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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劉女家世

2024-04-29 20:53:08 作者: 涼子姑娘

  若嶼敬了茶,行了妾室禮,子時之前便進了尤氏備好的湪(nuan)汐軒。褚槐五行八字缺水,故而褚公府水系字是最多的。

  幾個姑娘都是水系字。

  尤氏也特意將若嶼的閣軒取了「湪汐」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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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層之意,是讓褚槐覺得她為他自個著想,善用水系字眼。二層之意,是在若嶼進門後告知她,薄情之女,如清淡之水。

  妾,終究是一灘水,掀不起內宅之事。

  這晚子時,褚槐邁步進去,終是將自個在認識若嶼後,每日的念想和憐惜,全都釋放出來。他終是如了願,抱得美人歸。還是骨子和精氣神都這般像戚娘子的美人。

  若嶼今夜第一次伺候褚槐,自當也是謹慎的。依著規矩從腳、肩、手腕、腿四處各抹了香粉。床鋪雖不如正娘子喜色,但也鋪了紅棗桂圓這些。

  還有各類帶了喜氣的床帳子和床團,都擱置在床一角。因妾室無陪嫁,房間擺設和布置也寒酸些。唯一能撐門面的,還是浮沉搬來的一株龍巖水鏽石。

  她褪去喜服,換了寢衣,長發垂下。坐在燭盞前,靜等出褚槐進來。彼時的儲槐倒是嬌羞了,踱步在門外,遲遲不敢推開那扇門。

  最後還是若嶼,輕推開門,輕輕扯著褚槐進了屋子。

  尤氏回到望月軒後,看著空床冷落,床簾下空無褚槐身影時的內廳,孤冷之意襲來。她與褚槐夫妻多年,從沒有過一日分榻而睡過。

  這些年,雖在內宅事稍有爭吵,可大抵都是床頭吵床尾和。梁京這些在京官員中,有幾個又是如褚槐這般,整個府邸只有她這一位正娘子呢。這些年,她已習慣入夜有褚槐在側。偶時翻身,偶時打鼾,偶時累了不漿洗便睡下。

  他的汗味,他隨處扔的象牙籤。

  這望月軒各類擺件,還有他的鼻煙壺,再過些時日,也會出現在湪汐軒。

  是啊。

  尤氏斜靠在床榻上,盯著擺動捲簾發呆。怎麼算,都覺得這若嶼不是個好惹的。

  立浮軒的那位五姑娘,安頓若嶼進府,為的便是找一個能擺動的提線木偶在前。這五姑娘心思沉重,不知在豐鄉受誰指點,回到梁京簡直像是一隻靜等時機的母夜叉,見縫插針,招招致命。尤氏細細想來,好像就是浮沉從豐鄉回來後,自個像是只有被人提溜挨打的份。

  想當初,她也是精明能幹的主子,內宅一片祥和,京中女眷關係拉攏還不錯。褚槐又在宮中仕途穩妥,有時還能收到低門小生送來的私禮,日子過得滋潤。怎得如今,這眼下,自個竟只有挨打的份。

  怎麼想都不對勁,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

  今日她吃虧挨打這事,她是認栽的。這栽,讓她對劉女是否忠心生了疑惑。

  劉女是石門鄉下來梁京逃難的,認識她時,她自己也還尚且是被人伢子隨意拖去巷子買賣的賤民之身。

  當時正值梁國邊境戰亂頻繁,梁京城外全都是難民,故而滋生了許多人伢子。

  他們出了城,挑些白淨好看的,再賣到各府。

  當時劉女與她,也算是落難中作伴,挨過了最苦日。之後她認識梁京那位娘子,到了褚公府做婢女。當時劉女還在人伢子手中。

  戚娘子死後,她籌備如何上位時,想起了要留心腹在旁,便買來劉女做了貼身大丫鬟。劉女石門鄉的那些親戚,也是尤秋柔為了鞏固劉女忠心,時常照料的一門戶。

  石門鄉有了尤氏照拂後,整頓了破敗院落,還租種了七畝田,也算是借了她的光,日子漸漸好轉。尤氏生浮淰那年,劉女大兒子娶娘子,尤氏更是不顧雙身艱難,帶著厚禮,北上石門,給足了劉女在鄉親父老前的體面。

