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嘗過情愛滋味
2024-04-29 20:50:00
作者: 月落
大梁皇帝蕭閒覺得今日早朝很無趣。
幾個主戰的朝臣建議趁大周元氣大傷之時,出兵北上,奪取大半益州,開疆拓土。
另有幾個主和的,分析兩國軍力,認為大周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尚未到開戰的時機。
蕭閒冷冷聽著他們吵架,只想問一句:你們誰吃了韭菜餡包子沒漱口?
他是有潔癖的人,東西得乾淨,人也得好聞。
如今做了皇帝就不能隨便踹人,不然他非要趕走幾個大臣,起碼要讓大殿裡的焚香能壓得住臭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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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等他們吵完罵完,蕭閒冷著臉起身,太監唱喝一聲,便算退朝了。
但是還有幾個大臣沒有走,他們跟著蕭閒到後殿去。
不能斥問,問就是他們要舉薦賢能,要催批奏摺,要彈劾官員。
蕭閒若不想看見他們哭著跪地驚呼微臣惶恐,就要給他們說話的機會。
終於忙到日上三竿腹中飢餓,朝臣離去,蕭閒才能端起茶盞歇息片刻。
他抬起頭,發覺太監總管沒有在身邊伺候。
「陳惠呢?」蕭閒問。
奉茶的小太監連忙上前道:「啟稟陛下,師父聽說宮外出事,親自去詢問詳情了。」
「什麼事值得你師父跑一趟?」蕭閒漫不經心地挑眉。
「是……」小太監膽怯地縮了縮脖子,「華容公主遇刺了。」
蕭閒猛然起身,寬闊的衣袖拂落茶盞。他抬腳便向外面走去,邊走邊怒罵道:「你小子的嘴被蠟封了?怎麼不早說?」
小太監愁眉苦臉地跟出去,見蕭閒已經大步向外走去。
國君出行的儀仗沒有安排,禁軍驚慌失措地跟在蕭閒身後,宮門打開,大梁皇帝就這麼出宮了。
蕭閒一刻不停,直到推開使館的門,腳步停在門欄處,反而沒有闖進去。
退出來,他低聲詢問使館的護衛道:「傷重嗎?什麼人?抓到了嗎?」
護衛一一稟告。
對方用的倒刺箭頭,雖然沒有淬毒,卻深入肌理,流了很多血。太醫不方便處理傷口,便在屏風外臨時教了丫頭幾句,由丫頭草草包紮。
沒有抓到刺客,目前正在全城搜捕。
因為沒有抓到,故而也不知道對方是誰,什麼目的。
蕭閒的心沉下來,問道:「公主睡下了嗎?」
上次他強吻成蔚然後,成蔚然教了他許多規矩。
如何做事才算尊重姑娘;討歡心可以,不能強迫對方接受;什麼程度的關心不越界,什麼程度的關心是登徒子……七七八八,夠寫一本書。
好在蕭閒都記得,所以今日他沒有擅闖成蔚然的閨房。
「傷口疼痛,還沒有睡。」丫頭回答。
蕭閒這才推門進去,敞開屋門,隔著屏風,詢問道:「你好些了嗎?」
織物展開,拉動著披在身上的聲音響起,之後才聽到成蔚然說話。
「不太好。」
聲音沙啞憔悴,甚至還有些許悲傷。
蕭閒再也忍不住,他繞過屏風,看到趴在床上的成蔚然。
傷在後背,她已經不能躺著。此時側過頭看著蕭閒,臉上的神情不似往日那般生動,沉重中帶著委屈,問道:「什麼人要殺我?太醫說再刺入一寸,就能要命。」
蕭閒感覺到了她的害怕。
她曾經闖進晉王府質問劉禮,更敢於遠行千里嫁入異國,五朵山上,聽說她甚至不怕賊人圍攻。
但是她怕死。
因為這絲不易察覺的害怕,蕭閒心中升騰起濃烈的保護欲。
「我會查清楚。」他悶聲承諾,不知為何,竟覺得愧疚。
成蔚然的手在床邊拍了拍,算是代替點頭。
「查出來,問他為什麼。」她有些虛弱道,「凡事總有一個因果。」
蕭閒喉嚨發緊,心中慌亂得如同走在懸崖邊。
他的視線落在成蔚然後背上,看到白色的天絲薄紗上,正暈開紅色的血。
這樣不行的。
天氣炎熱,又是重傷,草草包紮,必生腐肉。
他走過去,坐在床邊。
成蔚然下意識向內避去,卻被蕭閒按住了身子。
「別動,」他輕聲道,「你信我一次。」
他們之間一直充斥著敵對和懷疑。
她雖然前來聯姻,心中卻裝著故土家園。他雖然承諾納她為妃,卻並未對她全然信任。
在波譎雲詭的宮廷,在千里之外的異國,「信任」是太珍貴的字眼。
珍貴,又沉重。
蕭閒掀開薄紗,看到鮮血從左邊的傷口緩慢滲出。包紮傷口的布帛纏得太松,金瘡藥已經被血水沖走。
蕭閒從衣袖中取出一瓶金瘡藥,全部倒入手心,然後壓在傷口上。他的手掌貼著成蔚然的後背,肌膚相觸,感覺到她在顫抖。
「放鬆。」蕭閒安撫著她。
「你放手。」成蔚然反手向上,要推開蕭閒的手。蕭閒卻一把捉住,把她按在床上。
「不要動,」他的聲音冷了些,「你別誤會,我對快要死的女人,沒興趣。」
她的肌膚很光滑,並不瘦弱,觸之溫熱。
雖然說沒興趣,但蕭閒的耳朵逐漸發紅,人也拘束起來。
這不像他。
他是風流成性的人,是可以對女人左擁右抱,卻從不動情的人。
過了漫長的半刻鐘,蕭閒才鬆開傷口,又迅速幫她纏裹好紗布。他小心翼翼地按壓,把紗布緩慢地從成蔚然胸前繞過來,一不小心,便會接觸到她的肌膚。於是他耳垂更紅,到最後幾乎忘記呼吸。
好不容易做完這一切,蕭閒迅速起身,逃也似地離開了大周使館。
怎麼回事?
