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修行者的宿命

  還真是有些狼狽呢，居然一步一步的走到今天這個境地了。

  沐曦仁突然笑出了聲。

  擱長老忍不住轉過頭看著他，神情中帶著一絲警惕。

  「你笑什麼？」

  「只是覺得……」捂住心口，沐曦仁的話有些斷斷續續，劇烈的疼痛讓他很難集中思維，但是卻強忍著說下去：「早知道掙扎過後是這種結果，還不如從一開始就放棄抵抗，現在這種痛苦真是有些咎由自取的意味了。」

  沐曦仁咬牙舒緩了一會兒，才勉強說出四個字：「果然是天意弄人。」

  

  葛長老轉過頭看著他，神情愣了一會兒。突然嘆了口氣：「小丫頭……其實如果不是因為這種情況，我著實是挺佩服你的。其實我見過很多青年才智，也見過許多少年天才，比你天賦好的沒有你狡猾，比你狡猾的不若你年輕，與你一般年輕出色的青年才俊，又確實沒有你的機智靈敏。若不是今日裡你的存在妨礙了我，日後你必然會有所成就。」

  說到這裡，葛長老突然笑了一笑。略帶感慨的嘆息道。

  「這就是吾輩修行者的宿命，從來都沒有什麼一帆風順，每個人都是在刀口上舔血求生。世人都覺得我們修行者是天底下最風光的，求仙問道，力量強大，不必為生老病死擔憂……」

  「可誰又知道我們這一路上的艱難險阻。與天斗，與人斗，與世間眾生斗。其實並沒有什麼樂趣，只不過為了活下去，不得已而為之。」

  「其實你和我都一樣，不過就是在渺茫天機下尋求一線生機而掙扎的普通人罷了，只不過，我會活下去，而你今天必死無疑。」

  說到這裡，葛長老突然回過頭看向躺在地上的沐曦仁：「不過我會帶著你的臉和身體更好的活下去，不會浪費你的天賦，你放心，若你九泉之下……啊，我忘了，你中了我的毒，已然沒有九泉之下了。總之我會替你活得好好的。」

  沐曦仁看了他一眼，有心想罵一句：老東西真不要臉，可是過於劇烈的疼痛讓她說不出話。

  葛長老去也沒有繼續和他交談下去。他今天要做的事很多。

  沐曦仁咬牙，劇烈的疼痛讓他已經有些麻木，但奇異的身體竟也有些適應了，終於能夠勉強開始思考一些其他東西，他能感覺到，隨著這股劇痛，自己的身體在變得麻木的同時，體內丹田處好像也被毒素浸染了，體內的靈力無法再調動。

  丹田是修行者的根本，一旦那裡被完全污染，他就徹底成了待宰的羔羊，就算是葛長老奪舍不成功，就算自己能夠從這老東西手上活下去，以後也是個廢人了。

  想到這裡，他就忍不住感到四肢發冷，心中一陣陣的絕望。

  沐曦仁苦笑了一下，隨後緩緩的將手中緊握的東西鬆開。

  那是天魔劍。

  經過好幾次的祭練之後，這東西與沐曦仁之間已然有了極強的聯繫，而且顯然有了一些靈性，因此在沐曦仁被葛長老擊敗以後，這小東西雖然當時被拍飛了，但很快恢復成原樣的它就悄悄的鑽到了自己手裡了。

  可是奈何，天魔劍再有靈性，主人已經沒有辦法為他注入靈力了，它本身能做的也只有趁葛長老不注意，小心的回到主人身邊而已。

  天魔劍本身不知道是用什麼材質構成的，小小的一柄但是卻很堅硬，沐曦仁摩梭著它的身體，隨後目光看向在一旁忙碌的葛長老，眼神逐漸變冷，就好像下了某種決心。

  強撐著劇痛的身體慢慢轉了一圈，沐曦仁趴在地上，小心的把天魔劍的尖端對準心臟，劇烈的疼痛和丹田被腐蝕，導致他現在手腳都沒有了力氣， 光憑自己用力，根本就捅不徹底，只能憑藉這種方式。

