍，遊歷天下！」無名喊得撕心裂肺，情真意切，「我在這世上走了一遭，最後背負城仇殺到了白召城下，卻被解道長一箭穿心！

  這一箭並沒有要我的命，卻讓我回到了清河鎮的時候。於是這一路為了彌補我先前未能救的那些人，我們做了不同的選擇。誰知在天庸城首都外的鎮妖關，我們卻陷入如此境地。這邪祟將我們拖入幻境，妄想頂替我的身份，不知是和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