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新婚夜的大禮
2024-04-29 20:45:45
作者: 月落
啞巴哥哥?
沒聽說過她有這樣的哥哥,也沒聽說過有七年之約。
「沈大河啞巴了嗎?」孔佑面露不屑道。
沈連翹撇了撇嘴。
「沈大河可不是我哥,我說的,是那個願意賣掉袍子給我買饅頭的哥哥。」
她喜滋滋地笑了,天真爛漫。
這少女思春的模樣,讓孔佑放下了幫她端起的碗。
「哎?我的藥。」
快要送到嘴邊的藥又收了回去,沈連翹伸出一隻手去夠,卻沒有搶到。她有些驚訝地看著孔佑,不知道對方怎麼了。
孔佑的手撤出很遠,溫聲道:「說說你這啞巴哥哥。」
他進門時的笑意已經消失不見,清俊的臉上滲出一絲寒氣,不放過沈連翹任何一點細微的表情。
沈連翹沒搶到藥,有些氣惱地別過頭。
「不跟你講!」她說道,「他可好了。雖然不會說話,卻長得好看,笑起來好看,走路好看,啃饅頭的樣子更好看。就是太瘦太白了,養一養准能很壯實。要不是那些衛士把他抓走,他准能幫我跟沈大河打架。」
說了不講,卻全盤托出,而且都是溢美之詞。
聽起來這位哥哥除了不會說話,幾乎完美無缺。
「約在哪裡見面?」孔佑問道,「既然你不能出門,我去把他請過來。」
至於請過來的路上會發生什麼事,就不在孔佑的掌控之內了。
沈連翹想了想,小腦袋在胳膊上輕搖。
「那也太沒誠意了。奴家還是趕緊養好了,後日出門親自去見。」她的頭又扭回來,眼睛一眨一眨,「東家你說,他會不會有很多銀子?這麼久沒見,總得請我吃頓好的吧?」
「吃藥。」
孔佑把藥碗送過來,抵住了沈連翹柔軟的雙唇。
不知為何,孔佑心裡悶悶的。
僕役護衛在院子裡叩頭,恭喜主人得到「世子」身份時,他也沒什麼喜色。
吩咐嚴君仆給大家分發賞銀,提醒他們以後要恪守規矩、低調行事,便沒什麼話好說了。
「世子?」沈連翹聽到僕役喚孔佑「世子爺」,有些詫異道,「可是東家您是皇太孫啊。」
聽到這句話的嚴君仆和江流在門外對視一眼。
平日悠閒自在有說有笑的兩個人,此時神情肅重。
原本的計劃,的確是要等時機成熟,逼迫皇帝,一舉謀得皇太孫之位。但主人這麼辦,自然也有這麼辦的道理。
他們聽命便好。
屋內的孔佑倒似不太在意。
他一雙山巒般濃重的眉毛微揚,問道:「怎麼?嫌這身份太低?就算我坐在御座之上,你也不能橫著走啊。」
橫著走?難不成當她是螃蟹嗎?
沈連翹眯眼笑了:「世子也了不得,奴家是怕自己記錯了。」
她眼中露出滿滿的崇拜,看起來倒很受用。
沈連翹說著便舉起胳膊道:「快來個人扶奴家起來,奴家要磕頭領賞銀了。」
孔佑下意識按住了她的頭。
「別動。」他認真道,「你的骨頭還斷著。」
她的頭髮烏黑柔軟,從他修長的手指間散開,像九天之上掉落的濃雲。孔佑的手連忙移開,見沈連翹有些灰心喪氣。
「那奴家怎麼得賞銀?」
「算你磕過了。」
孔佑說著從衣袖中掏出一個精緻的木盒,盒子打開,裡面用紅布裹著一支玉簪。
「這可不是銀子。」沈連翹有些不滿。
「這是宮裡的東西,」孔佑道,「今日確認身份後,太后宣我過去,送了這個。她聽說晉王毆打了我……鋪子裡的人,便替晉王送這個賠罪。」
太后見他,是為了向天下人彰顯她的慈愛,也表達對先太子的緬懷。
宮中已經傳遍,說晉王殿下毆打了世子的女人。
太后自然送了件女人能用的東西。
玉簪由銀杆裹著碧玉,晶瑩剔透,像一滴順著綠葉淌下的水滴。
制式簡單,也沒有僭越,只是那塊玉石一看便知價值不菲。
孔佑已經讓嚴君仆檢查過,並未淬毒,很安全。
「天啊!太后給的?」
沈連翹頓時喜不自勝道:「還以為是咱們鋪子裡的呢。太后,是東家的祖母嗎?」
孔佑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和緩道:「當今太后是陛下的親生母親,聖母皇太后。先帝的髮妻,我的嫡親祖母,已經故去了。」
祖母是在先帝殯天一年後大薨的。
孔佑的記憶里,她的身體很好。雖然操持後宮事務,卻遊刃有餘、舉重若輕。
