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懲罰

  冷鳳輕再無贅言，便自己下了床榻，面帶淡笑緩緩地朝彭媽媽走來。

  見到她嘴邊的冷意，彭媽媽不自覺地後退了兩步，但想起現在冷鳳輕即將被送往桐城那強盜窩，此番焉能再有命回來？她復而又挺直了自己的腰杆子，面上無畏地回視著冷鳳輕，她可不怕這位已經落魄如此的二小姐！

  冷鳳輕冷眼看著她一副小人得勢嘴臉，雖現在自己處境不大妙，可是虎死還有餘威，身體本尊如何暫且不理，但她冷鳳輕一個大活人在這裡，豈是彭媽媽這個奴僕能夠以次充大？

  她的奴婢，她再看不上眼，那也輪不到別人如此欺壓，特別還是當著她的面。

  這個彭媽媽，她不會輕易放過。

  見她緩步走過來，原本壓著翠兒的幾個僕婦不由得鬆開翠兒，而此時翠兒小臉上已經被淚水糊了，腳下的劇痛清晰無比地一下一下刺痛著她的神經，這條腿，怕是被彭媽媽這該死的惡婦給打折了。

  冷鳳輕緩步越過彭媽媽，走到翠兒身邊蹲身看了一下她那右小腿，血肉模糊之間依舊能夠看到其上面的青腫，可見下手之人已經明確是存了打折她腿的心思的。

  「二小姐，奴…奴婢的腿是不是廢了？」

  翠兒臉上布滿蒼白，她目帶未去余驚吐出錦帕，望著冷鳳輕哽咽顫聲。

  

  冷鳳輕姝黛一蹙，血跡斑斑的小腿看著雖然嚴重，可要說這傷就能廢了她的腿，那還不至於，但……她雙目微微眯起，掃了翠兒那嬌俏的小臉一眼，心裡頓時哂笑一道，這丫鬟長得倒是精緻，如今廢了這條腿，也許並不是壞事呢……

  「放心，有我在定保你一世無憂。」冷鳳輕看著她輕輕一笑。

  聞言，即便是早有準備，翠兒也還是臉色劇變，自己的右腿，真的是已經被彭媽媽打廢了！

  「你這下地獄勾舌頭的毒婦，我詛咒你這輩子不得好死，詛咒你一家都不得好死，你那酒鬼老頭，你那呆傻兒子，我詛咒你一家，我詛咒你一家都不得好死…死…」

  一想起自己日後走路一瘸一拐的模樣，翠兒再也顧不得哭，她抬起眼目光如同毒蛇一樣死盯著彭媽媽，尖牙利爪如發狂了一般毒咒，此般無肆的咒罵聲在這寂靜無人的深夜裡，如那午夜帶著森白骷髏前來勾魂的黑白鬼差吟唱索命魂曲，叫人從心底里而起的陰森膽顫。

  冷鳳輕冷眼旁觀，翠兒性子向來潑辣，不過倒是沒想到斷了條腿反叫她如此破釜沉舟，看來之前她還是小瞧了這丫鬟的心思。

  人一旦被剝除原有傲人的資本，那麼她就是一個平凡的人，就如原本高潔如天鵝的翠兒，且看現下，斷了條腿的她已經徹底滅了她原本眼高於頂心態。

  想必之前，翠兒的心思必然活絡得很，這一點從彭媽媽爆料出的她爬了主子床還有平日裡與那些護衛來來往往就知道，所以現在失去優勢淪落成為瘸子徹底絕望了的翠兒才如此失去理智，恍如一頭落入陷阱即將垂死但卻想要咬獵人報復的凶獸。

  「給我堵上她的嘴，給我堵上她的嘴，拔了這賤婢舌頭，拔了這賤婢舌頭！」

  彭媽媽語無倫次目瞪口哆地指著翠兒，氣得滾圓的身子都是顫著的。

  冷鳳輕神態悠然地站在那，冷眸掃著彭媽媽身邊四個蠢蠢欲動的僕婦。

  四個身份比彭媽媽低的僕婦一見這位在府上出了名會鬧騰的二小姐如此盯著她們，畢竟侯爺對於這個二小姐的疼寵那是府上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她們不似彭媽媽一樣有夫人靠著，就算此時冷鳳輕落魄那她們也是不敢太造次的。

