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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撩人的王后

2024-04-29 19:53:36 作者: 月落

  金色的護指在空中划過,重重打向姜禾的臉。

  太后實在是太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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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人子,止於孝。

  趙蛟雖然混蛋,最起碼懂得孝順父母。

  單單看今日姜禾對她疾言厲色的樣子,就能明白趙政所謂的孝道,也不過是做戲罷了。

  可太后的手揮了個空。

  姜禾迅速向後退去,龍床阻止了她的路,她索性抬手捉住了太后的手臂。

  手指力度之大,倒不像是公主,而是一個砍柴燒火的粗使女婢。

  太后沒想到姜禾竟然敢逾矩反抗,她瞪大眼睛想要甩開姜禾,卻一動也不能動。

  這番舉止嚇得內侍宮婢紛紛跪地,可是沒人敢上前阻止。

  「母后莫要失了鳳儀。」

  等太后力竭,姜禾才略含嘲諷鬆開了太后的手。

  「你……」

  太后又要上前,忽然一個木然的聲音道:「夠了。」

  龍床上躺著的趙政先是睜開眼,接著開口阻止,最後似乎被眼前的一幕震驚到,劇烈地咳嗽起來。

  「政兒!」

  乍然見趙政醒來,太后臉上悲喜交加,快走幾步想要去扶趙政坐起。

  趙政的胳膊卻伸向姜禾,在她的幫助下起身,向太后看去。

  他的皮膚本就白皙,此時眼角額頭隱隱有些烏青。那一雙原本便冷漠森然的眼睛,此時增添了許多疏離。

  「母后,兒臣還未大薨,您便忙著處置兒臣的妻子了嗎?」

  「妻子」這兩個字,像是含在口中,珍而重之。

  他其實不常發怒指責別人,可他一旦開口,即便是平平如常的語氣,也聽得人心生懼意。

  太后下意識退後一步,神情似是委屈又是悲傷,搖頭道:「母后何嘗不想你長命百歲,然而如今你中了毒……」

  她忽然意識到或許趙政早就聽到她說了什麼話。

  那些關於兄終弟及,關於趙蛟上位的話。

  好在趙政似乎並不想揪著這些瑣事傷害母子感情,他有些虛弱地換氣,出聲道:「母后,兒臣想問你,趙蛟是不是找過你,你是不是把他關了起來。」

  太后神情複雜地看著趙政。

  趙蛟那個孩子,無論做了什麼錯事,都會去尋求她的幫助。

  既然趙政能猜到她把趙蛟關了起來,也就是說他也猜到了毒是誰下的。

  這一對兄弟的感情,終是無法修復了。

  「政兒,」這個乳名呼喚起來,是那麼不順口,然而太后執意這麼喚著,對趙政道,「生於帝王家,血肉鋪前路。你可以怨恨母后,但你若撐不下去,母后還要繼續日日熬心地活著,守住先王打下的這點江山。趙蛟他雖然不成器,但比之你那幾個為了避免先王忌憚刻意養殘的叔伯之子,還是要聰慧許多。」

  趙政笑了笑。

  這笑容像是冬天的風,夏天的冰,碎了拼湊不好的銅鏡。

  他笑著道:「母后,達政宮的門,鎖好了嗎?」

  太后神情僵硬,一時間不太懂。

  此話何意?

  趙政繼續道:「達政宮裡都是趙蛟的人了,母后,您竟然還不知道嗎?」

  「怎麼會……」太后囁嚅著向外看去,腳步有些慌亂地抬起。

  然而她只走了一步,便忽然聽到「轟」的一聲悶響從宮城正門的方向傳來,過不多久便是內侍總管李溫舟處變不驚的聲音。

  「稟太后,陛下,王后,長安君帶私兵攻破城門,向止陽宮方向而來。」

  帶兵攻破城門,竟然這麼快!

  李溫舟再道:「長安君手持玉璽,說是齊國公主姜氏弒君且囚禁太后,妄圖覆滅大雍朝廷。他受陛下所託,要誅殺逆賊,救出太后。」

  倒是個光明正大的藉口。

  趙政沉沉閉了閉眼。

  繼位後他特地沒有清洗趙蛟的同黨,就等著有朝一日可以斬草除根一網打盡。

  只是這一日雖然到了,卻並未有半點愉悅。

  趙政忽然想起那一年他離開雍國王宮,還在襁褓中的趙蛟被母親抱在懷裡。他那么小,那麼軟,小手亂抓著伸過來,臉上帶著無瑕的笑。

  十六年後的他,和當年的那個他,已經不是一個人了。

  成長,改變了太多東西。

  「逆子!逆子!」

  太后因為生氣劇烈地顫抖。

  她的雙手在身側抬起按下,寬大的深衣扇出風,竟不知該如何才好。

  原本是易如反掌的事,趙蛟只需要等待,等趙政大薨,她便會扶持趙蛟繼位。

  這樣一則名正言順,二則可以繼續聯姻,三則可以借趙政中毒打擊異己。

  哪知道趙蛟竟然連片刻都不想等待,竟然敢偷了她保管的玉璽,竟然敢率領私兵攻破宮門,竟然敢把齊國姜氏也牽扯進去!

