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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2:相識未曾何相見

2024-05-22 11:23:08 作者: 螢鬼

  信紙展開,上面滿滿的字跡,是老爹的親筆:

  「小兒如面,雲天在望,心切依馳。

  怪父親沒有照看好你,出生第四周不過,被那賊人偷竊了去。

  而後,本座傾盡宗門之人,全力搜尋半載無果。

  嫡產下你未留多時,腹中脹血、抱憾而終……

  孩兒,你曾是為父時時掛念的希望,本座生平舍愛只為一人,愛妻得產厄之災、名存實亡後,為父愁脹,為尋下落,宗門周遭大大小小之門羅,盡相敗落,為父數年間,切想孩兒無果,杳無音訊。

  莫不是被上宗闕勝庭竊了去?

  無做他想,為父道上門去,得來的是些可肯可否之答,仍有可循之跡,惜以為父實力欠佳,孩子莫急,待為父閉關突破至合道,為父必將上闕勝庭宗門,討回本座骨肉。

  倘若,倘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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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倘若是多時無果,為父怕是合道無望、人天兩隔,孩兒莫念。

  見此信如見本座,若有幸拾起,本座大抵是去了,孩兒,終於能等到你回來,宗門大幸事也。

  為父自鎖關中,與地同眠,未及生前見上孩兒一面,惜之。

  合道難,難如登天,或是將成一道化人仙,或是一墮白骨於世長眠,修者常有之事,為父去也,此幻天劍宗,就交於孩兒,望孩兒好生打理。

  亦算是為父的...一些未盡義務的償還。

  此信謹寄於本座之子,李長仙,正胸未名之印可得證。

  ——李成強親筆。」

  讀完,李長源緩緩摺疊合上信紙,心中愁脹,一股說不出的滋味。

  難受?迷茫?還是失落?

  感覺心裡空蕩蕩的,再抬頭望一眼身前,端坐在地鋪上的白骨,這就是自己那便宜老爹啊……連以前是什麼樣子的都不知道。

  「老爹,忘了跟你說,現在我不叫李長仙了,叫李長源,鐵牛宗里的那倆禿瓢給我取的名字。」

  說完,看著這具白骨,李長源消沉的目光漸漸落下,失落的苦笑,情不自禁。

  噠噠、噠噠噠……

  外面有腳步聲,有人來了?

  李長源將手中的信紙摺疊好之後收進腰間束帶里。很快,就聽見那腳步聲急促地跑到自己身後,李長源轉身看過去,竟是他。

  「周遠?你來幹嘛。」

  李長源無精打采地問著,反倒是周遠表情更為誇張,臉上滿滿的震驚,指著李長源走進的房間,緊張到結巴地說著:

  「那、那個,那個、那是宗主閉關的、房間啊,少宗主,你……」

  李長源雙目無光,好似也不會多麼在意,淡淡回了一句:

  「哦,我知道。」

  「啊這,那我、我就,呃……」

  周遠緊張到還想說什麼,很快也不經意地聞到了從房間裡飄出來的那種氣味。那種屍體成灰的霉味,李長源側轉過身,周遠從李長源側身的角度看去,視線落在了李長源身後。

  他也看見了那具白骨。

  後知後覺的周遠,不敢置信地問著:

  「宗主他……」

  「坐化了,合道未成,閉關十年成一架屍骨。」

  「……」

  「裡面也幫忙收拾一下吧,宗主給我留了書信,就不給你看了,過幾天讓便宜老爹和關青鴻他們三個一起辦喪禮。」

  「是,少宗主。」

  「太累了,我先回去睡會兒。」

  「少宗主慢走。」

  周遠心情有些複雜,眼前的這個人,前不久還是一個剛被執事長老領進門的小孩子,不出幾日就成了外門弟子,現在更是直接表明身份,成為少宗主不說,還戰勝了太上長老,將一位天境巔峰強者手刃於劍下。