  緩緩地摸上手心中的小玩意兒，沐曦仁輕輕的嘆息了一聲。

  「沒想到最後會是你送我上路。」

  她的聲音很輕很慢，聽起來就像是在痛苦之中，無法忍耐的一聲喟嘆。

  葛長老聽到之後卻莫名有些不安，雖然沒聽清他到底說了什麼，卻忍不住轉頭去看。

  恰好就看到 女孩笑著看向他的目光，隨後少女趴在地上的身子重重地向地下一送。

  幾乎是頃刻間，葛長老睜大了眼睛，意識到某種可能性之後，他瘋狂的沖了過來。

  被衣物和身體阻礙，葛長老自然聽不到那利刃刺入身體的聲音。但是少女臉上的驕傲而嘲諷的笑容，卻像是一個巴掌重重的打在他臉上，幾乎讓他瞬間就猜到了那種可能性。

  被葛長老粗暴的掀翻過來，插在胸口的天魔劍露出了精緻小巧的劍柄，而劍身沒入在少女劇烈跳動的胸膛之中，隨著胸膛的跳動，血汩汩地流了出來，把少女心口白色的衣衫染紅。

  這一幕甚至有些悽美。

  少女臉上的眸子依然神采奕奕，儘管因為劇痛的折磨和生命的逝去，她臉色蒼白的嚇人，可那雙眼睛卻帶著笑容盯著眼前的男人。

  帶著挑釁，帶著冷傲，就好像幾十年前那個人一樣。

  葛長老對上這眼睛的一瞬間，是想逃離的，因為這少女讓他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憶，可是下一刻他反應了過來。

  「你想死，沒那麼容易！」

  葛長老咬牙，他的瞳孔泛起了猩紅，顯然此時的他，距離入魔，只剩一步之遙。

  葛長老用手對著少女的心口打入一道真氣，保住沐曦仁的心脈，可是本身已經飽受毒素摧殘的身體，又被毀壞了心脈，這也只是勉強讓少女能多喘息一小會兒而已。

  咬牙之下，葛長老打開了儲物袋。隨後拿出了兩個玉盒。

  他先打開了第一個，裡面有一顆小小的珠子。這是一顆菩提模樣的珠子，但是通體是粉白色，上面泛著柔和的光暈，在看到這珠子的第一眼，葛長老原本紅的快要滴血的眼睛，迅速的恢復了原本的清朗。

  只是看了一眼就讓葛長老恢復了清醒，這珠子的寶貴程度不言而喻。

  葛長老看著它，目光中閃出一絲心痛，但還是強硬的掰開了沐曦仁的嘴把它塞了進去。

  這珠子果真不同凡響，進入沐曦仁口中一瞬間，頓時那柔和的光暈泛起，逐漸湧向沐曦仁全身，與此同時那原本變成青黑色的手腳，幾乎是立刻就得到了遏制，甚至於隱隱約約要恢復成正常的白色，心口流的血也停了下來。

