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零四章:我們是為自己而戰
2024-05-22 18:41:55
作者: 槍手1號
曹寧死了,便意味著罈子嶺已經失守,罈子嶺的失守,代表著江陵正式成了一座孤城,征北軍在堵住了江陵的守軍之後,大軍可以通過罈子嶺一帶長驅直入通州,一切都結束了,刑恕枯坐在房內,他已經沒有興趣再去關注征北軍在城下肆無忌憚的築城行動了.
刑恕不知道從良那裡出了什麼岔子,罈子嶺堅守了十四天,按理說,援軍早就應當抵達了,但直到現在,他還沒有看到援軍的影子.
接下來的事情刑恕已經能想到,蒙族騎兵長驅直入,江陵守軍軍心潰散,各自為政,征北軍開始攻城,城內毫無抵抗意志,稍作抵抗,便會作鳥獸散.
眼下征北軍還沒有開始攻城,是因為他們想讓罈子嶺已破的消息在江陵城內再多發酵一段時間,讓城內的軍心再亂一些,二來,也許此時他們正在布置著側擊通州,圍殲從良,雄闊海的戰略,對於已成了雞脅一般的江陵,早一天晚一天收拾並沒有什麼不同.
城內到處都是喧譁聲,這與之前有了很大的區別,來到江陵的世家私軍的確都是精銳,在一切順利的時候,他們也有著相當嚴格的軍紀,但當面臨絕境的時候,這些來自不同家族的世家軍隊終於露出了致命的缺點,每一個人都有他們自己的想法,而軍隊,應當只有一個聲音.
刑恕沒有想著卻處理這個問題,已經沒有必要了,自己即便出面,也不會有任何作用.
房門輕輕響動,王斌走了進來.
「坐吧!」指了指自己的對面,刑恕道:」大家都在討論些什麼呢?」
「刑大人,各家都在討論著突圍的問題.」
「突圍?」刑恕失聲而笑,」王斌,你也這樣想嗎?」
王斌無言搖頭,」突圍死得更快.」
「是啊,突圍死得更快!」刑恕讚賞地點點頭,」你看得很清楚,我們其實已經死了,只不過是早晚而已.」
「那刑大人,您是不是要召集這些家族將領,向他們說清眼下的形式,如今,大家還是和舟共濟的好,一旦突圍,敗亡必速.」
「還有必要麼?」刑恕搖頭道:」你覺得這個時候,他們還會聽我的麼?我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
王斌沉默半晌,」刑大人,我是一個武將,不像你,能文能武,我心中有一個疑惑,一直沒有想明白,想請大人為我解惑!」
「王將軍請直言.」
「我們為什麼要為秦柔娘和他的兒子拼命?她值得我們為之付出身家性命麼?」王斌看著刑恕,道.
聽了這個問題,刑恕哈哈大笑起來,」王將軍,你認為我們是在了為了秦柔娘這個女人拼命?」
「難道不是嗎?」
刑恕臉上的笑容依然,」按你這個說法,現在我們對面的雲昭一定是在為李勉拼命羅?」
王斌一怔,」這個自然不是,雲昭是自己想要當皇帝,坐天下的,他自然是為他自己拼命.」
「我們不想當皇帝,也沒有想過造反,但實則上,我們也是在為自己拼命,曹儀,還有你們家的王景略大人,這些人都不是凡凡之輩,如果有與雲昭妥協的可能,我們怎以會拼上身家性命來作一場負面居多的搏殺?與雲昭需要李勉作為大旗一樣,我們也一樣需要大越這面大旗來作為幌子,好支撐場面.」
停了一下,刑恕又接著道:」在大越,你,我,還有許許多多和我們差不多身份的人,處在這個時代的最頂端,大越是一棵大樹的話,我們就是他的枝丫,他的根系,我們已然融合成了一體,我們想要蓬勃生長,就得拼命維繫大越這棵大樹活著.而雲昭呢,他在幹什麼,他在挖這棵樹,他想將這棵樹給砍倒,大樹倒了,我們是不是也會跌落塵埃?與那千千萬萬的賤民一般無二,王斌,你敢想像你的兒子,孫子,捲起褲腿在田裡耕田鋤草,牽牛趕羊麼?你能想像讓你的後世子孫為了幾文錢而斤斤計較麼?你能想像你的後人為了明天去那裡找到吃的而無法入睡麼?你能想像你的後人衣裳襤褸面黃肌瘦在街上乞討麼?」
王斌不由打了一個寒顫,腦子中似乎浮現出自己的兒孫那些悽慘的畫面.」不,絕對不行!」他厲聲道.
「一個朝代毀滅,新一個朝代興起,最慘的必然是在前一個朝代那些處於頂端的人物,因為造反者只有將這些人全部打倒在地,踩在泥土之中,才能建立起屬於他們的世界,王斌,我們就是那些必然要被打倒的人.」
看著對方,刑恕道:」我們不是在為別人,我們是在為自己戰鬥,秦柔娘,算得上是一個厲害女人,但也只不過是與我們的利益相同,一拍即合而已.」
「我們是在為自己戰鬥?」王斌喃喃地道.
