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雪國人心

  卻說叔侄二人離開亭山鎮後，駕駛馬車東去。大蒙擔心青鸞再次逃離身邊，便把自己與二鸞關在幽暗車廂里，坐在邊上看守。

  兩隻神鳥似乎知道他心裡有些什麼想法，便都一齊盯看著他。

  大蒙見這二鸞目光利銳，靜如止水，眼神里似乎暗藏一股殺氣。頓時感到一種不祥的預感，變得心驚肉跳，胸口喘不過氣。

  風伏林正趕著路，只聽大蒙急拍車廂，驚慌叫喊：「叔叔停車。」

  風伏林聽到聲音急切，以為是有急事，即刻勒住韁繩，跳下座來，快步走去打開車廂木栓，詢問：「何事慌亂？」

  大蒙趕緊跳下車廂，貼在叔叔身邊，怯怯指說：「就在剛才，它們一直都在冷眼看我，像是不懷好意。我怕它們會突然行兇起來，所以不能待在一起了。」

  風伏林聽到這話，臉上愕然一陣後，突然撲哧一聲，接著又捧腹歡笑起來。

  

  大蒙說：「真有這麼回事，我沒騙人。」

  風伏林指笑：「你這沒出息的傢伙，膽小如鼠，像只縮頭烏龜。」

  大蒙不服氣：「無緣無故，叔叔為何要拿髒話來羞辱我？」

  風伏林笑說：「是你要坐在車廂里的，還說什麼看好神鳥，不要被它逃跑。可結果呢！你反而被兩隻鳥給嚇呆了。傳揚出去，你就不怕把人笑死？」

  大蒙羞紅著臉，搖頭晃腦，被叔叔嘲諷成了一個懦夫，氣得無話反駁。

  風伏林歡笑一陣後，擺手勸說：「好了好了，你坐前面，省得你又被嚇出屎尿。」

  大蒙怪眼悶哼：「叔叔也太欺負人了吧！」

  風伏林笑說：「本來就是這麼回事，難道是我冤枉你了？」

  大蒙苦著臉面，嘴裡恨了一聲，走去前座盤著身子。

  風伏林歡笑過後，關上車廂，復回車前，揮鞭駕馬奔去。

  又過數日，叔侄趕車來到金山城鎮，入住之前那家旅店。一番安頓過後，大蒙胡亂吃些飯菜，便快步溜出門去玩耍了。風伏林也不多管，自在客房裡餵養兩隻青鸞。

  大蒙來到那條舊巷，想要尋訪之前那位部落祭司。走去屋前查看，只見木門破落，裡面早已空涼無人，只有牆壁上那幅猙獰魔龍壁畫猶存。

  大蒙心頭頗為掃興，只得回返旅店房中。

  風伏林收拾一番，把錢袋揣入懷裡，指說：「我要出門一趟，你在房裡看著青鸞，不許到處亂走。」

  大蒙驚訝：「那可不行。叔叔不在身邊，它就一直冷眼盯我，看得我心裡發麻，所以我心裡有點擔心。」

  風伏林哂笑：「你就這麼膽小怕事？它們這麼瘦小，又不會把你吃了。」

  大蒙問：「叔叔出門做甚？」

  風伏林說：「我去鐵匠鋪打造一個鳥籠，免得它們到處亂竄，招人耳目。」

  大蒙默默點頭應允。風伏林出了店門，巡走街道。找到一家打鐵匠鋪，訂做一個銅絲鳥籠。交付一個銀幣後，約定三日後來取。

  他見自個衣裳陳舊，多有漏洞縫補，看著不太像樣，便去附近買了幾件布衣。

  待要返回旅店，只見前方一座大屋院前，有個中年莊主，正在指揮七八名莊客，抬扶一座麻石巨燈。那石燈看著高大厚重，約有一兩千斤。莊客們渾身使勁，卻還是欠了些氣力。

  風伏林是個熱心腸人，便走來屋前幫忙。

  那老者對他招手：「這位漢子，來得正好，請你也來幫忙出力。」

  風伏林點頭應允，放落包裹，就與莊客們一併出力搬動。他使出渾身氣力，感覺輕輕鬆鬆，便把石燈扶正了位置。他感覺自己氣力似乎突然暴增，心頭不禁疑惑起來。

  那莊主說：「好好，就是這樣。你們幹得不錯，都辛苦了。」

  莊客們拍落身上泥土，走回莊門裡去。風伏林卻愣在原地，看著石燈疑惑。

  那莊主對他解釋：「昨夜颳了一陣颶風，所以才把這個石燈給吹倒了。」

  風伏林說：「奇怪，我怎麼感覺很輕鬆？」

  那莊主指笑：「這石燈約莫有幾千斤重，怎麼能算輕鬆？」

  風伏林說：「我覺得自己沒有使出多少氣力，便把它給扶正了。」

  那莊主聽他這麼說話，先是一愣，後又呵呵指笑：「請你幫忙，你卻投機取巧，這話還好意思說哩！」

  風伏林揮手解釋：「不是這麼回事，我只是感覺自己沒用多大氣力。」

  那莊主歡笑幾聲，也沒當一回事，就從懷裡取出兩個銅幣來做工錢。風伏林謝絕後，提著包裹走了。

  叔侄兩人在旅店連住三日，等那銅絲鳥籠訂做好了，便把青鸞關進籠中餵養。離開金山鎮後，又駕車趕往東邊而去。

  叔侄沿著官道行走，路上過了七八日。當天正午，驅車來到一座玉梁城下停留，仰觀眼前這座大城景象。

  此城乃是雪國八大軍城之一，繞著一條護城河溝，城高牆厚，方圓有數十里，統轄周邊十幾座城鎮。城中人口約有三十餘萬，分有一萬名軍卒鎮守。雖然比不得彤城那樣繁華錦繡，卻也是物產豐盛，街市寬闊熱鬧。