  不過也只是暫時，珠子的力量固然強大，但只是含在口中又沒有激發，因此這毒素和傷勢只是短暫的得到了遏制，但只要一拿走立刻就會捲土重來。

  見到這景況，葛長老滿意的點了點頭。

  「想死？哼，這可是一顆萬年白玉菩提的菩提心，當初那白月安，受了數道天劫已經魂飛魄散的情況下，還靠著它活生生續了三刻鐘的命。有它在，你短時間內想死，沒那麼容易！」

  不過這白玉菩提只能保住他一時半會兒的命，但卻也沒辦法維持太久，這只是一株萬年靈藥而已。

  但葛長老要的就是這一時半會兒，他將目光移向手中的第二個白玉盒。

  這一次，葛長老臉上的表情，幾乎是像要割肉一樣的痛了。

  「這法陣是世間唯一一位陣法大宗師的手筆，我當年為了盜取這個東西，甚至犧牲了好幾個分身，而且這幾百年間都不曾敢示於人，沒想到今天就要為你使用它！」

  如果是之前讓他知道奪舍一個小丫頭片子，奪舍一個小小的築基期修行者，會讓他付出這麼多代價，他大可以直接放棄換一個目標。

  可是事到如今這，丫頭已經讓他付出了那麼多，投入的成本已經那麼大了，而且因為這丫頭他使用了多種密法，他的壽元也撐不到他找下一個目標了。

  「至少她的體質萬年難尋，有這一個萬靈之體也不算太虧，聽說只有萬靈之體是最接近天道的，也是最容易登上化神境界的，若是能成為化神的話，這一切都算是值得！」

  就算是葛長老也忍不住安慰自己許久，這才勉強下了決心。

  隨後他打開白玉盒，裡面閃爍著耀眼的金光，打開一看才發現那裡面盤旋著一個類似於陣法的東西，但卻是由多種陣法構成的不斷盤旋交錯，被那金色的保護殼籠罩在其中。

  葛長老咬牙。隨後取出利刃，割開了自己的手掌，將手放在了那金色的法陣之上。

  裡面的陣法原本如同星系一般互相交錯旋轉，以穩定的方式慢慢運行，可接觸到那鮮血以後，就好像受到了刺激，開始飛速旋轉。

  與此同時，金色的保護殼像是不堪重負，慢慢慢慢破碎，最終在某一瞬間突然炸開。

  在炸開的一瞬間，金色的保護殼四散到周圍，將這一片地穴都籠罩了起來，使得這地穴成為了一片無人堪與打擾的領域。

  而與此同時，在這地穴之中，一切似乎都被放慢了，就連地上被風吹動的塵埃灰塵，在這一刻就好像變成了靜止一樣，要等候很長時間才能勉強看到一點變化。

  葛長老咬牙，事情的發展雖然和他預期的一樣，可他卻實在心痛的緊。這東西效果之玄妙，可以說這世間再沒有第二個，就這麼用掉了，他就算是再怎麼安慰自己，到底是捨不得。

  沐曦仁只感覺手心處有什麼東西，一陣陣的疼，她勉強睜開眼睛就看見四周，如同定格畫一樣的場景，而眼前的葛長老似乎也發現她醒了過來。

  「這法陣可以讓時間延緩，在法陣之中，一瞬時間如同百息。白玉菩提可以保你三刻鐘的命。可是在這法陣之中，我有的時間可長得多。」葛長老冷笑一聲，隨後將地上奄奄一息的沐曦仁扶起來，在她面前盤膝坐下。

  沐曦仁張了張嘴 可過於虛弱的身體讓他沒有力氣講話，他只能感覺到口中有什麼東西發出一陣陣冰涼之感，就像是一根線吊著他的意識，讓他不至於完全墜入黑暗，可是這根線的力量實在是太薄弱了，只能說讓他維持著意識，卻完全沒有辦法對他的現狀起到任何幫助。

  另一方面，她的手心之中的感覺似乎越來越清晰，好像有什麼東西就要從那手心中鑽出來。那種感覺不是痛苦，更像是一種很煩悶的感覺。

  葛長老並不在乎沐曦仁的甦醒。

  如今的沐曦仁雖然還活著，但是本身受了重傷，他又選擇自殺，此時腦中的意識自然算不上強硬。

  想必葛長老只要一進入他腦海，立刻就能吞噬掉那點意識，到時候自然而然就能輕而易舉地占領這具軀體。

  事到如今，也只有儘快奪舍這具軀體，然後再利用白玉菩提，煉化白玉菩提為菩提心，這樣一來才有可能活下去。

  萬靈之體加上菩提心，這具身體日後的潛力將會不可估量。

  美好的願景讓葛長老心中的喜悅短暫沖淡了失去的痛苦，可是下一刻，周圍的情況突然開始發生變化。

  一道紅光在兩人對坐之處綻放，隨後那紅光瀰漫到整個空間，地上那緩慢移動的塵埃和灰塵在這一刻又重新動了起來，但是卻好像是回放一樣。

  下一刻兩人，洞穴之中出現了一個黑色的孔穴，隨著這個孔穴出現，仿佛光都被它吞噬了一樣。山洞中的一切都朝著那個孔穴涌動。

  最先承受不住的是沐曦仁，她本來就重傷，被那強烈的吸力一引，立刻就控制不住地朝那邊倒去。

  葛長老趕緊伸手拽住她。可是下一刻兩人感受到了更為猛烈的吸力，控制不住的雙雙跌入了那黑色的孔穴之中。

  隨著兩人的消失，孔穴立刻停了下來，隨後驟然消散，洞穴之中就好像從來不曾存在過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