他怎麼像一個從未嘗過女人滋味的痴漢?
蕭閒的心亂糟糟,看見道旁的樹,都想踢上一腳。
大周洛陽的盛夏,只有早晨和傍晚略微涼爽。
沈連翹挑了一個清晨,去拜訪夫子。
許久未見了。
上一次,還是她決心刺殺皇帝時。
站在院子裡,沈連翹聞了聞小廚房傳來的飯香。應該是甜糯的玉米粥,裡面還煮了紅薯干。
敲門進去,夫子正拿著鐵勺舀粥,看見沈連翹,勺子停在半空,眼睛瞪大,鬍鬚抖動,卻說不出話來。
「夫子,」沈連翹輕施一禮,「學生來看您了。」
夫子丟下勺子,手在圍裙上使勁兒擦幾下,便朝沈連翹走來。
「你這孩子!」他的步子很大,三兩步走過來,似乎想像從前那樣撫撫她的頭,卻最終把手放下,朝著屋內帘子里大喊。
「快出來!連翹來了!」
師母立刻走出來。
「是連翹!連翹來了!」她的頭髮只挽了個半髻,便跑過來抱住沈連翹,又伸手拉開抽屜,找出一把帕子包著的蜜餞,往沈連翹手裡塞。
「快坐下,坐下嘗嘗。」她開心道,「是咱們自己家杏樹結的果子,我閒來無事,學著人家九蒸九曬做出來的。魏小公子還來打下手,講了不少你們在宮裡的事。」
沈連翹笑著坐下來。
現在能如此自然地喚她名字的人,很少了。
旁人都喚郡主,良氏族裡的人喚她族長,孔佑私底下會喚她翹翹。
只有沈連翹自己知道,她其實一直是在洛陽街巷間長大的小姑娘,雜草一般,生命力旺盛的連翹。
「耽誤了夫子和師母用飯。」沈連翹嘗一口蜜餞,眯眼道。
「不耽誤,」師母把沈連翹左看右看,點頭道,「胖了些,更漂亮了。只是你如今吃慣了宮中的山珍海味,還想嘗嘗玉米糊嗎?以前你常用的碗,我還給你留著。」
沈連翹不由得鼻子微酸。
她那時生活困苦,會來蹭夫子假裝不願意吃的雞蛋黃,偶爾也能蹭到一碗粥。
夫子和師母日子艱難,卻把她當作女兒般教養。
「先不要著急,」沈連翹道,「我幫師母把頭髮挽好,請你見一個人。」
「誰啊?」師母站起身,疑惑道。
沈連翹扶著她向裡間走去,溫聲道:「我那時請師母看了脖子上的玉墜,師母跟我講大雁,說以後要把心上人帶來給師母看看。如今我把他帶來了,就在院子裡。師母和夫子如果願意,我就把他喊進來。」
沈連翹的心上人?
正在走路的師母忽然怔住,扭頭看向夫子。
夫妻倆的神情同樣緊張驚愕。
不會吧?
沈連翹的心上人,豈不是……
所以他們又是吃蜜餞又是聊天的,把那個心上人晾在了院子裡?
這不是胡鬧嗎?
夫子連忙拉直長衫甩落衣袖,整理好頭髮束腰,神情肅重地出去,對著院子裡抬頭看樹的太子殿下恭敬地施禮。
「草民江恨晚,拜見太子殿下。」
孔佑轉過頭,清俊的臉上浮現舒展的笑意。
「翹翹說要見過夫子,才肯嫁給本宮。本宮只能略備薄禮,前來叨擾。」
「豈敢豈敢。」夫子誠惶誠恐,心中卻忽然有許多話想說。那是他埋在心中,想要對皇族一吐為快的政見。
「快進來吧。」
沈連翹走出來挽住孔佑的手。
「殿下可不准欺負夫子。」她的神情有些嬌憨。
「豈敢豈敢。」
孔佑學著夫子的語氣,說完這句話,便跟著沈連翹進屋。
宛如一個跟隨夫人上門拜訪岳父的小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