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乳姑圖(四)
2024-04-29 20:33:25
作者: 烏柳
胭娘子愣住了,怔怔看著燕璇,有些不相信。
「你信我。」其他人看著,燕璇不便多說,若不是看她情況不好,似又要哭昏了去,燕璇不會在這個情況下告訴她有關趙亭業的事情。
本章節來源於𝚋𝚊𝚗𝚡𝚒𝚊𝚋𝚊.𝚌𝚘𝚖
見她慢慢平靜下來,燕璇鬆開拉著她的手,走回了宋青陽身後,聽候田大人宣判。
高老頭誘污兒媳應當處斬,胭娘子被玷污後可以向官府請離,但胭娘子並未向官府請離,就還是高家兒媳,她與趙亭業在一起便還算是私通,高老頭作為她名義上的公公,按例可以打死姦夫,而無需判刑,反而是胭娘子與趙亭業私通,需得打九十大板。
念在她是為了孩子而選擇不請離的份上,免去九十大板,另判其夫婦義絕和離,兒子歸其高家。
案子了結,燕璇趕緊上前扶起胭娘子。
胭娘子緊緊抓住燕璇的手,問她:「真的是他請您來幫我的?」
胭娘子聲音沙啞極了,氣若遊絲,若不靠近了仔細聽,都聽不明白她說的話。
「真的,不然我也不會看一眼乳姑圖,就能推斷出這麼多事情,都是他提前告訴我的,他就在不遠處看著你呢。」
胭娘子信了,隨即趕緊用手梳了梳凌亂的頭髮:「我現在這樣子,一定很難看吧?」
「不難看,不難看,我帶你去梳洗一下就好了。」
燕璇扶著她往外走,和宋青陽將她送回了家,在那裡,燕璇見到了她的兒子,小娃娃個子不高,瞧著怯怯的,看見胭娘子,低低叫了聲:「娘。」
胭娘子沒有應,看都沒看他一眼就進了房間。
胭娘子拒絕燕璇幫忙梳洗,燕璇便坐在院子裡與那小娃娃大眼瞪小眼。
宋青陽站在不遠處,瞧著他們倆大眼瞪小眼。
「你娘為什麼不理你?」燕璇問他,「你要是告訴我,我待會兒就請你吃糖,吃松子糖,花生糖,窩絲糖,麻片糖。」
燕璇一連說了好幾個,小娃娃果真被誘惑到了,說道:「我只是不想她走,她走了我就沒有娘了。」
燕璇突地想起了臻姐兒,心裡忍不住一酸,是呀,哪個小孩子捨得離開娘呢?可他不知道,這一留,就留沒了他娘一生的幸福。
燕璇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心想若是胭娘子能帶上孩子一起走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了?
許是察覺到了燕璇的善意,小娃娃問道:「我爺爺呢?他怎麼沒跟你們一塊兒回來?」
突然的,燕璇知道了剛剛那個問題的答案,孩子已經到了記事的年紀,他是在高老頭身邊長大的,他不想離開娘親,自然也不會想離開爺爺,那麼不論帶不帶走他,結果都是一樣的,他還是會告密給高老頭。
「他……」燕璇正要回答,突然,趙亭業的鬼魂沖了過來,他強頂著宋青陽身上的煞氣與燕璇說,「表小姐,快!快進屋,胭娘子要自盡了!」
燕璇騰地站起身往房裡跑去,推開門,只見穿戴整齊,梳洗乾淨的胭娘子,正拿著鋒利的匕首往脖頸上割。
宋青陽手腳快,隨手撿了個石子就打中了胭娘子的手,匕首掉地,胭娘子趕緊想撿回來,被燕璇先行抱住了腰。
燕璇緊緊抱住她的腰:「胭娘子,你這是何必呢!」燕璇緊緊抱住她,不讓她去撿匕首。
「我答應要跟他走的,不管是天涯海角,還是黃泉地府,他去哪兒,我都跟著他去。」
「糊塗!他若是想你死,又何必……」意識到宋青陽在,燕璇說到一半趕緊止住了話,隨即看了一眼身旁被嚇得哭泣的孩子,藉口與宋青陽說道,「表哥,你先把孩子帶出去,我單獨和胭娘子聊聊。」
宋青陽只道她心細,還顧著孩子,遂並沒有多想其他,收走地上的匕首,和房裡一些鋒利的東西,便抱著孩子離開了房間。
看著他們離開後,燕璇方才說道:「趙夫子就在這裡,剛剛正是他告訴我你在房間裡面自盡,我才能及時進來阻止,他不想你為他殉情……」
燕璇坐在中間,一邊是胭娘子,一邊是趙亭業的鬼魂,她做著趙亭業的傳聲筒,給胭娘子傳話。
胭娘子哭得停不下來:「你不在,我活著也好像死了。」
「只要你想著我,念著我,以後所見清風會是我,驕陽會是我,你所見的一切美好都會是我,我永遠在你心裡,不會遠去,陪你看著每天的日出日落,看遍世間美好。」
「你還願意娶我嗎?」胭娘子問他。
「願意,等下輩子……」
趙亭業還未說完,胭娘子突然起身,從柜子里翻出一塊紅布,蓋在了頭上,「不等下輩子了,我現在就想嫁給你,表小姐為媒,天地為證,他趙亭業以世間美好做聘,娶我顧胭娘為妻。」
「傻女子,我已經死了,你日後還會遇見比我更好的男人。」
「遇不到了,再遇不到了,世上再遇不到比你待我更好的人了。」
胭娘子又哭了起來,在她的執意下,趙亭業終是同意了,讓燕璇作見證,與她結了冥婚。
燕璇與宋青陽離開時已經是晚上,趙亭業也走了,他是鬼,便是結了冥婚,也還是不能待在胭娘子身邊。
胭娘子沒再對兒子生氣,在前夫回來之前,她會繼續照顧著兒子。
燕璇從宋青陽那兒借了錠銀子給胭娘子,讓胭娘子給孩子買松子糖,花生糖,窩絲糖,麻片糖,這是她答應那娃娃的。
坐到馬車上,燕璇這時候才想起問宋青陽:「大表哥,我今天在衙門裡沒有露餡吧?」
宋青陽搖搖頭:「大家只顧著聽你的分析推斷,吃驚於翁媳倆的事情,根本沒注意到別的。我也是吃了一驚,沒想到璇兒妹妹這樣聰明,僅憑一幅畫,就推斷出了這麼多事情,為兄佩服。」
燕璇被他誇得心虛了,她可沒這麼厲害。
避免說漏嘴,燕璇只是笑了笑,沒有接他的話,隨即撩起車窗簾子往外瞧了瞧,轉移話題說道:「我還是頭一回瞧這夜景。」
「想不想下去走走?」
「可以嗎?」
「這有什麼不可以的。」宋青陽叫停馬車。
正巧停在河邊,河道兩岸一邊是客棧酒樓,一邊是青樓楚館,道上人很多,男人女人都有,三五成群地在河邊站著坐著走著,閒談聲和絲竹聲交雜著,不比白日裡冷清。
燕璇左瞧瞧,右瞧瞧,路上姑娘家不多,女子多是盤著婦人頭。
大家手裡都拿著扇子,一邊用作扇風一邊用作趕蚊子。
宋青陽伸手拉住燕璇的手,輕咳一聲道:「路上來往人多,我拉著你,免得走散了。」
燕璇輕輕點了點頭,面上微微泛起了紅暈,被他拉著手,突地讓她又想起了那晚被他抱著的事,想起了那天對他手掌的胡思亂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