「不錯,為自己戰鬥!」刑恕笑道:」王將軍,那些世家要逃,便由他們逃去吧,能逃出去一些,那也是他們的運氣,這些人在以後會接著為了反抗而與雲昭作對的,我們不必攔著他們.」
「我可不想死得窩窩囊囊.」王斌嘆道:」男兒立於世,不能安享百年,老死床榻,便當壯懷激烈,慷慨赴死!」
「說得好!」刑恕擊節而嘆,」王將軍,在我生命的最後時段里,能與你這樣的豪俠男兒共事,是我的榮耀.」
王斌笑嘆:」我比不上刑大人,像你這樣平靜面對,視生死為無物的,才是真正的英雄.」
刑恕大笑,」我要與將軍你共浮三大白,好好地喝一頓,然後去尋找我們最手的歸宿吧!」
稍傾,酒菜齊至,二人邊喝邊笑邊流淚.不覺酩酊大醉,雙雙伏案酣睡.
夜色將至,刑恕房外,傳來了紛杳的腳步以及與守衛的爭吵聲,將二人於沉睡之中驚醒,聽著外面的聲音,刑恕淡然一笑,」哪些人來了!」
王斌輕揉著額頭,」他們等不及了,想要突圍了.」
「那就開始吧!」刑恕冷冷地道,提高了聲音,向著門外大聲道:」讓所有人都進來.」
外面頓時安靜下來,房門推開,十數名世家將領魚貫而入,看著仍然面帶酒意的二人,臉上都是大惑不解,不知為什麼到了此時性悠關的時候,這兩人還是如此淡然.
「你們是想趁著今晚突圍而去麼?」沒有任何的廢話,刑恕直接問道.
眾人沉默半晌,一員老將越眾而出,」不錯,刑大人,罈子嶺以破,我們再堅守已毫無道理,困守此地,死路一條,不如拼死一搏,或可能找到一條生路.」
刑恕微微點頭,」說得不錯,要走便走吧,征北軍剛剛攻破罈子嶺,現在想必還沒有布置好相應事務,今晚,的確是一個最好的時機,三更時分,你們走吧!」
眾人大喜,向刑恕抱拳道:」多謝大人.」
先前的那名老將有些疑惑地看著刑恕,」大人,聽您的口氣,你沒有準備與我們一起走?」
「如果一起走,誰都走不了.我與王將軍商量好了,你們向通州方向突圍之際,我會與王將軍兩人率眾出城,直進雲昭中軍,替你們牽制一下征北軍兵力,好使你們能夠順利突圍.這也算是我與王將軍對你們的最後一點心意了.」
眾人面面相覷,半晌,才一齊躬身,」刑大人與王將軍高義,我等沒齒難忘!」
刑恕擺擺說:」沒有什麼可謝的,刑恕無能,使戰局一潰千里,心中愧疚難安,能為大家再做最後一點事,是我的一點心意,什麼都不用說了,大家下去準備吧,今晚三更,你們便走吧,我們也會出城作戰.能不能突圍出去,就看你們的運氣了.」
房內充滿了一股悲壯的氣氛,半晌,眾人向兩人一一抱拳作別,自去準備晚上的突圍事宜.
「刑大人,我也要去了!」王斌站了起來,向刑恕長長一揖.
「王將軍,你營中還有多少匹戰馬?」刑恕突然問道.
「不多,一兩百騎吧!」
「我會給各家族下一紙調令,你派人去各營接洽,我們替他們吸引追兵,他們每家拿個百來匹戰馬總是應該的,這樣下來,你麾下應當有一半人能有馬騎了!」刑恕微笑著道.
「刑大人,這是何意?我麾下騎兵少,大部分是步卒,能騎馬的是不少,但在馬上作戰就不可能了.」
「有了馬,就可以跑,四條腿兒總比兩條腿兒跑得快?」
王斌驚訝地看著刑恕.
「罈子嶺被破,雲昭肯定想不到我們會在這個時候出擊,征北軍的主力,必然已經向著罈子嶺方向移動,以堵截我們有可能的突圍,在他們的中軍大營方向,兵力必然空虛,如果我所料不錯,此時那個方向上應當只有雲昭和他的親衛營了.」
「征北軍現在那裡兵力最雄厚?當然是往通州方向,那裡最薄弱,往荊州豫州方向,你出城之後,不要戀戰,不管不顧,只向這個方向上縱馬狂奔,能逃出多少,就看你的運氣了,荊州是留不得,但如果能逃到豫州,進入大山里,或許還能覓得一線生機.」刑恕淡淡地道.
王斌眼睛一亮,」大人,你隨我們一起走吧!總比在這裡等死強啊!」
刑恕搖搖頭,」無顏再見故人,無顏再回上京,你去吧,到時候,我在城上為你擂鼓助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