  這些大事小事,她無不顧及著她,按理說,劉女可是伺候她多年的老人,今日這事,委實是生得奇怪多疑。

  叮囑家臣不可借用褚公府名義去搗亂,這事是基本原則。怎得這位老人,竟生了差池呢。

  方才她從方元廳回望月軒,劉女跪在院外,哭訴著解釋。她沒聽,故作善意地借著手臂疼進了屋子。彼時,她透過圓窗還是能瞧見劉女跪在石團上,院內偶有風,她也沒披褙子。

  尤氏稍稍動動手臂,血又滲出一些。

  她癱倒在床上,聽著從湪汐軒飄來的琵琶聲,想著褚槐懷抱若嶼的沉迷色樣,再摸摸這落空床幃,她的心,宛如被刀割一般難受。

  這一步,到底是她走敗了。

  第二日一早,本該又是妾室敬早茶禮,尤氏借「身子乏累,委實挪不動步子」為由,縮在望月軒沒出門。褚槐得知後,心裡也隱隱不妥。畢竟那臂杖寬板挨下去,也沒幾個人能受得住。她免了若嶼的敬茶,說是要緊著正娘子身子。褚槐在湪汐軒一晚,破了黃花閨女之身,憐愛疼惜了一晚上年輕的,轉眼就顛顛去瞭望月軒。一進門就連發幾聲「哎喲哎喲」,之後又假惺惺地給尤秋柔又是上藥又是按摩。他嘴上說什麼妾不如正,心裡卻是格外美滋滋。

  難怪同僚府中妾多,這嬌媚可人樣,攬入懷中,什麼朝中事務什麼仕途上升,哪裡有這溫柔鄉滋潤呀。

  褚槐寬慰尤秋柔,心裡惦記著若嶼。

  嘴上巴巴說什麼妾自是不如娘子好,轉眼就讓後廚端去了一堆補身子的給若嶼。還不忘囑咐一句,「今夜再讓曲姨娘將那面繡了鴛鴦的錦被拿出,這被柔軟,蓋上舒坦」。

  尤氏苦笑幾聲,暗罵褚槐是發情豬,只知配,不知舊人心裡苦。

  褚公府連著兩日,都沉澱在伺候新姨娘過門一事,這些下人也是瞧正主臉色行事的人。雖說都知若嶼只是妾,但見褚槐什麼都緊著湪汐軒,自然是不敢慢待了這位曲姨娘。

  早起食用的是一道酥米糯湯,午時是三道甜口三道辣口。

  若嶼是嗣州人,後廚還不忘背上嗣州地道小吃四色饅頭。這一道道擺在若嶼跟前,她為著禮數,拿起筷子特意挨個嘗了幾口。

  下人退碗時,若嶼起身本是有意打賞下人,可一轉身,才知身邊並無貼身婢女。

  那些緊著她上前伺候的人,都是尤秋柔提早安頓在湪汐軒的,若嶼自是不敢用。所以眼前這頓打賞便也作罷了。

  她心裡盤算著,需得尋個時候見見浮沉。

  湪汐軒與立浮軒都是褚公府內宅院,但因一個是妾室所住,一個是嫡女所住,自是該分開而住。而尤氏心中又知道若嶼與誰親近些,當初安頓住處時,為防這二人來往密切,她故意將湪汐軒安置到瞭望月軒隔壁,離立浮軒有好些路。

  而且,只要湪汐軒的人出去,必定會經過望月軒。

  俗話說,遠處的不如眼前的。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做事,她倒要看看,這位若嶼有多大能耐,能隔山敲醒立浮軒的母老虎。

  浮沉自是知道若嶼無人可用的難處,可她尚且只有之青一人。

  浮沉歇坐在石團上,反手擺弄青黑石子把玩。

  乏累了,又起身拿起一對梨花紋樣的繡立盞子,立在石桌處隨意擺弄。

  雖是已入夏,雀兒徘徊在上空,找不到歇息地後,又徘徊著東一會西一會地落入到蓮池處。

  蓮葉青青,荷花骨朵映照漣漪,一圈圈波浪被池中錦鯉擺動。立浮軒拱門旁的小柳葉垂垂而落,隨風擺動。

  浮沉瞧著這些綠的花的紅的,好生愜意的景致,還是提不起興致。她盯著蔚聽閣的懸樓,彼時多想能飛上去,趴在那瞧瞧若嶼在做什麼。

  實在委實煩悶時,之青端著一對插了幾株花兒的玉瓶上前,擱在她面前。

  又將花取出,倒了水。將用銀花泡好的清水倒入玉瓶。

  她指指花,示意浮沉別干坐著了,插花養性。

  浮沉無奈,蔫蔫地將下巴擱置在石台沿上,隨意挑著花,擱置在玉瓶中,「這都好些日子了,怎得月兒還不從豐鄉過來。我這又實在無人可用,我總不能讓你去湪汐軒吧。這也是大意了,當初應該帶月兒一起來梁京的。」

