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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五姑娘的計謀

2024-04-29 20:52:05 作者: 涼子姑娘

  原來,她全都看到了。

  「妹妹,奴家就全靠你了,這一次,這一萬兩給到,奴家保證再不會來梁京。」

  尤黛娥聲音細軟,她系好尤秋柔的腰帶,「奴家會回蘆河,與那個屠夫好好過日子的。」

  她看到眼前的尤黛娥與自個講條件,聽她所言。

  尤秋柔早已沒了要繼續給她銀兩的想法,「好,三月後,遊河見。」

  說畢,她掀起捲簾出了隔間。

  沒走穩,險些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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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女上前扶住她。

  她神色慌張,捏住劉女的胳膊,「她次次如此,這些年,我給了她多少錢。劉女,她見到那位娘子了。這事若是牽扯出去,公府國府就完蛋了,西辰和浮淰就完了。」

  她眼神發狠,「眼下,只有處死尤黛娥,讓她永遠消失!」

  劉女心慌,她發著虛汗,「娘子,可她與您相貌相似,若日後咱們有用到的地方,這位姐姐可是一顆難得的棋子啊。」

  尤秋柔收起方才的震驚,眼神伶俐,「以前我還是伺候人的婢女時,大字不識,也未曾踏入公府女眷生活中,那時她尚且還有些許作用。可如今,我早已成了貴人,這些年你也看到了。練字、念詩、作畫,哪樣我不是用心所學。她尤黛娥認不清局勢,妄圖以為我至今沒她不可。既是要穩住公府,為浮淰攀一門國府親事,尤黛娥在,我永遠都是伺候人的,她必須死。」

  劉女:「娘子放心,只要娘子想做之事,我劉女定站在你身後!」

  尤秋柔看似淡定,卻也慌亂如熱鍋之蟻。

  她背後的那位娘子,是斷不能讓旁人知曉的。若真出差池,褚公府與她無關,但是褚敖與浮淰是她心頭肉。

  她就算死,也得護著他們。

  戚娘子死後,尤秋柔順勢而上。

  人前笑臉,人後打點仆子,把一些有利害關係的人,要麼發賣了,要麼送去了鄉下。梁京中,可不是能任宰人之地。

  尤秋柔算計府中正主尚且不得安寧,她根本沒個心思去算計仆子。

  原本,生下褚敖後,她是想著收心,待幾位姑娘好,也能全乎自個一份面子。

  褚敖是男子,是褚公府獨一無二的嫡公子。將來褚槐歸西,家產、田鋪和朝中官位,都系在他一人身上。

  她已然走到了頭,為自個生了一個能撐她天地的兒。

  可梁京與她密切聯繫的那位娘子卻說:「做事當顧眼下,必斷後路。你若是生個嫡姑娘,又能攀附一門好親事。這樣一來,你既是公府正娘子,又是嫡女正母親,雙份榮華,且不安穩享樂。」