她和太子妃的感情也很好,婆媳之間相處融洽、婆慈媳孝。
卻不知為何故去得那麼急。
沈連翹接過那支簪子把玩,並未戴在頭上。
「這個好,」她很滿意道,「等奴家嫁人,只這一樣嫁妝,就能讓夫家高看了。」
她倒懂得人情世故。
孔佑抿唇道:「卻不知你還想嫁人。」
「那是自然,」沈連翹堅定地點頭,「從小到大,奴家都想有個自己的家。」
有個自己的家,家人不說自己是撿來的。
有個自己的家,相互疼愛不離不棄。
有個自己的家,子孫滿堂、其樂融融。
她有些憧憬地撥弄著髮簪道:「到時候請東家吃喜酒哦。」
孔佑神情微怔,點頭道:「一定。」
大周皇宮,夜色藏起了建築的富麗堂皇,也模糊了雕欄玉砌。但這裡點著京都最亮最多的燈火,勾勒出建築的輪廓,有一種別樣的恢弘。
皇帝和太后對坐飲茶。
因為已是夜晚,故而飲的是安神茶。
「陛下今日睡得可好?」太后慈愛地問道。
「多謝母后惦念,」皇帝恭敬道,「孤睡得很好。」
「今日添了一件喜事,哀家倒怕皇帝太過激動,睡不踏實了。」
太后話裡有話,斜睨皇帝一眼。
喜事,當然是指先太子之子竟然未死,且回歸皇室之事。
皇帝放下茶盞,答非所問道:「那一車證據,韓涼去看過了。」
韓涼,是皇帝的親信侍衛。專司探聽機密、殺人滅口。
太后說添了喜事,皇帝卻說起孔佑舉告楊秋皓的證據。聽起來風馬牛不相及,然而太后卻頷首不語。
皇帝繼續道:「孤保不住楊秋皓了。」
「哀家看他已經活得夠久,」太后道,「這潑天的富貴,豈是憑誰都能有命享的?這十六年來,多少人獲罪賜死,皇帝保他到今日,已是婦人之仁。」
當年參與刺殺先太子的人,並沒有因為有功於新帝,活太久。
最初當然要給些好處,尋機封官進爵。
但皇帝很清楚,最讓他放心的人,是無法張嘴的人。
一起作惡的情誼,總是最單薄的。
沒有人願意被別人記得自己的黑暗。
所以當他穩定局勢繼位後,便開始了長達數年的清洗。
楊秋皓能活著,不僅是皇帝的仁慈,還因為他能穩定軍心,為他北擋匈奴,南克蠻族,戰功赫赫。
「楊秋皓的確該死,」太后又道,「但死在那個孩子手裡,何嘗不是打哀家和陛下的臉呢?」
打狗還要看主人,楊秋皓是皇帝最好的一隻獵犬。
皇帝卻搖頭道:「母后多慮了,如今只是開局而已。」
開局勝了,未必能全勝。
當年無論是先帝還是先太子,可都敗在他手裡了。
相比之下,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世子,還真是勢單力薄。
「母后放心,」皇帝想了想,又道,「他能搜羅來那麼多證據,孤自然也不會小看他。」
不僅不會小看,還要用他來磨鍊自己的孩子。
就如同十六年前那樣。
晉王劉禮閉著眼睛微微仰頭,感受到溫熱的藥膏在他臉上化開。
「多塗些,」他忍不住囑咐太醫道,「後日能好嗎?」
「恐怕淤血能化開,但還會留有烏青。」鬍鬚很長的太醫謹慎道。
「烏青……」晉王頓時有些著急。
上次見面時,楚楚的主人也是腫著一張臉,看不清真正的模樣。
沒想到這次見面,輪到自己被打成這樣。
這可都怪孔佑。
等孔佑哪一日成親,自己一定要把他打到新娘子嫌棄為止,送他一個新婚夜的大禮。
劉禮想到此處冷哼一聲,驚得太醫的手哆嗦著,戳著了他的唇角。
「你別給本王再添新傷啊。」
劉禮有些氣急敗壞道。
對著銅鏡照了好幾遍,還是覺得眼前自己的模樣,不及平日的十分之一。
但日子到了,必須去見。
劉禮想起同楚楚主人窩在橋洞下啃饅頭時的樣子。
他噎住了,楚楚主人猛拍他的後背,力氣大得很。
劉禮不由得會心一笑。
那時候他說不出一句話,如今他能說了,一定要好好問問她叫什麼名字,家在哪裡。
問問她喜歡什麼,討厭什麼。
問問她是否出嫁……不,她不會出嫁的。
劉禮猛然搖頭,抱起兔子,扼殺了自己的這個想法。
「楚楚,」他的手指輕輕撫摸兔子的頭,愉悅道,「去見你的主人了。哦不,其實是你祖母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