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青梅竹馬記一
2024-04-29 20:13:49
作者： 莊妮
葉晉明一看醫院大樓上顯眼的那幾個大字，瞬間頭大。這幾年她到底是怎麼過的？昨晚剛在江城一院辦的住院，她現在竟然迷迷糊糊地把車開到二院來了。
「大路痴！這是二院，你住院的地兒是一院。不認路你倒是說啊！這不耽誤事兒嘛！上車，我帶你回去……」
杜若茗站著沒動，「我就想在這兒輸！」
他看她，「杜若茗你幾個意思？放著已經開好的藥不用，非要來這裡重開？剛才還窮得連飯都吃不上，這會兒就錢多的燒得慌了？」
她淡然笑笑，「這裡離火車站近，我輸完液還得趕回南平去取我的行李。」
「就為這？」
她看著他微笑，「不然呢？」
葉晉明打量了她一眼，面色淡淡，轉身就往醫院裡面走，「你高興就好！」
接下來，找醫生、開藥、繳費、拿藥，杜若茗像一隻勤勞的小蜜蜂在醫院裡跑到西來跑到東，葉晉明就坐在大廳椅子上，抱著臂翹著腿瞧著她忙得熱鬧。
等杜若茗抱著一堆藥水到處找輸液大廳時，葉晉明才懶懶地站起來向她走過去，「跟我來吧！」
3月初，北方供暖期還沒有結束，醫院裡暖氣很足，杜若茗來回跑了幾趟身上已經起了薄薄的一層汗意。
葉晉明把外面的夾克衫脫了，上身難得穿了一件白襯衫，這白襯衫，應該是為了採訪才特意穿的吧！
他把被杜若茗坐過的那件夾克衫搭在肩膀上，走在她的前面。杜若茗只看了他一眼，就把視線壓了下去。她咬著嘴唇恨恨地想，這貨一定是記得她說過最喜歡他穿白襯衫的樣子，所以才故意走在她前面的。
好看的事物都是自帶氣場的，會讓人不由地在心裡產生一種想要親近卻又自慚形穢的自卑感。
裁剪合體的白襯衫被他勻稱的肌肉弧度撐得很好看，肩部和腰部的線條尤其吸眼。男人好看的身體線條更要命，她不敢多看，總感覺那像一個漩渦，多看一眼就會不由自主跳進去。
這樣低著頭跟著他走，等他突然一停下，她就差點撞了上去。
「到了！」
他冷冷淡淡地說了一聲，就自己先進去了，連門都沒有幫她扶一下。
這個時間，輸液大廳里人不多，杜若茗去把藥交給值班的護士，葉晉明則一進門就撿了個靠窗的位置坐著，剛拿出一根煙，杜若茗的目光就落在他頭頂處懸著的「無煙區」的標誌上，他沖她淡漠地扯了扯嘴角，把煙銜在嘴裡，本來也沒打算去點燃。
杜若茗手背血管又細又滑，已經扎了兩針了還是沒能成功紮上，小護士急得鼻尖都冒汗了。
「別急，我血管細，多拍兩下就鼓起來了。」
葉晉明靠在椅子上，斜斜地銜著煙眯縫著眼睛看著杜若茗，眼神里滿是探究和玩味。
她顯然是跟以前不一樣了，以前護士剛舉起針來就把眼睛埋進他懷裡的女孩不見了，眼前的人，堅強勇敢又懂得體諒別人。
別人！也僅僅是別人！他不在那個範圍。
小護士鼓了鼓勇氣準備扎第三針時，葉晉明走過來，一把拎起了小姑娘的胳膊，「去找個不是實習的來！」
他把小姑娘嚇到了，杜若茗壓著聲音吼她，「葉晉明！」
他搭理都不搭理，兀自走回椅子那裡坐下，就那麼叼著煙不遮不掩地看著她。
她側過臉去避開他的目光，從下火車到現在，可以吵架的理由很多，可是她不想在這裡跟他吵。幸好他的手機響了，他看了一眼，把煙取下來夾在耳朵上，接起來就往外面走。
杜若茗只聽到他叫了一聲「姐」，知道應該是葉晉蕙打給他的。
小護士搬來了救兵，她沒有再挨第四針。
葉晉明接電話很久都沒回來，杜若茗坐在椅子上想起今天是3月6號，農曆的正月二十八，明天就是葉嬸兒的生日了。
江城習俗，老人去世後每年清明、中元、寒衣這些日子是必須去燒紙的，平時的忌日以及逝者的生日也算是大日子，後輩也必定是準備了果品紙錢去拜祭。
大姐給他打電話，應該是商量明天去給葉嬸兒燒紙的事情吧。
葉晉明的媽媽晉文娟，杜若茗的前婆婆，她永遠的葉嬸兒，是平生除了奶奶第二個夸杜若茗這匹小野馬乖的人。因為葉嬸兒的慧眼獨具，她早就在心裡把她當成了自己的忘年知己，也因為葉嬸兒給予的媽媽一般的疼愛，更讓她對葉嬸兒一直都保有極其崇高的敬意和愛意。
杜若茗隱約知道，年輕時候的杜方平和晉文娟原本應該是一對的，只因為杜方平考上了大學，兩個人的距離越來越大，所以雙方才理智地選擇了放棄。後來晉文娟選擇了踏實穩重的葉建設，杜方平則找了文工團的舞蹈演員郁萍。
老一輩的愛情，杜若茗理解不了，不在一起了還能像親戚一樣走動嗎？還能把對方的孩子當親閨女一樣看待嗎？
葉嬸兒給了她肯定的答案，也造成了她長達四年的困惑：為什麼她對葉晉明卻不行呢？
從杜若茗記事起到媽媽去世，她對媽媽的印象，一直都是穿著白色的紗裙，點著靈巧的足尖在舞台中間優雅地旋轉的白天鵝。她脖頸修長，神情從容冷傲，是來自天堂的不染纖塵的仙女。
雖然郁萍是她的母親，她是從她的身體上分離出來的，可是，她對她，除了遙遙觀望的距離，就是她一生也無法企及的崇拜了。
而葉嬸兒則不同，她長得不如媽媽漂亮，身材也不如媽媽好，可是給她的記憶卻比媽媽溫暖得多。
葉嬸兒愛笑，會做好吃的鐵鍋熬小魚兒，會剪漂亮的月亮包角，會做暖暖和和的小棉襖，也會在她生病時蹬著小三輪送她去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