  尤秋柔一聽,對啊。

  是這麼個理,她下了定心,生下浮淰。那顆原本想收手、博賢良的心又跳動了。

  她萬萬沒料到的是,褚槐竟記了浮淰為庶女,還記在周姨娘名下。這一擊,徹底擊碎她想收手的安穩人生。

  為了浮淰,為了這雙份榮貴,她必定要與這公府斗到底。

  害慘浮沉,是計劃第一步。

  有浮沉在,她的浮淰永遠都是庶女。

  現下浮沉這一關算是過了,讓她窩去窮鄉之地。至於在她眼跟前的這幾位庶女,姻親之事隨意打發都可。

  尤秋柔攥緊拳頭,挪步進瞭望月軒。

  浮沉這倒刺,算是拔乾淨了。

  在豐鄉的浮沉,又開始籌劃了。

  她這幾日一直在褚上宅中,纏著莫娘子學做香甜米酒。

  燒米粉再研磨,灌入倒灌,再壓出汁水。

  放入桂花與蔗糖攪拌,再釀封七日,取出,就可成米酒。

  這是速成版的,莫娘子說,「若真想讓米酒老遠就能聞到香味,那必定是要封存半年之久。」

  浮沉束起發,幹活利索。她跑上跑下各種忙乎,又是搬又是扛的,與莫娘子在酒屋一待就是一整日。

  七罐米酒發酵好後,浮沉耷拉腦袋,湊到褚笙膝下,眼睛都笑彎了,「笙哥哥,豐鄉有什麼好玩的趣事,咱們釀了米酒,故可借這米酒,組一個游會。或是什麼別的賞會啊,都行。」

  褚笙放下軟筆,「五妹妹這是來到此處多日,悶得慌了。」

  他整理著書榻,背對浮沉,「也好,許久不曾玩過了,剛好這陽春之日,咱們就來個賭酒會,如何?」

  浮沉蹦躂著拍手,「好好好,一聽就好玩。」

  褚笙把書榻的帘子放下,走到案幾前,飲下一口清山茶,「剛好,我再給書元兄傳個話,讓他也來。我這位書元兄,可是有名的酒鬼子,與那位住在寂剎神山,黑道白道都能拿下的寂剎將軍有得一拼。」

  浮沉一愣。

  寂剎神山。

  達道。

  她似乎,嗅到了什麼,「寂剎將軍?」

  褚笙:「是,前些日子,他屠殺六台山百人,遍地屍骸。本該罷休的,可行至六台山腳下,又聽聞此地有台裳酒甚是好喝。這位將軍一聽,又殺回山寨,連僅剩的幾十人全都屠殺,搶來台裳酒。為得一美酒,屠殺整山流寇,也只有他了。」

  浮沉一慌。

  寂剎神山竟是如此血腥。她去時,那裡一片杏花林,米酒飄香,杏花飄飛,儼然世外。

  可眼下這番話,又是屍骸,又是血染。

  達道。

  他是誰呢。

  他是達國府嫡子,為何又能在寂剎神山呼風喚雨,為她治臉上,護住她殺人。

  為懲治那幾個混進山的雜人,輕鬆屠滅百人。

  難不成,他就是寂剎將軍?

