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做個好人

  兩人沿著主路往福臨樓走，街上熙熙攘攘，李柔緊緊抓住衛靜姝，在這冬日格外溫暖。

  衛靜姝好奇地左右張望。

  年節前的街道上，多了很多平時沒有的新奇玩意兒，或是吃的，或是玩的。

  小腿忽然被一隻手抓住，垂頭看去，六七歲的男孩穿著單薄的破洞衣裳，頂著滿臉污穢，淚眼依稀。

  他跪坐在地上，身子軟綿綿地往後傾倒，雖一隻手抓住衛靜姝的裙擺，但身子並未做出任何前傾的趨勢。

  衛靜姝細看一眼，男孩腰身往下瘦弱脫力，以一種極度扭曲的角度盤在地上。

  

  「姐姐，我已經好些天沒吃飯了，你可不可以給我一點錢買吃的？」他仰著頭，眼中依稀有淚水。

  衛靜姝蹲下，拿出自己隨身的錢袋子，將當中的碎銀盡數倒進男孩面前缺了半個口子的瓷碗中。

  男孩又喜又怕，擺手囁嚅：「姐姐，不用這麼多的，我……你……這個……」

  他語無倫次，不知所云。

  衛靜姝揉揉男孩的髒兮兮的腦袋，又退下手腕上唯一的飾品，一枚精緻的鐲子，用純黑色的石頭雕琢，紋理奇特富有魅力，是她親手打造，也能賣些銀錢。

  鐲子進碗，男孩更是不知所措，可咿咿呀呀說了半天，卻沒重心。

  「回去後把腿治好，寒冬臘月的，別出來行乞，待來年開春後若是你還缺錢，在這裡等我，我給你。」

  溫聲細語說完，衛靜姝又藉機揉了一把，這才起身。

  「阿姝，你不是說這些都是騙子嘛，你怎麼還……」

  衛靜姝把自己帶在身上的身家都給出去了，那些碎銀零零散散加起來也有好幾兩。

  衛靜姝解釋：「那孩子的腿應該是斷了，那個角度，就算是初生嬰兒，也不一定能彎曲到這個程度。」

  李柔回想一番，男孩行乞的場景仍舊刻畫在腦海中，她抿唇，又拿過衛靜姝空空如也的錢袋子抖了抖。

  衛靜姝摸摸鼻子，輕咳兩聲，目光飄忽不定：「錢嘛，用了再掙。」

  李柔啞然，旋即笑開：「你還真承了你大哥那顆菩薩心腸。」

  衛靜姝不顧路人目光，一把抱住李柔，小臉板正：「胡說，我分明是承了嫂子的心善。」

  「你呀……」李柔含笑輕點衛靜姝的鼻尖。

  姑嫂二人一路走回福臨樓，路上碰見什麼好吃的好玩的，李柔都會貼心給衛靜姝買一些。

  次日一早，由周庭遠那打頭，租了兩輛馬車，早早就往元村趕。

  又過了幾日，便是春節前夕的除夕，一家老小都派上用場，擇菜的擇菜，打掃院子的打掃院子，準備吃食的就準備。

  李柔的手藝在這一天得到了全方位的釋放。

  衛靜姝剛洗完菜直起腰來，面前突然更來一隻豬蹄。

  「去給你王嬸家送去。」

  衛靜姝聽言而去，回來時正趕上祭神。

  從門內門外，灶神、門神以及各路神，插上一炷香，用一張長凳擺放蒸煮好的肉食，一碗米飯，又燒紙念叨，滿目虔誠。

  衛鈺衛霜在這時，已經拉著周不願出去跟對門衛叔家的二兒子一道玩耍。

  門外鞭炮聲轟鳴，夾雜著幾個孩子歡快的笑聲，衛靜姝聽得心痒痒，腳尖轉向。

  「阿姝，過來。」李柔朝衛靜姝招招手，衛靜姝頓時泄了一口氣，認命走到面前。

  但一聽李柔叫自己的意思，是將這些煮熟的肉食切成小塊時，又來了興致。

  淨手後將吃食提放到厚實的砧板上，鋒利的菜刀在手中打了個轉。

  李柔正巧看見，哭笑不得罵道：「知道你有本事，但你要是因此傷了手，我今兒非得再揍你一頓。」

  衛靜姝揚眉：「嫂子，我……」

  「嗯？」李柔威脅出聲。

  衛靜姝當即住口，規規矩矩拿刀，快速將肉食切成小塊，放到火上正「咕咕咕」沸騰的鍋中。

  待她這邊放完，李柔那又拿來一碟子調料倒進鍋中，再蓋上鍋蓋。

  熬煮的湯出鍋時，衛靜姝跟李柔已經將需要炒的菜準備好。

  李柔腰系圍布，手掌鍋勺，動手麻溜放菜翻炒，那動作，嫻熟明快，甚為賞心悅目。

  衛靜姝看得眼花撩花，一時入迷，不宜屁股上突然挨了一腳。

  她「哎喲」一聲，又急又惱：「嫂子！」

  李柔暗暗偷笑，手上動作不停，正色嚴聲：「添火。」

  原是衛靜姝忘了添火，火力不足。

  衛靜姝的小脾氣瞬間弱去，認命添火。

  菜一樣一樣出鍋，整齊擺放在旁邊的小台子上，足足十二道菜。

  每一道，都是衛靜姝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

  撲鼻的香味不斷鑽進鼻中，衛靜姝在上輕輕扇動，聞著令人垂涎三尺的味道，一臉陶醉。

  李柔哭笑不得，生怕衛靜姝餓壞了，趕緊囑咐她將飯菜端上桌。

  飯菜上桌上，又兵分兩路，李柔出去叫人，她去隔壁房間叫周庭遠。

  她徑直推門而入，周庭遠正坐在桌前，手中拿著一張信紙，眉眼似有不悅，在衛靜姝推門而入時，又盡數化為烏有。

  「你咋不回家？」衛靜姝坐到周庭遠面前。

  嫂子說，除夕是團圓的大日子，該闔家團圓，閒話桌前。

  周庭遠將信紙收好，長臂越過半張桌面，將衛靜姝額前碎發撥弄開，別至耳後。

  衛靜姝眨眨眼，耳後的彆扭感讓她一陣不適，卻不想給周庭遠難堪，淺淺笑著，細數起來。

  「看看日子，你年後便能離開了。」

  「你就這麼希望我離開？」周庭遠好笑看著衛靜姝，故作遺憾，「多日相處，臨別之際，姝姐兒你卻無半分不舍，真真是讓我失望。」

  衛靜姝滿臉黑線，捏住拳頭揚了揚。

  周庭遠登時改口：「你這治法，少一兩次會如何？」

  「不會如何？」衛靜姝想也不想便回答，「若對你有用，這七七四十九日下來，你這心結便算結了，若無用，頂多也就是時常夢魘。」

  衛靜姝雙手交疊支在桌上，直勾勾盯著周庭遠：「但我觀你心性堅韌，斷不會為此所困，就算不治療，假以時日，必能衝出心中魔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