  之青蹲在她膝下,捶她的膝蓋,試圖緩解浮沉這幾日的煩悶,「姑娘莫急,月兒應該是在來的路上了。對了姑娘,明日二姑娘回門,姑娘是嫡女,明日二姑娘回門下午走時,姑娘得送她一樣吉利點的物件。」

  「什麼物件?我還得送她物件?」浮沉想起浮漪那張臉,對插花也沒了興致,雙手一攤,趴在石桌上,「那日在方元廳,父親雖是處置了尤娘子,卻也沒對二姐姐那句本該是我頭上的話給反應。我瞧著父親,也只是想藉此事打壓尤娘子一次,好讓若嶼進門尤氏能安分些。對我,也不過是因我如今是孝女之名回京,不敢動而已。」

  浮沉眼色陰沉,一陣嘆息,「他只會在內宅和稀泥,從不會為這些女兒辯黑白。」

  之青收起拳,一併與浮沉坐下,「我的好姑娘,至少那日,老爺沒牽扯到你,這便是萬福了。他雖再沒糾結那話,但也信了你的話。」

  浮沉:「他自是不敢再糾結,不然二姐姐回門,少不了一番訓誡。」

  浮沉猛地想起什麼,她起身小步跑回屋子。立浮軒正廳的帘子綁起懸掛在門一側,浮沉進去後,踩著矮凳,晃動著身子上了書屜處尋什麼。之青聞聲趕忙上前扶住。書屜高處許久未曾動過,浮沉一挪物件,一層灰塵就輕輕飄起。她被嗆到,連著咳嗽幾聲。

  小手一伸,像是抓到了什麼,喜眉一笑。

  輕輕從矮凳處下來,抱緊懷中錦盒,可可愛愛地上了木炕,將錦盒擱置在小方桌處。

  她神秘兮兮地打開。

  之青也神秘兮兮跟著浮沉一齊湊過來,定神一瞧,「姑娘,這是我們從豐鄉走的清早,豐鄉兩位娘子送給姑娘的藥箱膏子吖。」

  浮沉笑眯眯地笑著,動作極其可愛地翻著這些藥膏子,「是吖是吖,這些都是莫嬸嬸和嬸嬸疼愛我,生怕我在梁京磕了碰了,特意給我的呢。」

  之青又納悶了,「既是給姑娘的,姑娘這是,打算給二姑娘?」

  浮沉情緒漸漸上頭,「我這位二姐姐和傻父親,怕是還沒發現孟瑺那些與梁京官眷來往之事是假象呢。這些膏子可是好東西,我自是捨不得送人。但這裡有一瓶,是抑制男子床幃事過多的藥……」

  浮沉還沒說畢,之青就羞紅了臉,一把搶來塞到被褥底下,「哎呀哎呀,姑娘您一個尚未出閣的姑娘,怎得也不害臊說這些做甚。這些,這些,哎呀,有失體統有失體統,姑娘快些別說了。」

  之青這臉紅到脖子根的憨樣,倒是惹得浮沉控不住,連連發笑,「怎得之青姐姐,你可比我大幾歲呢。」

  之青羞死了,把臉撇過去不敢瞧浮沉。

  浮沉忍著笑意,她攥起那瓶藥膏子,扔到半空,又一把捏住,「我這個二姐夫孟大公子,可是風流成性,留戀煙花柳巷。那啃過的美人兒可多了。待我這二姐姐一場美夢醒來時,才會知道我手中這瓶藥膏子對她來說,可是個救命藥呢。」

  之青臉燒紅,「豐鄉的兩位娘子可真體貼,連這種騷氣藥都給姑娘備好了。」

  浮沉故意惹之青,「是吖是吖,她們連紅嫁衣紅蓋頭都給我備好了,自是要備好這些床幃事……」

  之青不顧主僕之禮,一把捂住浮沉的嘴,「哎喲我的姑娘,快些住嘴吧,羞不羞,羞不羞呀!」

  浮沉躲不開,臉蛋被之青捂得扁扁的,她憋氣。待之青鬆手時,兩隻小可愛,一樣紅到脖子根的臉,二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隨即咧嘴傻樂。

