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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齊家細節

2024-04-29 20:52:57 作者: 涼子姑娘

  只為護住自家姐妹,為求一個自保。

  這話,浮沉反反覆覆念了無數次。燈盞的微光下,她的眸子跳動幾下,一絲涼意閃過。終究,是她多了心。

  本以為她的這幾個非一母所生的姐姐中,浮瀅還算心境隨和的。她素來不愛湊熱鬧,做事沉穩老練。浮沉在豐鄉之所以將大火未燒毀的床榻給了她,還是看重了浮瀅的這點心性。

  浮漪常愛酸她,浮湘借她的嫡女身份攀附公府的嫡姑娘和貴眷姑娘。唯有浮瀅與她淡然冷漠,沒有深交,也不愛酸她。浮沉雖不指望與這個三姐姐多好,但還是想與她一起,去戳破尤娘子的真面目。她們有相同的利益,周姨娘和戚娘子。

  可她,到底是多想了。

  彼時浮瀅的態度,也是想與浮沉一起聯手。可她這個人,表面淡泊內心高傲。她端著身子,看著燈盞微光照在臉上的浮沉,坐等她來恭維她。但凡浮沉稍低一下頭,她定會順著這個低頭,與浮沉聯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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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沉揉著眼,故作困意襲來,微欠身子伸懶腰,「三姐姐你且睡吧,今日在方綰廳折騰的人都疲倦了。」

  浮瀅一愣神。

  浮沉起身,挪步到門前,再轉頭一笑,輕輕合上門而出。

  微光照著浮瀅吃驚的臉,她速速起身到了圓窗前,盯著手提琉璃燈的浮沉出了蔚聽閣的門。

  這不回應不低頭的招數,倒是弄懵了浮瀅。

  怎麼算,這位五姑娘都會出手求她的啊,可她怎會一字不提呢。浮瀅略微急了,她歇靠在蒲團上,攥緊棋子,陷入沉思。到底是自己,哪一步沒走穩,讓浮沉全然無心再與她繼續周旋。

  浮沉回到立浮軒,一進門就拽住之青往簾下鑽,「明日去蔚聽閣打探下消息,我想知道三姐姐將我在豐鄉託付給她的床榻放在何處了。那個床榻不要也罷,但是裡面的東西可得找出來。有些字帖,是我當時練字時記下來的。當年戚媽媽的死,還有立梨軒鬧鬼一事,我記得當初我都細細記下來了。當時還不懂的字,都在旁邊畫了圖做了標記。這些東西一個都不能少,尤娘子做了多少惡,我們得算好,待到她落敗時,再一一還給她。」

  之青點頭,「姑娘放心,我明日便去。」

  浮沉再一瞧,整個立浮軒也再無別的可靠婢女,之青忙前忙後,總會累的。她在屋內來回走了好幾圈,「明日再去找梁京腳快的馬奴前去豐鄉,讓月兒來梁京。到了梁京,先安頓到僻鎮。等府中再無事時,我再去僻鎮給她一個身份,讓她來立浮軒伺候。」

  之青:「月兒?」

  浮沉舒緩身子,一笑,「我是瞧著這左右就一個你,也是夠累的。月兒來梁京,咱們也算是多了一個靠譜的婢女。再說豐鄉有嬸嬸和莫嬸嬸,她們做事都知體面。豐鄉那些人交給兩位嬸嬸,我沒什麼不放心的。」

  之青調皮撓頭,「月兒姑娘來,我也就不用那麼忙了,多謝我的好姑娘體諒。」

  浮沉揉著眉,伸手摁著之青的臉蛋輕輕拉,憨笑,「啊喲啊喲,我的姐姐,怎得這般客氣啦?」

  之青也不甘示弱,揪住浮沉的臉蛋傻樂。

  兩隻小可愛,在閣內嬉戲打鬧。

  閣外,月色朦朧,罩著整個梁京城。

  梁京宮中。

  琉香那日與梁帝在南宮一遇之後,便從昭容升到了修媛。梁帝連著七日,都獨寵琉香。

  琉香知道當初達道搶來廣袖裙給了她,這份本是算計到浮沉身上的恩寵落到了她這裡,宮中挑事的那位,勢必會來找她或是去找褚公府的事。可琉香派人盯著褚公府好幾日,也不見有哪位娘子上門找事。朝中的褚槐也規規矩矩上朝,忙著日常事務,並未瞧見有所不妥。

  那日她從達道那接過裙子,走時還特意提起此事,「可大人將此裙給了我,五姑娘豈不是要更加被懷疑了?宮中挑事的人,定會以為這一個小公府的五姑娘勢力未免太大些了,能尋到我這個不受寵妃子的宮裡來,還能說服我替她穿上此裙。這樣,豈不是更加讓五姑娘陷入困境,無法走出?」

