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葡萄架(三)
2024-04-29 20:35:01
作者: 烏柳
無怪燕璇這麼一問,實在是丫鬟的反應有些奇怪。
在燕璇的詢問下,丫鬟坦白了。
楊夫人與楊大人從來都是相敬如賓,年輕時感情就淡淡的,除了每月初一十五同房兩次,其餘時候,楊大人多是宿在小妾房裡。
隨著年歲漸長,楊大人便是來了,也只是睡覺,不會再做魚水相歡的事情。
時間久了,待聽了些把戲,楊夫人也顧不得什麼禮法,與丫鬟幾個,學著玩了起來。
昨夜,幾人用那圓溜溜,紫藍藍的葡萄又玩了一遭,葡萄如同以往,全都被攪碎了,只有一顆葡萄還完好無損,楊夫人拿著瞧了瞧,也不知她是怎麼想的,將那紫葡萄吃下了肚。
楊大人和楊公子聽完丫鬟說的,直呼不可能,在他們眼裡,楊夫人作為妻子,作為母親,從來都是端莊賢淑的,怎麼可能做出這樣的放蕩事情?
「有什麼不可能的,兒子能玩,老母親自然也能玩,你要是不想她玩,你倒是對她好點兒,別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
「她可是楊家主母,哪能做出這等混帳事來!」楊大人很生氣。
燕璇也很生氣:「你兒子還是楊家嫡長子呢,他做這事就是情理之中,楊夫人做這事就是混帳,難不成女人就是原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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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璇不服反駁,完全忘了自己此時是小廝扮相,楊大人說不過她,只能斥道:「你這牙尖嘴利的小奴才,我家的事情還不容你來置喙。」
被他一提,燕璇才想起自己的身份,只得收斂了怒氣,與他說了句抱歉。
「我覺得她說得挺對的。」宋青陽拉過燕璇,「楊大人合該反思一下自己,為何夫人寧願用這種方式寥慰自己,也不願與你開口求歡。」
宋青陽說完,也不等他回答,直接轉移話題問楊公子:「按這麼說來,昨兒個楊夫人恐怕就是吃了那顆奇怪的葡萄才會中毒,那麼楊公子你呢?」
「我應該也是,昨夜往葡萄架下納涼時,突覺口乾舌燥,便伸手往架子上摘了顆葡萄吃,還沒用力扯呢,那葡萄就滾到了我手掌心裡,我當時只以為葡萄熟透了,沒有細想,直接吃了,又涼又甜的汁水,像是往井裡涼過的一樣,於是我又伸手摘了幾顆,然後面的幾顆不論大的小的,都沒有了剛剛的涼涼甜甜的味兒。」
說完這些,楊公子不免為父親又說了句話:「我娘這事實在怪不了我爹,她自個兒向來覺得正妻操持家務,生兒育女,應當端莊賢淑,不該沉溺情事,丈夫過多的情慾,該要以色事人,上不得台面的妾室去做解決。我爹所有的侍妾都是我娘親自安排的,不存在什麼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
燕璇聽罷,在心裡哼了一聲,他這說的哪是女人,明明是聖人。
燕璇不欲與他們這種人多言,得了線索便往外面的葡萄架下查看去了。
葡萄藤密密麻麻,燕璇抬頭瞧著,透過藤蔓看見了天上的月亮。
燕璇移開視線,往前看去,突然地,在個藤蔓縫隙處,她看到了一張蒼白的鬼臉。
是個女鬼,她渾身不著片縷,赤裸的身上被黑色的葡萄藤蔓纏繞著,瞧起來有一種詭異的美感。
「是你結出來的怨果?你為何要害楊家母子?你有什麼執念?」
女鬼沒有直接回應,只是說道:「三十年媳婦熬成婆,百年的大道走成河。」
剛說完,那廂宋青陽便來了,女鬼一陣風兒似的走了。
燕璇怨宋青陽來得太快,將剛剛女鬼的話說了說。
「她不會是楊公子的前妻吧?」
宋青陽也將楊公子後來說的話告訴燕璇。
楊公子在此之前有個貌美如花的妻子舒氏,成婚後兩人極為恩愛,葡萄架也是因為舒氏喜歡吃葡萄而栽種,會以此為樂不過是夫妻情趣。
後來被楊夫人得知,楊夫人斥責了兒媳婦一頓,說她放浪形骸,比之娼門妓女還要賤,不配為楊家下任主母。
那次之後,舒氏再不敢與丈夫在葡萄架下胡鬧,便是在床上也不敢放肆,唯恐讓婆婆安排聽房的人聽到聲兒再次責罵她。
「竟然還安排人聽房!夫妻敦倫不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嗎?為什麼與自己丈夫在自己房裡歡好還要被扣上一頂放浪的帽子?」燕璇十分不能理解。
「你忘了剛剛楊公子說的了,楊夫人覺得正妻需得端莊賢淑,葡萄架那等放浪的事情只能讓小妾去做。」
「楊夫人瘋了吧,她自己將丈夫往外推,竟還要兒媳婦也和她一樣。」
說完,燕璇明白了剛剛女鬼說的那句話,三十年的媳婦熬成婆,百年的大道走成河,婆婆接受了她婆婆的那一套,現在企圖將自己經受過的苦痛讓兒媳婦也經歷一遭。
燕璇不禁嘆了一口氣,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呢?
「舒氏是怎麼死的?」
「舒氏難以忍受婆婆的磋磨,在幾年後的一個夏日懸樑自盡了。」
「照這麼說來她應該只會殺楊夫人,怎麼連楊公子也要殺了?」
燕璇讓宋青陽進去,獨自坐在葡萄架下等舒氏再次現身。
約莫等了一炷香的工夫,舒氏又來了,她說:「我不是自殺的,我是被謀殺的。」
「怎麼回事,你仔細說說。」
「自從葡萄架下面的事情被婆婆發現,她不僅安排了人聽房,還安排了幾個妾室。
一開始楊齊修還向著我,不會去碰妾室,可架不住那些個狐媚子會勾引,沒過多久,楊齊修便打著父母命不可違的說法,將妾室都寵幸了一番。
我意識到服從婆婆沒有用,我不想走婆婆的老路,於是我故意與婆婆唱反調。楊齊修被夾在中間裡外不是人,有一天,楊齊修與我說起了孔雀東南飛的故事,他說婆婆疼他,只要我們學著孔雀東南飛來一出殉情的戲碼,婆婆到時候肯定會怕了,就不會再多言語。
我聽信了他的鬼話,那天將下人潛走,用腰帶懸了梁。我只以為他會來救我,誰知一直等到死也沒有等來他,我才知道,原來他早就嫌棄了我,他只想要一個能為他言聽計從,開枝散葉,不妒不嫉,像他母親一樣的『完美』妻子,而不是我這樣的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