  浮沉刻意嬉笑,「寂剎將軍是誰呀,笙哥哥?」

  「你雖在梁京,卻也是個姑娘,這位黑道上戴虎頭面具的將軍,還是莫要再與你說吧。」

  虎頭面具的將軍。

  浮沉想起,那晚他救她時,火光通天,達道飛出,手佩青龍劍,臉戴虎頭面具。

  再是寂剎神山,再是這些。種種細節,她終究明了。

  原來,這位常不在梁京的達公子,竟是殺戮重,沾滿鮮血的寂剎。

  浮沉感到,背後一陣涼意。

  賭酒會在褚上宅的游雨園中。

  日光明媚,烏雀落水而飲。柳葉飄飛,四周青山綠葉,偶有微風吹亂髮絲,卻也覺得暖意十足。

  游雨園內的長案几上,擺了各類糕點。

  下方的方彩石上,擺了米酒、燒酒,還有燕泥酒、相思酒,還有各類小酌酒。

  放在最前方的一壇酒,就是褚茗拿出,收藏多年的長洹酒。

  此酒秘方失傳,只此一壇。

  浮沉頭戴蓮花冠,穿白紗圍裳,帶著月兒和之青,站在莫娘子和娘子身後。

  娘子身後還帶著三位姨娘,著粉衣,搔首弄姿,甚是妖艷。

  會場內褚幗、褚焱還有褚笙,這三位公子招待來客。

  浮沉環顧一周,沒瞧見達道。

  她正納悶,一個與她一般大的藍衣姑娘,牽她手,悄悄把她拉到了廊下。

  浮沉一瞧,這姑娘生得真好看。

  丹鳳眼,額間一塊細紅胎印。

  「你就是梁京來的五妹妹?」

  又是五妹妹。

  浮沉發現,她是最小的。

  褚槐、褚蟄和褚茗這三兄弟,褚槐是老大,本該兒女年紀是最大的。可他連死妻妾。

  這姑娘的聲音,像悅耳的鈴鐺。

  浮沉一笑,與她行了女子周禮。那姑娘一瞧,趕緊回浮沉一個禮。

  「五妹妹,我只比你大五個月,不過也算是姐姐啦。」

  浮沉:「不知姐姐是哪位叔父家的?」

  她調皮一笑,「我叫浮蘭,父親是你三叔。嫡母是娘子,小阿娘是芬姨娘。」

  哦,浮沉知道了,這位叫浮蘭的,嫡母便是嫻靜的娘子了。

  浮蘭扯著浮沉坐在石凳上,「五妹妹,聽說梁京沒有宵禁,夜夜長明燈。酒館也不打烊?」

  「是。」

  浮蘭一臉憧憬,「真是太想去梁京了,可我們褚宅,連梁京的次府都不算。十五日一過,便會被遣散回鄉。五妹妹,我可喜歡梁京了,我的小書屋內,畫滿了梁京的小鋪子、酒館,還有梁京城。五妹妹有空,可多去我那坐坐。」

  浮沉咧開嘴,與她一併笑著,「等蘭姐姐過了及笄,就有去梁京的機會啦。若是日後,我能回去,定會帶姐姐一同去梁京。」

  浮蘭小臉通紅,傻樂。

  賭酒會上,褚笙連得四壺燕泥酒。

  就在他要得第五壺時,游雨園的拱門前,達道手拿玉扇,翩翩君子的禮貌進來,芒山持劍跟在身後。

  浮沉在廊下,起身。

  他果然來了。

  「笙兄,這剩下的酒,可都得歸我這個酒鬼子了。」

  達道一笑,挑眉。

  他一瞥眼,速速尋得了站在人外廊下的浮沉。

  看到浮沉在,他那顆尋覓的心,才算是安定了下來。

  賭酒會,顧名思義就是賭。

  梁京是武賭,誰喝到最後不倒,剩下的酒便都是他的。

  豐鄉是文賭,聞味辨配方。

  褚茗挑起一罐米酒,嗅在鼻邊一聞,「此酒放了桂葉、米粉、香草和長生草,還有桂花。」

  達道覺得無趣,他攤開玉扇,騰空飛到最大的長洹酒旁,「無趣無趣,既是要文賭,就一步到位。」

  他飛出玉扇,打掉壇蓋。

  湊到跟前,細細一品,一臉篤定,「這酒,是長洹河水所制,加了洹葉與七草葉、楓葉、糧食、米粉,還有杏花。」

  他再騰空落下,「這些秘方中,還加了一劑毒物。」

  眾人一驚。

  達道取出酒盞,舀起,一飲而下:「此毒物為浸泡十年的毒蠍。」

  「哈哈哈哈,」褚蟄摸著鬍鬚站出來,「達公子不愧是『酒鬼子』,一聞便猜到這罈子酒中的妙趣了。此毒蠍能很好抑制糧食中的土味,有醒神功效,我在長洹一帶做生意時得的這最後一壇酒,願賭服輸,就歸達公子所有了。」

