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當一回貴客

  這鐘聲遠比宋域那小木魚好使的多，更像是木魚的進階版。三聲過後宋域感覺自己身輕如燕，差不多可以原地飛升了。

  這就是劍閣的底蘊啊，宋域原本帶著元芳走在最後面，被鐘聲振奮之後一馬當先的走在了前頭。

  解南石若有所思的看著宋域的背影，他發現似乎所有增效的道具對宋域都格外有效。當然這也可能跟宋域本人日常比較有活力相關。

  但這活力續航能力不太行，才爬到半山腰宋域就已經完全爬不動了。原本落在他肩膀上的元芳早就被他趕著飛到了雲琅頭頂上坐窩，而他本人則拿著小木魚走一步敲一步。

  解南石有意放慢了速度跟在宋域身邊，遲疑很久問道：「要不我幫你貼一張輕身符？」

  

  宋域想到輕身符使用之後的效果……是腿現在廢還是晚點廢的差別。不過晚點他還可以磕藍藥，於是重重的點頭道：「好！」

  解南石卻在他思考的短短時間內改變了主意，認真勸慰：「藏鋒山門共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階，是拜入山門的第一關，若在第一次攀登時能依靠自己登山，也會獲得先輩饋贈。我們如今已經行走了一半，你再堅持一下。」

  堅持不了了啊。宋域茫然的看著解南石，他的等級都解鎖不了，饋贈能有什麼用？他現在只想原地躺平。而且既然不打算給，為什麼還要告訴他？

  宋域心累，宋域原地坐下了，反正有一鍵入睡，他也不是不可以在半山腰睡一晚上。

  解南石無奈的看了眼宋域，轉頭看向一旁安靜等待的雲琅：「雲琅，你先上去。」這山對宋域來說是附加的饋贈，但對於雲琅來說卻是真實的考驗。

  「是。」雲琅應了一聲，不再繼續等二人，背著元芳繼續往山峰上行走。很快，那少年的背影就徹底消失在雲海當中。

  宋域撐著下顎看向解南石：「其實你也可以先上去，上面應該有很多人在等著你。」

  「不急。」解南石站在宋域同一個階梯上，從這裡眺望著遠方：「我小的時候也經常停在這個位置，從這裡往山下看，那時候總想著出去。出去的時候還要在最高處留下我的劍痕。」

  宋域歪著頭抬眼看向解南石：「那你成功了嗎？」

  解南石沉默了片刻，抿起的嘴角顯得有些無奈。

  宋域倒是看的一樂呵：「看來是沒有成功。」

  解南石嘆了口氣：「我是劃在了最高峰。」他說著嘆了口氣才繼續說道：「可山頂還有一塊石頭，旁邊刻著我爹的名字。」

  宋域沒忍住笑出了聲，沒想到解南石這麼嚴肅正經的一個小道長竟然還有那麼中二的時候，而且他還有一個這麼有意思的爹。

  「我想找到他。」

  宋域聽到解南石突然這樣說，他下意識轉頭看了過去。陽光下，解南石神色沒有任何的變化。

  你想問問他為什麼不講規矩把劍刻在山頂的石頭上……嗎？宋域把下意識蹦出來的疑問生生憋了回去。想一想小道長都不會有這麼不靠譜的想法，畢竟小道長又不是他。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宋域坐不下去了。他突然也有了一種緊迫感，雖然不知道這緊迫感是從何而來。

  「走吧。」宋域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雖然這台階很乾淨，一看就是小弟子們每日打掃過的。

  解南石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跟宋域並肩往山上走。

  ……

  有小木魚和藍藥的加持，宋域總算在天黑之前爬到了山頂上，走到最後他都快感覺不到自己的腿了，全憑感覺麻木的往上爬，其中還有一段是雲琅幫忙拽著他往上拔的。

  只是當他爬到最後一個階梯的時候，一陣清涼的風掃過他的身體，那一瞬間連帶他骨子裡的倦意全部清掃乾淨。

  宋域很難形容那種感覺，像浸泡在溫泉當中，又像是體內的淤濁都被清除乾淨。他握了握手指，感覺自己不僅僅是精神和狀態恢復了、力氣似乎也有所增長。

  看來這藏鋒長輩的賜福，對他還真的有效果。

  「從金水鎮返回劍閣那次，是我第一次爬天梯，是父親一直陪著我走到最後。」解南石停下腳步看著宋域接受賜福，同時淡淡說道。

  宋域算是明白了，為什麼這個人一直陪著他走。小道長性格內斂，恐怕除了自己這個並非這個世界的「玩家」，他再沒有什麼可以訴說的對象了。

  回到熟悉的地方，難免懷念重要的人，這是人之常情……嗯，npc應該也是同樣的設定。

  「不知道為什麼，我除非主動回憶，很少能想起往昔。即便記起，好像也不甚在意。哪怕……是本該最在乎和一直尋找的那個人。」解南石垂下頭看向身後的路：「好像尋找，只是我必必須要完成的任務。」