  立浮軒門口,褚公府看門小廝邁著步子急匆匆上前行禮:「五姑娘,府門外剛收到僻鎮來的帖子,說是僻鎮有人要見五姑娘。」

  「僻鎮?」

  再說梁愫亞,幾日前她進宮一趟,回到達國府,借著頭風發作,連著幾日不曾出過府門。達麟深知這個娘子向來只一進宮,回來就發愁幾日,也不當回事。該吃吃該喝喝該聚聚,與大哥達麒賞詩觀景,絲毫不影響他歸田安享晚年的好氣色。

  梁愫亞之所以稱病不出,是還沒理明白雲宸妃的話中之意。

  那日在宮中,她是所有女眷中走得最晚的,雲宸妃借著問刺繡為由,拉她進了後殿。

  閒聊了半個時辰,雲宸妃語重心長道,「您的長子達道,能文能武,現在又高升到翰林院去了。我兒梁駱,至今也尋不到一位合適的師父。我聽聞達公子也收過門徒,不知我兒能不能借著娘子這裡一個臉,讓他隨了達公子學藝。」

  梁愫亞一聽,連連拒絕了,「宸妃娘娘還是莫要再來攀附這些了,書元是太保,您家梁駱是皇子,有立儲之責在身。這避諱都來不及,怎敢收做門徒呢。」

  她是梁國長公主,達國府早年與齊家也有些交情。

  這次她奉請帖而來,也因這位雲宸妃是齊家人。若沒有這層關係,她這個長公主,是斷不會來宮中私下見一個小宸妃的。

  雲宸妃此話,並非真為門徒一事。

  她自是知道該避諱,但這話引出了達道,她的目的就達到了。她一笑,將膝前的虎絨氈子往前一拉,斜靠在雙面錦軟枕上,「娘子所言不錯,是該顧著忌諱。我聽說,府中二公子與周國府嫡幼女像是有了姻事?」

  梁愫亞面色尚淺,「兩個孩子關係好些罷了。」

  雲宸妃再道,「那日春日會上,我聽婢女說,達公子也與褚公府五姑娘交情好,走得近些。娘子呀,這位五姑娘是個能言善辯之人,嘴巧得很吶。達公子不顧門第相差不等這些俗規,倒也是可以託付之人。」