  褚蟄這也是借花獻佛。

  誰不知達道是國府公子,來這窮鄉,無非是這位公子從不計較門第,與兒子褚笙交好。褚蟄心中,自然希望達道能常來,這樣他在豐鄉官員中,也算是在梁京有熟人的生意人。

  以後行事,借達道的光,還能圖個方便。

  達道謝過,讓芒山抬走了酒。

  賭酒關一過,就是眾人閒逛,喝茶品糕的愜意時光了。

  浮沉還在想,如何才能接近達道時,芒山就湊上來,趁著沒人,扯她進了後園。

  後園無人,此地荒草居多。

  達道站在破亭下,踩著青石板走近浮沉,「你叫我來,是何事?」

  浮沉先板著恭恭敬敬的臉蛋,故裝痴傻,「達公子可是聽錯了,並非是我叫你來此的。」

  達道收到褚笙的拜帖,便知這局是浮沉所布。他與褚笙交好多年,褚笙的正娘子,便是他在暗門中的女侍衛覓兒。

  覓兒是豐鄉文使之女,父親官居七品,在豐鄉算小門臉。覓兒早年得達道相救,追隨他成了暗門女侍衛。這門姻親,還多虧了達道在中間牽線搭橋。

  褚笙是文人身武人氣,他表面研磨鑽書,刻苦博學。

  可也只有達道曉得,此人骨子裡愛好佩劍江湖的豪氣。所以,他知道達道是寂剎,也知道達道身後的背負。

  他與浮沉提起寂時,也是刻意掩蓋,把他比作殺人魔。

  故而,褚笙的拜帖落筆處「我家來了位梁京五姑娘,來此地多日,也沒個趣事玩,故開一個賭酒會熱鬧一番」。

  就這句,達道翻山而來。

  什麼米酒好酒長洹酒,都不如這落筆處的一句「五姑娘」來得心動。

  達道靠在破舊的亭子下,腳踩在碎草上,一直盯著浮沉。

  浮沉退縮幾步,靠在石椅上,裙邊沾了髒灰。

  浮沉心想,索性此人已到了,既是個能利用的,就莫要再管三七二十一。

  管他是什麼寂剎什麼吃人的鬼,眼下只有他能來去自由。

  她長吁口氣,盯著圍牆外的青山綠樹,鼓起勇氣,上前,站在達道跟前,「是是是,公子猜得不錯,是我有意布這個賭酒會引得你來此。實在是小女子深在這窮鄉之地,再沒別的法子了。」

  說著說著,她強擠幾滴淚,淚眼婆娑地盯著達道。

  他抬眼,看著她嬌弱可憐樣,心一陣緊張。

  長這麼大,還從未見過這勾搭人的妖精樣,還真是穿透靈魂,直刺心臟。

  浮沉弱弱道,「小女子在梁京府上惹了事,被困在此處。眼看要過清明,這老宅院內早年死過一位太祖父,據說無人祭奠修祠,一到清明節那幾日,宅內陰氣重。我一個小娃娃,甚是害怕。今日借美酒騙公子來此,是想讓公子在得空回梁京的閒空,去褚公府一趟,讓父親今年的奉仙日莫要去勤偣了,快些來豐鄉,還了老太祖的願,讓他在地下也安分些。我想著,勤偣那邊的老太祖也不會怪罪父親的,畢竟他們吃剩下的果子,豐鄉的這位可都不曾見過呢……」

  浮沉低著頭,怯生生地一句句說著,達道盯著她的蓮花冠,忍著笑意。

  他撇過頭,努力控笑聲,硬生生憋回去。

  這小姑娘,委實是個撒謊精靈。說得這般苦楚、心酸,這可愛嬌弱的樣,達道看著她垂頭樣,像是看到那個身穿小粉衣,戴著鈴鐺,在暗光中遞給他黃熒石的小浮沉。

  她還在喋喋不休,達道立直身子,把玉扇別在腰間:「好,我答應你便是。」

  浮沉一懵,「可我,可我還沒說完……」

  「我會想法子,讓你父親來豐鄉一趟的,你且放心,必定不會牽扯到你。」

  之後,餘光遮在浮沉臉上,她被刺得半睜眼。達道上前,半蹲,伸手拉過她的裙擺,輕輕拍掉灰髒灰。

  再抬頭,他眼神篤定。

  浮沉被這堅定的眼神震住,許久,她再行禮。

  抬頭,眼睛眯成一道彎,「浮沉多謝公子。」

  芒山與達道一併回去時,夜已深。

  騎著馬,芒山就察覺到了達公子的異樣。

  他一個人跟在身後竊竊私語,「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忽而傻笑,忽而冷漠。難不成,寂剎將軍中了邪術,休時出事?此乃迴光返照?」

  達道一個巴掌砸在芒山肩膀。

  他下意識一閃,傻笑,「公子,可是中邪了?」

  行至密林處。

  達道翻身下馬,靠在樹杈上,再飲三壺酒。

  此刻,月光灑在林中,泉水涓涓。

  「芒山,我有數日不曾回梁京了,不知梁京可有要事?」

  「沒有……」芒山一瞧,上司眼神不對勁。

  得,那必須馬屁拍在刀刃上,「有!公子,您還記得數月前咱們出府時,後院槐樹下的那隻母狗懷孕了,現下定是生了。那後院是公子您的練場,又無人去,狗崽們怕是沒人照料。」

  芒山憋著笑,試探一問,「公子您看,咱是要回府,照料一雙狗崽兒女否?」

  達道一聽,甚是歡喜。

  連連點頭,「如此,那是要回去一趟了,不然,也可憐了狗崽兒。」

  「嗯嗯,」芒山連連點頭,「必須回,那必須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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