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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花容(一)

2024-04-29 20:34:12 作者: 烏柳

  乾坤袋不大,裡面裝著一個八卦鏡,一個搖鈴,一支骨笛,一個巴掌大的小紙人,還有一沓黃符紙和硃砂筆墨。

  燕璇先是拿起黃符看了看,她看不懂,也不知他這黃符和她之前在廟裡求的護身符有什麼不一樣,不知道能不能驅邪避穢?

  

  八卦鏡她倒是聽說過,凸鏡鎮宅化煞,凹鏡吸財納福,道垣子這個八卦鏡是凸鏡,和她平常見的沒什麼不同。

  紙人做得非常精緻,卻是沒有畫臉,不管她怎麼擺弄,紙人也還是個紙人,不會動。

  剩下還有個搖鈴,有支骨笛,燕璇一手拿著一個,左右看了看,先搖了搖鈴鐺,鈴鐺聲音清脆悅耳,悠揚綿長,是一般道士作法祈福用的三清鈴。

  骨笛不像是一般見的鷹骨,鶴骨做的骨笛,此骨笛要大上許多。

  燕璇放下三清鈴,用帕子沾著茶水擦了擦骨笛,然後試探著往嘴邊吹了一下。

  不同於鈴鐺聲的清脆,骨笛聲悶悶地,有些兒幽怨,寂寥,讓人聽著聽著,不由得心頭一緊。

  突然地,一旁折衣裳的花容嗚嗚哭了起來,燕璇趕緊停下笛聲問她:「怎麼了?」

  花容搖搖頭,趕緊用手抹了抹眼淚,可不管她怎麼抹,眼淚還是不停地掉。

  燕璇想了想,又搖了搖三清鈴,鈴聲清脆漾開,止住了花容的眼淚。

  燕璇再問她:「怎麼了?怎麼突然哭了?」

  「不知怎地,一聽笛聲,奴婢就忍不住想起了自己已經死去的孩子。」

  花容一家都是太夫人的陪房,從太夫人娘家跟來的宋府。

  十六歲那年,花容得了太夫人的恩典,去了奴籍,在父親的安排下,她嫁給了一個與父親有所交易往來的商人。

  商人家中除了母親外,還有個雙胞胎弟弟。

  同年同月同日同時辰生的兄弟倆,模樣也是一模一樣,然弟弟與哥哥的性子卻是正好相反,哥哥有禮有節,年少有為,將家裡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條,弟弟卻是木訥蠢笨不出眾,自幼身子骨還不好。

  有街坊鄰居說,這是哥哥在肚裡搶了他的運,才會相差這麼大。

  說的人多了,母親也覺得是,哥哥心裡對弟弟也滿是愧疚,因此家裡人平日對弟弟尤為疼愛一些。

  他們成婚後不多久,弟弟也娶了妻,弟妹精明果敢,性子火辣,婆婆選她,就是為了她能與弟弟互補一下,為此,家裡還不惜給了弟妹家雙倍聘禮。然而等弟妹真嫁了來,互補沒瞧見,反倒是常聽見她高聲數落弟弟是個不中用的男人,婆婆想要教訓她,每回也都被她懟得說不出話來。

  後來不知婆婆怎麼和弟妹說的,弟妹總算消停了下來,那時她剛懷上孩子不久,所有心思都放在肚子上,沒有去管他們那些個糟心事。

  也不知婆婆是怎麼給弟弟調理的身子,不多久,弟妹也懷孕了,十月懷胎,她們妯娌倆一前一後生下了孩子,她生了個女兒,弟妹生了個兒子。

  有兒有女,家裡人都很是高興,不過相對於女兒來說,大家還是更高興於兒子,尤其是婆婆,連她丈夫也更喜歡抱那侄兒,好似腿間多那麼一點點,就強了不老少。

  她心裡雖有些不適,但也沒做計較,別人不疼女兒,自有她這做娘的來疼,可她沒想到疼愛女兒的日子竟然那麼有限。

  花容說著,忍不住又哭了起來,燕璇遞了手中的帕子給她,拉著她在床邊坐下,抱著她:「別著急,你慢慢說。」

  花容抽噎了好一會兒才穩下聲音說道:「那天是我父親壽辰,我和丈夫回去賀壽,女兒還太小,不好帶去,便託了婆婆幫忙照顧一天,餓了自有弟妹的奶水兒喂,可沒想到,沒想到……等我回去,女兒就死了……」

  「怎麼死的?」燕璇意料到結果,但此時聽到花容這樣撕心裂肺的哭聲,心兒還是忍不住跟著顫了下,手上摟得她更緊了。

  「她,她被我那小叔子煮熟吃了!」

  「什麼!」燕璇心頭如被雷劈,怎麼也不敢相信會是被吃了!

  「那天殺的,不知從哪兒聽說,只要吃個人,就能治好他身上先天不足的病,就能補全他身上被哥哥奪走的運,他不忍吃他的兒,卻狠心吃了我的女兒!就因我女兒是個姑娘,婆婆勸我,反正是個丫頭,死了便死了。丈夫也勸我,那畢竟是他的親弟弟,若不是他在娘肚子裡搶了弟弟的運,弟弟也不會想要吃人治病補運,這丫頭的命,就當還給弟弟了。」

  「這一家子瘋了吧!」

  燕璇氣得心肝兒疼,怎麼能有這麼喪心病狂的人!難怪花容從來不提她以前的丈夫。

  「是呀,他們瘋了,我沒瘋,我上衙門告了他們一家子,我讓那天殺的給我可憐的女兒償命了!」

  花容抱著燕璇好一陣哭,熱淚濕透了燕璇的衣領,燕璇才知道花容一直以來為何會這麼盡心照顧她,是把她當做女兒在照顧,在彌補吧。

  不過話說回來了,家裡弟妹婆婆都在家,怎麼就讓他把孩子煮了呢?

  燕璇問花容。

  「婆婆說她午睡去了,將孩子交給弟妹帶著一塊兒睡覺,弟妹和兩個孩子都睡著了,不知道他偷摸把孩子抱去廚房煮了,等發現時,孩子已經被吃了一半了。」

  「這也不對呀,當時兩兒出生,他生的是兒子,哥哥生的是女兒,按他家裡人的意思,兒子勝過女兒,他不是已經強過哥哥了嗎?怎麼會這個時候產生了吃人治病補運的念頭?」

  花容搖搖頭:「誰知道他呢,總之他給我兒償了命就好了。」

  「不對不對。」燕璇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可又說不上來哪兒不對勁兒。

  仔細想了想,燕璇一拍腦袋:「治病和補身是兩個概念,身子弱需要的是補身,治病是身上有病,他吃人是為了治病補運,他身上有什麼病?不中用的病呀!那麼問題來了,他要是不中用,他的兒子是哪兒來的?」

  花容一愣,嘴唇輕微發顫:「不會吧?」

  「你再好好想想以前的事情。」燕璇說著,心裡已經隱隱有了個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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