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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三章 突破世俗的又一次辨證論治

2024-05-23 03:07:10 作者: 沉舟釣雪

  江慧嘉到達慶壽宮的時候,崔錚等最頂級的一批重臣,已經跪在昌平帝的寢殿裡了。

  太醫局副局判孫太醫剛剛親手服侍著昌平帝用過人參附子湯。

  其餘還有幾名太醫跪在孫太醫身後,眾臣之前的位置。

  大家都靜默不敢出聲。

  而用過人參附子湯後,昌平帝的情況並沒有好轉,他仰倒在床榻上,呼吸急促,喉間「嗬嗬」有聲,顯然是很想說話,可話到嘴邊,卻竟都無力組成語句。只有一些凌亂聲音,表達他此時的急切。

  太子也跪在他床頭邊,這一次他臉上終於不再是堅冰般的冷漠。江慧嘉進門時,他豁然轉頭,眼中有了沉痛。

  「江神醫。」太子說,「來救父皇!」

  

  江慧嘉心微微一沉,果然,她最擔心的一幕還是到了。

  昌平帝的身體狀況又變糟了,之前江慧嘉跟宋熠說,有她在昌平帝摸約還能有兩三天生壽。

  可她忽略了這些頂級權貴們在面臨權利更迭時到底有多能折騰,因為景安王的逼宮,昌平帝情緒再次有了過大起伏。

  如此情況下,他別說是再支撐兩三天了,就算是江慧嘉出手,昌平帝也未必能夠撐過今天,甚至是,要撐過眼下這一刻,只怕都難。

  人是一種不自覺就會反覆無常的生物,此前,昌平帝雖曾說過不論江慧嘉能不能再為他延壽,都不治罪於她的話。太子也有過類似於「不會怪她」的承諾,可真到了那種要緊時刻,他們就一定不會遷怒嗎?

  江慧嘉沒有答案。

  這種事情,不到時候,只怕就連他們自己,也很難有答案。

  江慧嘉只是默默在心中咀嚼了一番「來救父皇」這幾個字,暗暗思量太子此刻心情。

  她想:「至少我必須做到給皇帝搶救出一個能完整說出遺言的時間,希望有此緩衝,太子能找回理智。」

  一切心理活動,說來話長,實則不過是片刻間。

  江慧嘉來到了昌平帝床前,在眾目睽睽之下,伸手先探了探他的脈。

  當然,這其實只是做給眾人看的。實際上她的天眼早已暗中打開,探看了昌平帝身體狀況。

  這種情況下當然是什麼有效用什麼,天眼最好用,切脈則成了輔助。

  「多器官急性衰竭!」這是昌平帝此刻的病狀。

  而導致他眼下痰迷,有口難言的,則主要源自於心火上逆。

  說白了,還是氣的,急的。

  景安王的逼宮看起來似乎是早被他有所預料,甚至可以說是他早就張著口袋做好了局,等著景安王往裡跳呢。

  可景安王真的做了,又因此而身死了,他似乎也仍然十分難過。

  人參附子湯為何無效?

  因為人參附子湯主回陽救逆,而此刻昌平帝的狀況已經不再是以陽氣暴脫為主證!

  卻是以熱陷心營為主證。

  中醫治病有個非常有趣的原則,叫做「同病異治」。

  什麼是同病異治呢,就是說,病也許是同樣的病,但同樣的病在不同的發展階段,它卻可能「證」不相同。

  正所謂「證同治亦同」,「證異治亦異」。

  所以,有了「同病異治」,又有「異病同治」。

  總結就是,用藥行針,不看患者得的是「什麼病」,而要看他此刻是個什麼「證」。

  要不怎麼說中醫易學難精呢,光這一套套的理論,就能把人繞暈了去。

  古代信息傳播本就不便,許多大夫往往能跟著師父學上一套什麼病用什麼藥,都算是得到大傳承了,至於精微理論,體系基礎,高屋建瓴……這些東西,就是太醫院的太醫都不見得人人能弄明白。

  真要都能弄明白,眼下這位太醫就不會用人參附子湯了,而世上又何來庸醫?

  靈活運用,這本來就是一個既考驗智慧,更考驗膽氣的高標準。

  要有智慧,還有膽氣,此時此刻,江慧嘉該怎麼做呢?

  孫太醫用人參附子湯,應對瀕死急救,本不該說他有錯。即使今日做了脈案,往後追究查證起來,也不會有誰說他用錯了藥,導致急救失敗。

  只能說陛下本就大限到了,人力難救。

  更何況,人參附子湯本就是眾太醫推敲一致後才得以應用的。

  這,其實又何嘗不是他們自保的一種智慧?

  那麼,江慧嘉要打破這種智慧嗎?

  江慧嘉其實無意針對誰,可她也同樣的需要自保!

  而被架到了神醫這個位置上,她自保的標準必然又不能與他人相同。

  心念電轉間,江慧嘉只對太子說:「殿下,我需為陛下針灸。」

  太子道:「可。」

  江慧嘉手在腰間一抹,迅速取出隨身攜帶的銀針,手指彈動,如射飛花,瞬息間便將昌平帝十指都刺了個遍。

  還是她常用過的急救之法:十宣刺血。

  昌平帝十指間立刻有顏色深濃的血液流出,旁觀眾人無不心驚,立即紛紛低頭,不敢直視龍體。

  十宣刺血或許不算什麼,難的是被放血的這位不是尋常人,而是當今皇帝!

  皇帝眼看就要命竭了,你上來就給他放血。你這是在救治陛下,還是在刺殺陛下呢?一個弄不好,這可真是要命的。

  江慧嘉不怕嗎?

  其實,她也會怕。

  可十宣刺血後,她仍然繼續堅定地刺下銀針。接下來,行針人中、湧泉、百會、足三里……

  片刻間,昌平帝大叫一聲:「明燦!」

  一下子,他竟直挺挺從床上坐起來了。

  隨著這一聲,眾人無不心跳加速,或驚駭,或驚喜。

  江慧嘉立刻退開,對徐德道:「請內相賜筆墨。」

  徐德忙叫身邊小太監奉上早備在一旁的筆墨,江慧嘉提筆寫藥方:「羚羊角、水牛角、生地、玄參……」

  竟全是清熱營心藥物。

  這個藥方論理還是要經過太醫局論證才可以給皇帝用的,可此時的眾太醫又哪裡敢再去論證江慧嘉的方子?

  孫太醫捧著這份寫好的藥方,卻是眼巴巴看著皇帝。

  昌平帝手撫心口,又緩了片刻,才終於嘆一聲:「去罷,江神醫用藥,還需問朕麼?」

  末了,他也不再問江慧嘉自己還能有多久,只說:「徐德,去取朕遺詔來。」

  遺詔!

  原來他竟不知在何時,早已寫好了遺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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