  而不是出於本心。

  嗯？宋域愣了一下側頭去看解南石，這句話一瞬間推翻了他前面所有的推論。這莫非就是npc的自我覺醒，發現世界本質的同時，明白了自身命運只是源自設定？

  雖然在清河鎮的時候，他就有解南石生出智能的猜測，但這一刻這種感知更加強烈了。宋域忍不住興奮，激動的身體都跟著顫抖。他想打開系統聯繫客服，但權衡之後卻又放棄了這個打算。

  解南石很有可能是這個世界上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產生智能的npc，但同時也是他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朋友。

  他不希望對方變成被研究的對象。

  再等等，等他通關遊戲，或許能破解出更多的信息。到時候再考慮是否需要跟遊戲公司匯報這一點。

  「你很冷？」解南石有些疑惑的看向宋域。

  宋域順勢點了點頭，隨口應道：「山頂上的風還挺大的。」

  「走吧。」解南石說完率先踏上了最後一個階梯。他沒有詢問宋域任何問題，甚至連前面所有說出口的話，都像是在閒談。

  但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那埋藏在心底的惶恐和迷茫。仿佛想到的越多，心裡越迷茫。

  修道之人，應該心神無垢，或許是他著相了。走完這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層階梯，也是他重新煉心的過程。

  「哎。」宋域急忙追了上去。不知道為什麼，他感覺解南石好不容易打開的脫離程序的思考能力，又有縮回去的打算。

  他本想再說些什麼，然而這一步之後，眼前的景象卻驟然一變。

  他們在懸崖對岸，看到的是一座如利劍般的飄渺仙山。在山下時看到了這座山的奇險，攀登仙山這一路雲霧繚繞，只覺得高不可攀。

  然而此時呈現在宋域面前的，卻是一個真正的仙門。

  要說這裡有什麼出奇的……那可以說是什麼都沒有了。它仿佛是一個已經被用濫了的模板，雲霧之中升起的是一座高高的山門，連同後面的劍坪都大得要引發人本能的敬畏，卻並不陰森，正氣凜然理所應當。而它的後邊，便是巍峨與山峰一體的樓門，隱隱可見劍氣環繞。

  它規整、恰當，卻並不死板，蘊含磅礴氣象。宋域並非第一次到訪劍閣，可上一周目他也算是修士中的佼佼者，對這劍閣雖然感嘆，卻遠不及如今的小廢物身軀來得震撼。

  仙門前站了百餘名子弟，為首的幾人俱已白髮，卻都不顯衰老。在看到解南石那一刻，全部躬身執禮道：「恭迎峰主。」

  解南石同樣執禮長拜道：「南石見過幾位師叔。」

  這陣仗。宋域站在解南石身後，第一次體驗了一把什麼叫萬眾矚目的感覺。

  ……

  人家孩子剛從外面千里迢迢的回來，肯定有很多話要說。

  宋域拒絕了解南石親自送他去住處的提議，解南石也不客氣，讓一個性子相對沉穩的小弟子為他領路。雲琅則已經被領去見入門師父，從今天起他便要正式成為藏鋒弟子，這個不是按正常流程入門的孩子還要見許多人。

  於是宋域就那麼帶著元芳，跟在少年的身後。

  元芳明明是個會飛的，但一路上山不是被雲琅捧著就是掛在宋域的肩上，自己那是一點力都沒費。對這劍閣它也似乎沒什麼興趣，綠豆眼一閉就躲在宋域的脖子間睡覺。宋域被鳥羽摩挲地怪癢的，手指一戳就把元芳從自己的脖子上往後彈了一下。

  元芳莫名其妙就飛了，緊接著便氣急敗壞地用翅膀扇宋域。說來也奇怪，自從這鳥跟著宋域離開永熙州，性情倒是比以前平緩了不少。口出穢語的頻率大大降低，就連打宋域都是收著力氣的。宋域終於是個能和元芳打得有來有回的男人了。

  等宋域瞅見空檔，一把握住這鳥安撫住了它，回頭就見那年輕的劍閣弟子眼睛瞪得圓溜溜的，看得很是驚奇。

  直到宋域看來，少年才察覺到自己的目光似乎失了禮數，紅著耳朵還要裝作若無其事：「這邊是主峰。末法時，唯主峰靈氣還算充足。歷來只有閣……峰主及其內眷、弟子才能居住其中。」

  聲音里隱隱含著一點羨慕，又忍不住偷瞄宋域。這人是解南石親自帶回來的貴客不假，可主峰不是誰都能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