  現在……

  周遠起身看著房間裡的那些白骨,骨架身上穿著的,確實是宗主的服裝,以前在藏書閣里的牆壁上見過宗主的畫像,只不過現在,那些畫像都被撤掉了。

  懷著沉重的心情,周遠開始打理這些遺體。

  大殿裡的那些個長老,周遠之後也要給他們換一身衣裳,不然就穿著被雨水淋濕的衣裳,很可能會感冒中風。

  李長源回到住宿一排院的地方,這裡與平時不同,現在都已經是午夜,但這些弟子的房間裡,每間都亮著燈,房門關著,裡面的弟子卻沒有睡覺。

  都是在裡面幹什麼?

  唔……

  罷了,不管他們,我真的很累,今晚就這樣吧。

  回到自己房間之後,李長源把濕漉漉的鞋子脫了丟在門口、又把下身濕透的衣衫脫掉掛在窗戶邊上。再拿出腰間的那疊信紙時,沾上一些水,有一角被浸濕,李長源有些不高興。

  將這封信拿出來和自己的劍一起放在床上的枕頭底下,李長源全身光光,就穿了一條白色平角短褲衩子,倒頭就睡。

  今晚沒有做夢,也不知道外面發現了什麼,有時候能聽到一些動靜,但感覺是無關緊要的事情,李長源沒有被驚醒,就這樣一直一直睡下去。

  再次醒來,感覺身體好多了。

  胸口上的那些劍痕也都結痂,有些甚至都已經脫落,還完全癒合,幾乎沒有留下疤痕。

  醒來之後,兩眼昏花,又餓、又渴。

  不止睡了一天一夜吧……

  幾天之後,六位長老也都休養得差不多能落地活動了,雖還有一些隱疾,但明面上看不出來。這不影響長老們主持、參加宗主與執事長老、藏書閣守閣長老的葬禮。

  沒有什麼鑼鼓喧天,也沒有什麼人聲鼎沸,大家都不吵鬧。

  眾多弟子在滿天白紙錢的飛舞場景下,低著頭為老宗主等兩位長老默哀。

  三台木棺,前面的鐵爐在燒著紙錢,喪禮結束之後,聽聞那些長老們說,老宗主他們的遺體,會被帶到山石下的平地上安葬,並會在那裡立一個碑,寫上他們的名字。

  喪禮結束之後的隔天,幻天劍宗在演武場上召開了大會。

  全體弟子都到場了,由六位長老在場上主持,宣布幻天劍宗的新一任宗主:李長源。

  「即日起,您就是本宗的宗主了,我們會全力輔佐您。」

  藏經閣的長老如是說道。

  場上,所有弟子,無一人有異議,他們也都贊同。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人間太平,李長源在宗門裡忙活了不少事情,大大小小的宗門事物,都被登記在書冊上,交由李長源過目。每天,李長源都會在宗門大殿的主座台前坐著,翻閱這些案本。

  偶爾會有內門長老前來問一些事情,沒有什麼大問題的,李長源都批了。

  時間一轉眼就是兩年過去,最近,李長源治理宗門有功,很多的弟子都努力修行境界,從外門弟子升到了內門,宗門也招收了不少的人,雜役弟子占宗門全部人的三成,外門弟子占五成,內門弟子兩成。

  六位長老,每人收了兩名親傳,他們日常都在忙著處理自己位置上的事情,閒暇之餘,就會傳授一些絕學給他們的親傳弟子。長老有些忙不過來,特別是當弟子多了之後,兩門內門長老有些應接不暇,去年的年事過完之後,李長源又立了一位內門長老和一位外門長老。

