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過年（四）

  雖說對田光明不待見，但對于田得壽，劉天成還是不可能擺譜的，端起酒來與田得壽微微一碰，「喝。」

  兩位老頭淺酌了一口，身上頓時緩和舒坦了不少。

  而忙完才坐下來的楊氏也笑呵呵道：「田女婿，也給我來點。」

  田光明微微一愣，連忙倒酒。

  楊氏喝完，嘴角露出滿意的笑容，問張氏：「親家母，你來點不？」

  張氏連忙擺手，「我就不喝了。」

  四位老人加上招弟一家五口總共九人，八仙桌還坐不下，劉氏端了一條獨凳在拐角坐下擠著一起用飯。

  今日的晚飯算得上招弟來到這裡後最為豐富的一頓了。

  

  土豆塊燉肥腸、酸辣椒炒豬肝。清炒豬肚，白蘿蔔清燉豬大骨，再加上一個炒干豇豆……雖說沒幾個菜，但百分之八十都是與肉「沾親帶故」的，加上劉氏上佳的廚藝，可算是不可多得了。

  劉氏笑道：「今兒可都是下酒菜，您們多喝兩盅。」這話明顯是衝著田得壽與劉天成兩位老人說的。

  劉天成看著女兒笑著的一張臉，心底暗嘆一聲，田家家裡壞境雖然不好，但對他的女兒卻也算是可以的了……要是換了別家，他女兒只生了幾個女娃，還指不定怎樣折騰呢！而田家……想想，或許他女兒的選擇也不錯。

  「劉老頭，想什麼呢，來，喝酒。」田得壽把出神的劉天成叫了回來，「我們倆可好久都沒有這樣坐著喝一盅了，今兒不醉不歸。」

  張氏一聽這話，一雙眼睛頓時就擱在了田得壽的身上，田得壽卻裝作不曾看見。

  劉天成哈哈一笑，「好，看我們今兒誰先倒下……」楊氏可不敢像張氏那樣瞪劉天成，所以就當做沒有聽見一般，自顧自的吃得開心。

  最後，最先倒下的竟是田光明！兩位老人相視一眼，樂得大聲的笑了出來。

  臘月三十，天公作美，層層烏雲中竟露出近一個月來的第一縷陽光，透出絲絲暖意。

  用完午飯後，一家人又忙碌了起來。

  招弟端著一碗漿糊站在大門的正前方，仰著頭，不時地道：「爹，貼下來一點……靠左一點……對，就是這樣。」

  田光明從上往下，把對聯逐一的貼在土牆上，沒有一丁點褶皺。

  等正門前的對聯貼好，田光明才從凳子上下來站到招弟的身邊，微眯眼睛一看，上聯寫：福星高照全家福，下聯：春光耀輝滿堂春，橫批：春意楊然。

  招弟看著紅色的對聯，打心眼裡高興。過年是幾千年傳統，就算是到了現代，也是一個重大的節日，可每到那時，她卻總是一人孤零零的過，面上裝作不在乎，可心裡卻是無盡的悲涼……但這次不一樣了，這次過年有爹娘與姐妹相伴……

  大大的眼睛一眨巴，眼裡閃著晶瑩的淚花。

  而廚房內，劉氏則忙得團團轉。

  田家雖然分家了，但早先就已經說好，兩位老人還在時，每年過年都一大家子人坐在一起吃團圓飯。按著順序，第一年做年夜飯的自是田光明一家。

  招弟端著漿糊剛進廚房放下，來弟就立馬沾了一手指的漿糊放進嘴裡，「真好吃。」

  這漿糊可是麵粉純天然熬製的，當然好吃。

  招弟笑道：「今晚上可又有好吃的哦！你肚子現在就飽了，待會兒怎麼辦？」

  來弟腆著小肚子，得意的道：「放心，裡面還能裝很多呢！」

  呃！對於來弟的這動作，招弟無力捂額，轉頭看著忙碌的劉氏，問：「娘，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嗎？」她想起前兩日娘答應她教她做飯的事情來，有些躍躍欲試。

  「現在忙，你先出去，別燙著了。」劉氏把鍋里的髒水倒掉，然後倒入清水，把洗好的肥肉放入鍋中，順便加了少量的薑片與橘子皮。

  招弟癟癟嘴，有些失望，不過還是聽了劉氏的話出了廚房。

  此時的清溪村已經家家升起炊煙，都在準備年夜飯了。

  甚至不時的還能聽見傳來的爆竹聲，一片喜氣連連。

  就連田光學與田光友這樣不準備年夜飯的家裡也是炊煙裊裊，因為每家每戶在吃年夜飯的前面還有一個重要的祭祀。

  祭祀的主要內容就是紀念先人，寄託思念。

  招弟一人無聊，走在村裡的路上，感受著久違的陽光帶來的溫暖。雖說涼風吹過依舊有一股冷意，但已沒有前些日子的寒冷了。

  春天，應該不遠了。

  不知不覺中竟又到了新塘灣，說巧不巧，居然看見方雷又在池塘邊捕魚，只不過這次就只有他一個人。

  遠遠的看去，恍惚那身子更加單薄了，套在寬大的衣服里，竟是讓人無端的生出一種害怕來，害怕一股大風出過，他會掉入池塘。

  「你怎麼又到池塘邊來了？」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出口，略帶責備的語氣。

  方雷雙目本來緊盯著手裡的漁網，聽到這話，回頭一看，竟是田家招弟，心底閃過一絲欣喜，「我……我來網魚。」

  自上次回去過後，招弟也聽得弟說過，只要不打獵，方雷就嘗到池塘邊或是小溪旁抓魚回去給他那生病的娘補身子……

  招弟想起方雷網魚的緣由來，也覺得她是有些……好歹人家也是一片孝心啊！

  「池塘邊危險，你小心一點。」

  方雷愣了愣，憨憨的笑道：「沒事的，我會鳧水。」

  招弟氣結，「大冬天的，你以為你掉入水裡過後還能鳧水？」

  方雷看著招弟微微發怒的面孔，卻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招弟回過神，「反正池塘邊危險，你小心一些便是。」說完話，也沒了心情，轉身就往家去。

  方雷看著招弟離去的背影暗自嘀咕，半響才嘟噥道：「難道她是在關心我？」

  回去的路上路過蔡卓越的家門口，剛好看見蔡卓越的娘，一個身子只有一米五左右的女子，婦人鬢上插著幾支銀釵，一走路，銀釵上面的鈴鐺清脆作響，動聽悅耳。

  她身上穿著一件大紅色的棉襖，繡著貴氣的牡丹，腳蹬一雙銀線勾勒出花樣的小靴子，面上塗著一些粉底……每一樣單單分開看，都可以瞧出來是上好的貨品。但這樣總的套在身上，卻怎麼看來怎麼的四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