  她如實說出心中疑團,倒是讓達道對眼前這位琉香公主生了幾分欽佩,「早年聽聞琉昭容性子隨和,不善言談。之前宮中燈節老遠瞧過幾次,見過昭容幾次。今日我倒瞧著,昭容不僅性子隨和,還是這後宮中,不可多得的善良人。昭容放心,我做事最先思慮到的便是這點,昭容即可照著我說的做,至於昭容擔心的事,絕對不會發生的。」

  琉香起初還懷疑達道太過自信,可過了七日風平浪靜,倒也對達道的話信了幾分。

  其實,達道找到琉香,還有一樁舊事。

  他十五歲時,去燕州辦完暗門交代的鹽道一事回宮。過了石橋,撞見一個神色匆忙的小婢女,一問才知南宮的琉昭容被罰抄寫一百遍《內訓》。那婢女說,是琉香宮裡的婢女蓉兒不懂事,惹了鶯貴妃處的貼身大丫鬟。鶯貴妃處死了蓉兒,琉香得知,隻身一人闖到鶯貴妃寢殿與之爭論,為蓉兒出氣,惹怒了鶯貴妃,故而被罰,跪抄一百遍《內訓》。

  小婢女哭著說,「我們昭容膝蓋都跪破了,已抄了三日,再抄下去,怕是要出事啊。她雖是個小昭容,可也是南國公主,求大人救救昭容!」

  這事,本不該歸暗門管,可他還是把琉香遭遇記在心上。見到梁帝後,他並未直接說起這事,只提點梁帝,「卑職在燕州就聽民間有人說起,今晚站南望月,可見流水星宿從天划過,甚是好看。陛下見此星宿,可國泰民安。」

  梁帝信以為真,邀皇后去了南宮。

  第二日達道就聽到南宮婢女,說起陛下在南宮撞見琉昭容跪抄《內訓》一事。說陛下惱怒鶯貴妃殘忍,憐愛琉昭容可憐。但他還是顧及著南國滅亡的星宿一事,只是救了昭容並未寵幸,也罰了鶯貴妃。

  琉香得救後,婢女說起那晚在水橋撞見達道一事,琉香心中,記下了這個恩。

  此事達道心中明,琉香也明。

  再到廣袖裙一事時,達道提出,琉香二話不說便應了下來。一個為救可心姑娘求人,一個性子直爽欲還當日所救恩情。一來二去,你不說我不問,但我求你幫襯,我必幫的默契,就生了出來。

  小小恩惠,琉香一直記著。

  那日她穿上裙子,一是為自個尋一個能護住後半生的機會,也是為還那份施恩。

  彼時在翰林院的達道,終是等來了芒山這幾日搜集來的七零八碎的消息。

  芒山連著外出幾日,今日在宮中明日在達國府,折騰多日,終是拖著累癱的步伐回到翰林院。一進屋子,拽起茶銚子猛灌自己幾大口水,「公子,可累死我了,又是宮裡又是國府,梁娘子又是備著各類好吃的糕點讓我捎來宮中拿給您。咱們這位娘子也是,一日要塞給我三次,我都說了宮裡什麼好吃的沒有,非說公子您喜歡她吃的。我也就納悶了,公子您小時候有吃過她做的什麼糕點酥糕嗎……」

  芒山一臉怨言,狂倒而出,見達道一旁冷冷的表情,又怯生生地閉嘴,傻笑。

  芒山隨即起身,筆直站在達道跟前,行了禮,恭恭敬敬道:「公子派卑職去查問的事,卑職已問到不少。公子且好好坐著勿要亂動,且聽卑職細細道來。」

  「哦?且說了聽聽。」

  達道本已著急想聽,可還是一臉淡然地飲茶。

  芒山:「據卑職四處問來的消息,現在給公子一一道來。首先卑職去了太醫院打聽,觀灌春會那日,太醫院有兩名太醫跟隨來到春會,其餘各司其職,並無異樣。其次是御膳房,那日春會因需各式糕點,御膳房人手不夠,故而加了一些從宮外來的民間糕點師傅。雖是亂,無從下手,但是並無後宮婢女出現在御膳房附近,進出檔內也並無異樣。」

  芒山又連著喝茶,偶時撿起放在案几上的蜜香棗扔幾顆放入嘴中,「廣袖浮珠裙的主人鶯貴妃那裡,卑職聽婢女說,那日鶯貴妃借著近日身子疲乏,並未去春日會湊熱鬧,只放了幾個婢女前去春日會打探有無對她不利的口風。而在這個過程中,卑職又聽到鶯貴妃處兩位婢女去御膳房時私下議論,說鶯貴妃這病來得蹊蹺,幾日前還都好好的,猛地就生了病。那婢女還說,鶯貴妃近日一直盯緊五皇子練字,私下也並沒有與宮中嬪妃哪個走得近些。對了公子,我又查了南宮數月前的進出檔記錄,倒是發現了一處異樣。」

