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上等的苗子
2024-05-22 17:09:46
作者: 兀子
有時候往往一句話,就是能讓人探出心思。
更別說姜芸這樣的人。
林時寅沒有聽到回應,轉頭看了看身邊的姜芸,見她只是看著不遠處的上課的孩童,都是只有十二三歲的孩子。
卻都是出類拔萃的。
「我可否問林公子一個問題?」
林時寅聽聞,望著她澄澈的眼眸失了神,「好。」
「我聽聞想要進入書院的孩子,要經過這兩次考試,一道為作詩,講究古韻駢文,對仗工整,一道為策論……」
「講究論國之道,六書八股。」
「是否為這兩樣?」
林時寅聽聞眼中驚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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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問姜芸身為女子,又沒有上過學堂,怎麼知道這些。
結果姜芸沒有看他,伸手指了指裡面幾個衣袍華麗的學生,「敬書院的學生,大多數都是家中富裕,請了教書先生在府中啟蒙。」
「少時就已經比其他人聰慧。」
林時寅聽到這話,不可置否,「夫人想說什麼?」
姜芸笑了笑。
「我只是想說,林公子少年才子家中富裕,有自己的書院,拜了最好的老師,是一帆風順而顧及不了他人的,而裴良知不同……」
「我從未想過,朱鴻先生會破例讓他入學。」
「讀書不為名利,但求為人為事。」
「我只求來年書院收納學生,讓他施展所學,有人指點。」
林時寅聽到這話,竟然是捏緊了衣袖,雖然知道姜芸不是在諷刺他,可這些對於她夫郎的話,確實極大地傷了他。
為人為事……
他沒有再說話。
這番言語,竟然是從一個女子口中所出。
在林時寅愣神間,那上課的教書先生出了屋子,應當是讓學生自己溫習方才學過的知識,姜芸見狀上前行禮,「先生留步!」
那三四十歲的黑鬍子先生轉身。
看到姜芸身後的林時寅,倒是問了句:「時寅,這是……」
「我只是想問一些事情,可以嗎?」姜芸其實有些緊張。
只能看向林時寅。
但他情緒低落,還是行了書生禮,「這位姑娘是時寅的好友。」
「麻煩柳詢先生為其解答。」
一邊的姜芸聽到這名字,不知為何心裡一跳。
果然見林時寅輕聲說道:「柳詢先生不僅是敬書院的老師,更是前些年夔縣鄉試的考官之一,夫人還有何事想問?」
她不過是隨意抓了個老師,想問點東西啊!
這么元老級別嗎……
姜芸瞬間心中崇敬起來。
她抿著唇瓣把袖中的紙拿出來,「先生好,我只是想要問問,這紙上所寫的書冊和題目,用來謄抄或者解題如何?」
竟然是學習上的問題。
林時寅已經稍微平復了心情,聽到這話不解。
不過柳詢先生背手而立,一身藍袍顯得沉穩莊重,他伸手接過姜芸手裡的紙張,眼中划過一絲驚喜,「這是你這姑娘寫的字兒?」
姜芸連忙擺手,「不不不!」
「是我夫郎所寫,我只是問他要了一張書單罷。」
柳詢這下真來了興趣,摸著鬍子認真看了看,「這字兒真是寫得好啊……若不是天賦異稟,這得有個十年功夫。」
「筆墨橫姿……」
姜芸一向覺得裴良知字好看,沒想到還能聽到這般讚美。
而且她家好夫郎——
才寫了不到五年吧。
因為是十七歲時上了兩年學堂,還是那些民間散學,是一屋子幾十個學生一起的那種,這字也是那時候學的。
柳詢看完後,還又是問了一句:「這些書冊,你那夫郎都是看完了?」
姜芸想了想,很快點了點頭,「嗯!」