  雲宸妃說畢,暗戳戳瞧了一眼梁愫亞。

  只見梁愫亞像是被方才飲下的一杯茶給噎到了,連嗆幾口,眼神呆滯,「褚公府?」

  「怎得娘子竟不知嗎?」

  梁愫亞尷尬一笑,將話題扯回別處。

  她從宮中出來,一路回到府中。先是去書齋處尋了達道,不見人。又前前後後各院去尋,還是不見人。

  她立馬著人前去打聽達道與浮沉有什麼傳言。

  果不其然,真如雲宸妃所說,眼下樑京貴眷都知,褚公府二姑娘出閣那日,達道跟在浮沉身後不挪步子。那日宴席畢後,達道在褚公府待到天色尚晚才回了府。

  梁愫亞一聽,乖乖,立馬病倒。

  達國府還是公府時,與褚公府有過宅邸之爭一事。

  那時的達公府她還未嫁進來,達麟是四品官員,做事勤懇,在先帝末年時,為先帝分憂過不少瑣事。江南的米道和鹽道,還有河道一事,都歸達麟。

  當時她還是公主,在宮中見到達麟那一身正氣時,心中便對他有了期許。

  當時達公府也瞧上了現在褚公府所用府邸。

  此地面朝正南,背靠的正是梁宮正門,被護城河環繞在內的府邸,只有褚公府這一座。達麟瞧上了,他先去府衙給了定。

  怎料最後不知為何,府衙那邊公示時,又把這府邸賣給了褚公府。梁京官員在京為官者,買府邸只能一套,不可超過第二套,若是府中人太多,第二套只得以租賃為主。

  達麟當時仕途正在上升期,與褚槐又是同僚,也不敢造次惹事,就認了這個虧。

  之後梁愫亞嫁到達公府後,因梁愫亞是長公主,嫁去不到第三年,達公府榮升為國府。

  達麟每每說起褚公府,總是暗自感傷,那塊府邸如何如何風水好,如何如何在八卦之列陣中算什么正卦。

  這些門道梁愫亞雖不懂,但也記住了褚公府搶奪府邸一事做得不夠敞亮。加之之後褚槐又迎娶婢女出身的尤氏為妾,之後還被扶正。

  這等掉價,檔次不高明的事在梁愫亞眼中,她斷然是瞧不上這做派的。她出身皇族,從小錦衣玉食,素來不愛與官眷來往。

  在她眼中,那些上門送禮巴結的人,全都是趨勢附力的小人做派。

  這樣一個瞧不上褚公府的梁愫亞,還有早年一些糾葛,她再一聽這些傳言,還是達道屁顛追著浮沉跑。這這這,委實一巴掌一巴掌地在砸她的臉。她實在邁不過心裡這道坎。

  靜下心一想,若是真的與褚公府有了姻親一事牽扯。

  那褚公府豈不是也能借著他們達國府的榮光高升為褚國府!

  想到這,梁愫亞猛地坐起,再也睡不著了。她喊來身邊伺候的關媽媽,「你趕在這三日內,寫好請帖。就說正值夏日,達國府夫人在上元場備了一場獵會,讓各位前來赴宴。除了國府貴眷外,再加一個褚公府。」

  梁愫亞想了想,「褚公府送兩副帖子,一副給尤娘子一副給褚公府嫡女。」

  梁愫亞又覺得只發兩帖,未免不妥當,「不不不,褚公府尤娘子和那幾位姑娘都請來。」

  關媽媽提筆,坐在蒲團上一一記下。

  梁愫亞心裡盤算著,要會會這個浮沉了。她倒要瞧瞧,到底是什麼狐媚子,能迷住從不被女色所動容的達道。

  關媽媽寫畢,腳步快快地離開內院,歪著步子剛走到書齋處,就被芒山攔住了。

  芒山在宮中也算有個一官半職,關媽媽瞧見連忙行禮。

  芒山一臉好奇,略微遲疑地一笑,「嘿嘿,媽媽腳步匆匆這是要去哪?」

  關媽媽趕忙應聲,「夫人在上元場備了夏日獵宴,老奴這不趕著去各府寫帖子再送帖子嘛。」

  「哦哦,那這是好事吖,」芒山趕忙騰出路讓給關媽媽。

  見關媽媽拐遠些後,芒山一溜煙興致勃勃溜達上了蒼山,鑽進達識所住的蒼山軒內。

  只見軒內達識與達道並坐在窗,點了一盞子香爐,靜坐在側。達識手抱《焚香典籍》悠看。達道閉眼舒緩身心。

  達識的蒼山軒依山而建,是達國府最高的住處。當初達識瞧著這裡安靜,便要了來。婢女也不多,因上蒼山,要攀爬一處扶梯,小姑娘們柔柔弱弱的身子,上來時已喘氣不均。

  達識要來蒼山軒,也是為圖一個安靜。他遣散了幾名小婢女在前院伺候,整個蒼山軒除了侍從冬亦,也就兩名做灑掃的婢女。

  達國府算是梁京女子最少之地了。達識這裡無妾室通房,達道那裡更是乾乾淨淨。

  芒山拐進來,也不作掩飾,「公子,不出三日,卑職保證您絕對能再見到五姑娘了。」

  聽到這話,達識心一揪,故作平靜的合上書,盯著達道會意一笑,「哥怎得如今混到如此撂倒地步了,見一個姑娘而已。以哥如今身份,綁都能綁來五姑娘。」

  達道眼神不為所動,內心早已如入江之鯨翻湧騷動,「哦?」

  芒山學聰明了,也不繼續說了。

  達道速速飛出一盞茶杯,芒山這次速速躲閃,還能一把抓住茶盞,「嘿嘿公子,卑職這都被您給鍛鍊出來了。方才卑職在前院碰見楚媽媽,說是咱們府上的娘子三日後備了一場夏獵會在上元場,屆時會有公府國府的姑娘們前去。」

  達道舒緩身心,又不為所動。

  達識瞧見達道的故作深沉,趕忙上前故作調侃一笑,「我哥向來不愛應酬一事,這事還得我來替著你去。」

  達道立馬把達識的話憋回去,「朝中近日連休數月,近些日子暗門又再無大事需我出動,倒也覺得甚是疲乏。這夏獵會,你與我一同前去。你我兄弟二人,也有許久不曾在馬背上較量一番了。」