  大蒙打量城池規模浩大，氣勢雄偉延綿，難以讚美形容。城門出入口處，車馬駝隊走動頻繁，好似一座貿易城邦。城牆上，立著許多士兵站崗看守。無數軍幟蟒旗迎風招展，一派威烈肅穆。

  不禁感慨：「我原以為金山鎮就夠大了，沒想到這座玉梁城，比那還要繁華十幾倍，真了不起。」

  風伏林笑說：「一座是鎮，一座是城，怎麼可以相提並論？況且，這還是座邊城，不算最繁華的。」

  大蒙笑問：「叔叔對這雪國城邦，一共知道多少？」

  風伏林說：「我之前向人問過，雪國共有八座軍城。除了這座玉梁城外，還有國都彤城、鹽國城、龍峽城、鎮江城、黑沙城、雁城、樓城。這些都是大城，統轄城外上百座城鎮。那金山鎮，不過只是玉梁城下一座小城，人口只有七千，根本不算什麼。」

  大蒙驚嘆：「如此說來，那國都彤城，豈不是要比這玉梁城更有規模氣派？」

  風伏林說：「那是自然。不如此，怎麼能叫國都？」

  大蒙喜得拍手叫好，連忙催促：「叔叔，咱們要趕緊進城去看，不要錯過機會。」

  風伏林說：「不要總是這樣火急火燎，讓人笑話沒有見識。」

  大蒙笑說：「我是山里來的，第一次看見城市雄偉繁華，難免驚喜過頭。」

  風伏林說：「我也和你一樣，不過不會像你這麼驚叫連連。」

  大蒙撲哧一聲，看著天邊烏雲正在驟卷，四周一片幽暗，便知將有大雨將至。風伏林趕著馬車，緩緩走入城去。

  兩人來到城邊後，正要進入城門，兩個把守士兵揮手制止，前來檢看車馬，詢問有無攜帶走私之類。

  一個士兵走來打開車廂查看異物，只見裡面有個鳥籠，蓋著一塊黑布。用槍挑開來看，見了兩隻青鳥，如同畫中鳳凰那般絕美。即刻驚嘆一聲，招手呼喚邊上幾個同袍來看，無不一片聲嘖嘖稱奇讚美。

  士兵詢問二人：「你們兩個漢子，是從哪裡來的？車裡如何攜帶兩隻青鳥？」

  風伏林巧言回答：「我們是從崑崙山來，攜帶青鳥，欲往彤城售賣。路過此城，還望長官大度放行。」

  士兵指問：「這是不是鳳凰？」

  風伏林還在思考回答，大蒙卻不諳世事，想要給人炫耀賣弄，便笑呵呵說：「這叫青鸞，是與鳳凰同種。」

  士兵們聽了，嘴裡無不稱奇。風伏林把眼睛撇看大蒙，怪他不該多嘴饒舌。

  有個兵頭名叫梅緒，為人刁滑刻薄。聽說這是鸞鳳神鳥，便知道價值必然不菲。若能占為己有，賣給權貴之人，則不愁沒有重金可賺。

  梅緒心頭盤定這個歪主意後，就利用手中職權，大肆刁難起來。嘴裡編造一番弄詞：「這等怪異之物，不能輕易放入城門，以免帶來不測事故。此物暫且扣留在我西城兵府。只等查明原委，確定沒有任何安全隱患，才能讓你帶走。」

  他說完這話，便讓手下士兵去提鳥籠，強行扣留在手。

  風伏林見他分明是有貪圖霸占之意，卻濫用職權公事之名來強取巧奪。連忙把手搶住鳥籠提環，陪著話說：「各位長官，這可使不得。」

  梅緒欺他兩都是深山野民，沒有見識，就厲聲喝問：「我等將士把守城門，執行公事，如何就使不得？」

  風伏林說：「我們千里迢迢而來，走過許多城鎮，一路暢通無阻。並不曾有任何過失，如何在此便要被為難？」

  梅緒呵斥：「你這山民，真沒見識。若有疑惑，你們可去兵府問證。我等只為公事公辦，不敢徇私舞弊。」

  風伏林問：「如此說來，各位長官今日定要拿走不可？」

  梅緒說：「今日檢看異常，明日你們可去兵府帶走，這有什麼要緊？」

  風伏林見他如此仗勢欺人，根本說不通理。心裡想定一個主意後，便笑著說：「如此也好。不過得讓我與它們交代一番事宜，以免受了驚嚇。」

  梅緒驚問：「你能與它們說話？」

  風伏林說：「它們都是我豢養過的，就像鸚鵡一樣，能夠學人說話。」

  梅緒指說：「你來試試看。」

  風伏林接過鳥籠，假意對著青鸞說了一通悄悄話。邊上聚集許多來往百姓，都在好奇觀望這個奇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