  冷鳳輕視線越過她們幾個，直接落在彭媽媽身上，眼眸之中滿是漠然之色。

  原本彭媽媽與冷鳳輕距離可不止一丈，可是彭媽媽卻只看到這位二小姐朝她邁出一步，就已經靠近了她，叫原本被翠兒毒咒地心驚膽戰的她狠狠地嚇了一跳！

  「彭媽媽，人在做天在看，你那呆傻兒子就是你早年推丫鬟進古井害姨娘滑胎造下的孽，你做下如此多的孽因，現如今不知吃齋念佛竟還想再徒增殺孽，你這是想死後下十八層地獄，受刀山油鍋火海之刑、每日鉤舌、被那些叫你害死的無辜者撕咬你骯髒的靈魂麼……」

  輕緩輕靈卻又空仿深幽的聲音，如帶著一種無形魔力如同幽冥之下的腥臭鬼爪從幽然的地獄裡纏繞上彭媽媽的身體。

  只見彭媽媽一臉青白驚恐、穢濁的雙目之中瞳孔陡然緊縮，瞬間猶如被鬼怪附了身，身體僵硬至極，半分動彈不得！

  冷鳳輕退開了身，轉眼掃著彭媽媽一臉夢痴之狀，嘴邊掀起一道諷刺之笑。

  而彭媽媽身邊的這幾位僕婦聽到二小姐附耳彭媽媽耳邊輕聲所言之事，卻是嚇出了一身冷汗。

  但見二小姐冷漠地看向她們幾個，目光冰徹入骨叫人不寒而慄，幾個僕婦彼此匆匆都對視了一眼，哆嗦著滾大的身子然後果斷地將懷裡原本藏著的髮飾全部還出來，愣是放滿了半張桌子！

  冷鳳輕淡著目光掃視著她們的舉動，旁原本還想繼續咒罵的翠兒見了，卻是一臉喜色，忙就要瘸著腿過去將這些金飾玉蜀收起來。

  「由幾位媽媽來就可。」冷鳳輕瞥了她一眼，淡道。

  翠兒心虛地看了她一眼，點點頭道好，但是目光卻是欣喜地看著還回來的金釵髮飾。

  幾個僕婦麻利地雙手帶著哆嗦地將東西裝箱好，看了還未回神過來的房媽媽一眼，就直接過來道：「二小姐，您的東西都已經收拾好了。」

  「幾位媽媽過來幫忙，我也沒什麼好回報的，這幾柄金釵不成敬意，幾位媽媽就收下吧。」冷鳳輕抬手打開這個盛裝金飾髮釵的箱籠，隨手從中拿出四柄質地不錯的金釵，一一塞到這四個僕婦的懷裡，淡笑道。

  翠兒眼睛都直了，想都不想就要阻止，但對上這個變得異常冷靜的二小姐那淡漠的目光，她卻不由得縮縮頭，再不敢出言，不過一臉的肉痛模樣，仿佛冷鳳輕是將她的東西給了這四個僕婦一般。

  四個僕婦一喜，然後看了眼旁還呆立著不動的彭媽媽，四人立刻將二小姐送給自己的金釵收進袖子裡。

  二小姐自己送的，跟她們拿了二小姐的完全不同！

  兩個僕婦麻利地出去外面喊來了六個小廝，分別將上了鎖的箱子都紛紛抬出去裝車。

  「二小姐這就隨我們走吧，馬車已經在後門候著了。」一個面容顯老的媽媽淡笑著說道。

  冷鳳輕螓首輕頷，看了翠兒一眼，這才與她們淡笑道：「翠兒行走不便，還望幾位媽媽幫襯一二。」

  「這是自然，二小姐儘管放心。」這位看樣子資歷最高的媽媽話剛落，旁邊兩個有力的僕婦便一人一邊將翠兒扶出去了。

  冷鳳輕臨行前，掃了眼還在自己夢痴之中的彭媽媽，心裡冷冷一笑。

  想必今日之後彭媽媽定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半夜裡若是聽到風聲，或許她都會以為，那是回來與她討命的冤魂。

  出來混的，始終都是要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