  達識暗戳戳發笑,終究還是他,最了解這位哥哥了。

  他擺擺手,「我就算了,周家姑娘近日身子不適,我得緊著周國府。」

  說起周南幽,達道倒也聽了不少周老太太欲求達識去周國府贅婿一事。

  他嘴上多次想問達識,但見他不言語,也只能作罷。

  他暗中派芒山監視周國府,若是周老太太有一日真的將此話說出嘴,他勢必是要阻攔一二的。

  這可是他從小寶貝到大的弟弟,雖是庶子,卻也不至於被人貶低去當贅婿。

  浮漪回門這日,褚公府與往常一般無二。並未備的多體面,只是備了魚肉、酥肉、牛肉這三樣,就連蓮子和紅棗都未曾有。褚槐對孟遠府已有所懷疑了。浮漪嫁人之前,他早就聽聞那些日子達道安頓在武官院內的人並非是孟瑺,而是叫雪隸。

  他隱隱懷疑,又私下查了幾次才知,自從褚府與孟府親事定好後,孟瑺就很少來梁京了。褚槐也暗暗得了一些旁的繁瑣消息,覺得自己有被騙之感。

  孟遠府的馬車是單馬車,因是從遠鄉回門,雙馬車受不住顛簸。

  浮漪身穿一件深色暗繡梨花紋樣的衣裳,頭戴浮雕簪子,一臉傲氣地下了馬車,與孟瑺一同進了府。馬車內塞著的是竇氏依著規矩送給褚公府的回門禮。

  婢女前去搬時都覺得寒酸至極,只幾袋子稻米與一些吃食。並沒有依著規矩的三回禮和四門清之禮。

  浮漪對這些全然無知,以為自個帶了多貴重的回門禮,在宴席上好一番鼓吹。

  生怕她嫁的是遠鄉,被姐妹看不起。又是一番吹演孟鎮人情世故多好,風景多美,小河多清澈,「在梁京這富饒之地待久了,到底是覺得山里清靜些呢。父親若是得空閒暇時,就來孟鎮散散身子,定是要比這梁京是個好去處。」

  浮沉忍不住,夾一筷子和菜放入浮漪碗中,嬉笑著問她,「二姐姐,既是個好去處。怎得我聽府中下人說,你婆母來提親時,還曾說起,要借父親如今的勢力,將孟遠府從孟鎮遷入梁京呢。」

  浮漪攥著拳,險些沒一筷子甩給浮沉。

  孟瑺摁住她,禮貌謙和地對浮沉說,「五妹妹,人往高處走,這理放在何處,都是得當的。」

  浮沉立馬應聲,「自然是這樣。」

  浮瀅戳浮漪幾下,浮漪才算是稍稍消氣,閉了嘴。褚槐和尤氏嬉笑迎合。褚槐實在懶得在娘家戳穿浮漪的痴傻,畢竟還有新姑爺在。浮沉端著小碗,喜滋滋地吃著菜,對浮漪這一番做派,當真是從她預料中的來了。

  晌午一過,再用過晚膳,浮漪拜別褚槐後挪步到門口。浮沉、浮瀅和浮湘都來相送。按照規矩,每人要送姐妹一樣東西。

  浮瀅遞給浮漪一個圓錦盒,浮漪接過,道了謝。

  浮湘送了一把繡著白鷺的團扇,浮漪也接過。

  到了浮沉處,浮漪沒打算要,甩手就要上馬車,被浮沉上前擋住,「二姐姐,我也備了一樣東西。」

  浮沉笑盈盈地遞上。

  浮漪瞧著推不開,一把扯過,惺惺作態,酸意十足,「五妹妹這假把式如今是玩得爐火純青。」

  說畢,她甩臉上了馬車。

  馬車內,孟瑺斜靠稍稍閉眼醒神,畢竟出了梁京,還有半個晚上的路程才能到孟鎮。

  浮漪嘴上罵罵咧咧,這些小物件中,倒是第一個打開浮沉送的錦盒。她想瞧瞧這位嫡女出手是否大方得體。

  一個小藥膏瓶子。

  她疑惑摸著小瓶子身上的紋路,再細細湊上眼一瞧。這一瞧,險些沒把浮漪嚇死,只見瓶身寫著:「床幃男女禁用膏」。

  浮漪的眼珠子,都險些被這七個字震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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