  糊塗!

  太糊塗!

  趙政已經醒了,那些殺人如麻的郎中令軍也會出動。

  太后疾步向外走去,她要攔住趙蛟。

  攔住他,救他一命。

  這是作為母親,她唯一能做到的事了。

  殿內瞬間空了。

  趙政在床上坐著,姜禾也緩緩坐下。

  李溫舟端來一碗藥,姜禾接在手中,李溫舟便帶著內侍宮婢退下去。

  相比昨日的懷疑忌憚,李溫舟看著姜禾的神情,添了許多感激寬慰。

  這或許是因為昨日姜禾阻止了趙蛟動用私刑,還有方才對趙政的維護。

  宮門距離此處還很遠,衛尉軍和請示過趙政命令的郎中令軍離開後,殿內便安靜下來。

  姜禾把藥遞給趙政,趙政卻沒有接。

  「孤手腳酥麻,拿不住碗。」

  他有些抱歉道。

  這是要人餵了。

  繼要她穿衣穿鞋後,又給她添了個新差事。

  姜禾攪動藥湯,舀起一勺送到趙政嘴邊。趙政只碰了碰,便退開道:「太燙。」

  姜禾橫眉看著他,不滿道:「陛下可以自己吹一吹。」

  還得自己吹嗎?也沒見你餵魏忌吃藥的時候,需要人家自己吹吹。

  想到此處趙政看向姜禾,蹙眉道:「孤剛才似乎聽王后說,要大雍亡,人心散?」

  雖然聽起來很好笑,但總覺得她能夠做到且有心要做到。

  姜禾氣悶地看著他。

  真是不知好歹,怎麼聽人說話聽一半呢?那前面的話,明明是在維護你!

  但她已經怠於跟趙政解釋,又因為有些心虛,只能無奈地低頭吹了吹藥湯,再餵給趙政。

  舀起藥湯,吹一吹,送到趙政嘴邊。

  這動作不知道做了多少次,趙政終於吃完了藥。

  他把頭偏過來,示意姜禾為他揩淨嘴角。

  過分了。

  姜禾隨便扯著床帳子按過去,趙政這才作罷。

  「怎麼能這麼對待孤……這個可憐人。」他搖頭道,一副灰心喪氣的樣子。

  被御醫診斷無藥可救,又親耳聽到母親的冷血無情、弟弟帶私兵謀反,的確是很可憐吧。

  姜禾放下藥碗。

  雖無法感同身受,心中也覺得有些不安。

  可她還未勸說一句,趙政便又道:「太后的心思,孤很早就知道了。孤也不是小孩子,懂得人之常情。」

  母親偏愛養在身邊的孩子,的確是人之常情。

  可人之常情,還有舐犢情深、孟母三遷和兒行千里母擔憂。

  「你的毒……」姜禾咬唇道。

  「無妨!」趙政神情含笑,「孤被御醫斷定不治也不知道有多少回了。若不是大雍禁賭,真該去開個盤口。王后愛財如命,當下注孤能萬壽無疆。」

  姜禾被他說得笑起來。

  兵刃相擊的聲音已遠遠能夠聽到。

  可殿內的趙政和姜禾,卻毫無半點懼色。

  他們心中都很清楚,像這樣可以坐下坦誠說話的機會,恐怕已經很少。

  想了想,趙政還是問道:「令尊是三年前,在魏國遇刺身亡的齊國使團正使嗎?」

  姜禾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悲傷。

  只要發現她和魏忌熟識,便大約能猜到她的身份了。

  世間像是有一張細密的蛛網,把所有人都連接在一起。只是不知道撥動哪一根絲,才能找到父親的遺骸。

  趙政點頭道:「當年七國傳言孫武把畢生心血寫就密卷,裡面謀略心得,含權謀、形勢、陰陽、技法,集兵家之大成。於是各國聞風而動去尋這密卷。三年前,有人查到你母親孫氏便是孫武后人,這件事竟然連齊國王族都不知道。只是孫氏已故,於是魏王便約齊國使團到訪,再之後的事,王后便知道了。」

  姜禾神情黯淡,看向窗外。

  再之後他們被魏國王族留了三個月,然後魏國撕破了臉。若不是魏忌救她一命,千里跋涉把她送回齊國,如今她已經死了。

  而齊國王族之所以把她帶進宮中,也是因為聽聞了密卷的事,以為她身上會有什麼秘密。可三年來一無所得,這才同意她送嫁後可以離去。

  趙政看著姜禾,目光深沉道:「王后剛剛之所以像一隻發狂的野貓,是因為有這密卷撐腰嗎?」

  姜禾收回視線看著趙政,悶聲道:「陛下怎麼能拿野物說人?」

  趙政哼了一聲。

  野物怎麼了,野物多……撓人了。

  外面突然有巨大的喊叫聲傳來,亂軍攻進了止陽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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