  達道抬頭,芒山趕忙放下盞茶繼續道,「半年前還是德妃的雲娘娘,數月前曾多次去過南宮。」

  雲娘娘。

  達道放下盞茶,提起茶銚子,一股細細的茶水緩緩落入杯盞中。

  他放下銚子,盯著冒在半空,徐徐升起的茶氣,細細想來。這位雲娘娘,便是十三年前生下六皇子梁駱的齊雲,她父親是原御林軍統帥齊簫。

  齊家雖是梁京外姓,卻是梁京最貴國戚。

  當初梁國在殘敗屠壁時民不聊生,眼看著廝殺多年得來的屠壁要垮,全無法子時,身為小副軍的齊簫隻身冒險,一人前去屠壁的隔壁,也就是當時名為末城的梁京。從內至外突破,廝殺進末城,為梁國搶來新的故土。

  梁國入末城後,改名為梁京。

  當時整個梁國都信齊家,但凡齊家在,梁國便在。

  先帝重用齊家,將齊家所有男丁奉為梁京一等貴公君。

  女眷皆為一等護國夫人。

  齊簫將軍生有一子一女,兒子齊翔,在齊簫死後,繼承了御林軍將軍一位。

  女兒齊雲,當初先帝親自指婚給當時還是太子的梁帝。

  齊家的輝煌,也隨著先帝駕崩,梁帝的登基慢慢瓦解了。齊家當初恃先帝恩寵跋扈多年。先帝在位後期,齊簫一死,齊翔上位。他空有帥臣之子美名,喜愛美色,借著梁國給的一等貴公君美名,四處搜羅女子納入府中為妾室。當的御林軍統帥也是空有其表,當初梁京百姓私下都戲稱齊翔為「統衰」「衰臣」。

  這些污名傳至齊翔耳中,他更是不顧百姓怨言,拉出幾個鬧事的百姓,在午門斬首示眾。

  整個梁京百姓,對齊家更是怨聲一片。

  齊家二公和三公,借著勢力貪污各地鹽道和河道銀兩,富甲天下。

  先帝駕崩後,梁帝登基第一件事便是將齊家二公、三公所貪之銀全部抄家,又為了借勢打壓齊家,將這兩公流放去了瓜州之地,永生不得再回梁京。

  梁帝手段硬,齊翔也怕,他知道梁帝是殺雞儆猴。既打壓了齊家,又為先帝重用齊家一事留了體面。梁帝登基後,齊翔才算是有所收斂,不敢再造次,恭恭敬敬上朝,本本分分為官。

  當初梁帝還是太子時,齊雲就被先帝指給梁帝。齊家的跋扈,梁帝一直忌憚,對齊雲也並無真愛。任齊雲如何在梁帝跟前賣弄文采詩詞,他對這女子都不為所動,一直防著。加之皇后溫婉賢良,鶯貴妃又是靈動可人俏皮。南宮還有當初梁帝為太子時,滅南國時帶回來的琉香放在心尖尖上。齊雲的後宮路,冷如冰窖。

  空有雲德妃娘娘的位子,卻過得一片淒涼。

  雖是內宮淒涼,但梁帝對這位指婚妃子也不敢多有怠慢。朝中老臣齊家黨派居多,武官中,上至侯府下至鎮守在邊界的將軍,多數都與齊簫有故交。

  十三年前,雲娘娘生下六皇子梁駱後,才算與梁帝之間稍稍有所緩和。

  梁駱又是眾皇子中最不出挑的一個,行事做事穩妥不拔尖。

  梁帝倒是覺得梁駱不拔尖、安分守己的性子很穩妥。

  他雖是心裡喜歡,格外留意這個六皇子,嘴上卻來都不說,也不會在行動上有所表示。

  這位雲娘娘,守著梁駱,也算是苦盡甘來。

  數月前,朝中疑有立嗣之聲,雲德妃又沒閒住,籠絡了幾個與齊家當年交好的老臣,剛聚在一起,就被梁帝耳目發現。

  梁帝借著此事,將雲德妃從德妃位貶為妃位末等的雲宸妃。

  她住的雲殿中,擺設、綢緞等這些用度也縮減了不少。

  達道細細想了半個時辰,才算把這位雲宸妃在宮中一事想清楚。

  他起身,盯著圓窗外看了許久,淡淡道:「你去一趟雲殿傳個話,就說我有要事與雲宸妃商議,讓她想法子去梁京青苔樓,與我這個外官見上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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