「家中只有這四五本書。」
她剛想說這些書上,裴良知用筆不知道做了多少註解,上面的紙邊上都是翻爛了,還只是兩個月以來的成果。
結果柳詢卻是還給了她,「這些書我都是給參加考試的學生,用作參考的,是極好的詩作策論。」
「你這夫郎眼光倒是不錯。」
姜芸穩著性子道了謝,不過面前的柳詢卻看了一眼她,「怎麼,今日你這夫郎也來了,我見見如何?」
林時寅聽到這話抬起眼睛。
柳詢……
是出了名的嚴師。
上一回這樣誇讚,還是初見他十二歲時的詩作。
如今又是誇了裴良知。
而姜芸卻是面上湧現一抹呆滯,說出的話卻是:「好……好!」
「不過他現在——」
「林公子,這位夫人,朱先生讓你們到他書院來一趟!」
一個小廝過來彎腰行禮。
姜芸下意識回應,「剛才那位公子出來了嗎?」
「是,不過……」
柳詢看他們這樣,也是上前走了幾步,「怎麼了,朱鴻今日還親自見了什麼學生?正好我也去看看,這些日子不知他躲在屋子裡做什麼……」
那小廝也撓了撓頭,「那柳詢先生,和兩位都一同過去吧。」
「我也搞不清什麼狀況……」
這話說完,姜芸便首先往方才過來的路走。
林時寅淺淺跟上,而柳詢走到他身邊笑道:「看來今日的學生,時寅也認識,是城中哪位有才的公子,竟然還能讓你引薦?」
柳詢拍了拍林時寅的肩膀,有些感嘆道:"你這孩子,明年就是三年一場的鄉試了,你這回還不參加?"
「朱鴻那年可真是害慘了你這孩子……」
林時寅聽這話苦笑,「先生,是學生愚拙,老師是沒錯的。」
柳詢嘆了口氣往前走。
是朱鴻太過於器重林時寅這個孩子,當年才這般發怒……
他們後腳到了朱鴻的書院。
門前刻著筆鋒凌厲的牌匾——「學而謙,立志而長遠。」
院子中裴良知已經出來了,正低頭望著姜芸,看她面上迫切關心,「如何?朱鴻先生問了你什麼嗎?」
「只是做了張卷子。」裴良知淡淡道,順帶給她理了理額發。
姜芸撥開他的手,想說這才一刻鐘你就寫完了?
是不會啊,還是難啊!
但話到嘴邊直接問出口:「那難不難?」
裴良知沒有說話,似乎在想用什麼形容比較合適,最後望著她認真道:「沒什麼感覺。」
姜芸:「……」
她有種奇怪的預感。
然後,身後的木門突然開了。
只見一身廣袖長袍,發色半白的老者,身形卻還是十分挺拔。
姜芸很快認了出來——
這是朱鴻先生。
他一雙犀利的眼睛望向裴良知時,手中還拿著一張書卷,閃過一抹深重的情緒,隨後便看到了柳詢,無聲鬆了口氣,「你為何來?」
「嘿!我又如何不能來!」柳詢一瞬間吹鬍子瞪眼。
這兩人和老小孩兒似得。
明明都是德高望重的大家先生。
直到朱鴻轉身又回去,掃一眼裴良知,卻是說道:「正好,柳詢你過來一下!」
「這又是使喚我呢!」柳先生可是十分不滿,但還是提起袍子往屋子裡走。
他可是看到朱鴻這老東西,看了好幾眼這姑娘旁邊的公子。
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直到他走進去關上門,手中立馬被扔過來一張試卷。
「什麼東西這是……!」
「你好好看看。」
柳詢沒有說話,卻在看到這試卷上整齊漂亮的字時,一下子認真起來,不過掃了幾眼,便是驚訝地合不攏嘴:「這份卷子……」
「外面那人,只做了一刻鐘。」
柳詢眼裡竟然閃過一絲詫異,最後竟然泛起淚花,「這……這……」
「哪個書院的?」
「他說自己只念過兩年民間散學。」
「什麼?!」
「這簡直是上等的苗子啊,比起當年時寅……」
朱鴻卻是眼神一凝,沉聲道——
「資質還要好上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