  近來,宗門裡沒有什麼要事,李長源打算回歸原本的生活節奏,自己的這個位置也坐了有兩年之久,十六歲的生日快到了。

  過完十六歲的成年禮,李長源也算是個大人,

  雖然現在就已經是在忙著大人才有的事情,這不是李長源想要的生活,便宜老爹丟給自己的攤子,李長源也已經照顧的夠久。

  這些年,憑藉煉藥堂和藏寶閣的兩位長老支持,李長源將藏書閣的所有功法都學到了精通境界,隨後又利用每日空閒時間,將藏經閣裡面的珍稀功法學了個遍。

  無非大多是修身功法、養氣功法,勝不過當初李長源在張文亮那裡學來的【化雲訣】。

  李長源去年下半載的時候,又立了兩位長老,分別管理藏書閣和人事,也就是藏書閣的守閣長老和宗門的執事長老。他們都有天境的修為,能成為宗門長老,弟子們也沒有異議。

  「唔,接下來……」

  這一天,李長源身穿便服,獨坐在宗門大殿的宗主專用座椅上,身前眼下的桌面上擺放著一摞摞案本,全都是等著李長源審批的事件。

  李長源念念有詞:

  「最近有些怪事兒,外面好像不是很太平啊……」

  不一會兒之後,有人進來了,李長源沒有抬眼去看,僅憑著腳步聲與氣息,李長源就能肯定是誰。沒聽那人開口出聲,李長源看著自己桌上的書本問道:

  「有弟子不安分了嗎?」

  「回稟宗主,弟子們都還安分,後山時常都有弟子在刻苦勤練。」

  內門長老匯報著,李長源繼續問道:

  「是有那件事的消息了?」

  「是的。」

  那件事,指的並不是某件具體的事情,去年發生了很多奇怪的事情,具體的發生點是在臥龍城。臥龍城是朝廷主要所在的城池,丘晉大陸的皇帝也居住在此。

  臥龍城內外都有朝廷的重兵把守,更有不少的銀甲重騎在皇帝居住的宮殿之中。本該說,就算有事情發生,也不會影響到皇帝的安危。

  但去年發生的一系列事情,當真很是古怪。

  有聽說過天境以上的修士存在嗎?

  民間議論紛紛,說是不知道哪個大宗門的隱居修士出山,在臥龍城附近為非作歹,朝廷那邊也是有些頭大,按理說,丘晉大陸上的宗門人士都有被朝廷打壓著,在朝廷里的道人修為遠遠高於一般宗門的修士,所以一般都不會有哪個宗門不識趣。

  而這次就不一樣,不僅在丘晉大陸上橫生事端,更是在臥龍城附近,真是不把朝廷放在眼裡。

  於是乎,原本去年年初擬定好的比武大賽,硬生生因為修士作亂的原因,被無期限的推遲。

  這一拖就是一年的時間,就在近期,臥龍城那邊又傳來一些消息,說是朝廷無力追捕,算是查到了一些眉目,張貼了懸賞在城門外,凡是有能力的修士,都能揭榜去試試。

  然後,一開始的時候有不少人揭榜,懸賞單上寫了大概的地址,有揭榜的修士自信滿滿,但十個有十個都是,去了就沒再回來,甚至是去了之後,一點兒消息都沒有,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你聽說過了有天境以上的修士嗎?」

  這句話,在民間流傳的最多,通常都是他們在臥龍城外的那些張貼著懸賞單前相互討論的話題。

  為什麼會這麼說呢?

  你看看這懸賞單上,是不是寫錯字了,還是說信息有誤?

  【罪人:域外修士/妖獸,懸賞金額:黃金三萬兩,生死不論。建議:天境以上的修士揭榜。】

  「所以,咱們這有誰是天境以上的修士?」

  「天境以上的,呃……是不是傳說中的合道境界?」

  「呵呵,不知道,我們宗門裡的宗主也才地境中期的修為,合道?真不曉得,聽都沒聽說過。」

  懸賞單張貼的牆面前,每天都有人閒著來湊熱鬧,看看今天有沒有哪位勇士揭榜,或是打聽一下『天境以上』的風采。

  朝廷里,中書省的下堂某個房間,這裡的房子很是氣派,大堂里的空間很大,但這裡面只有倆人。桌前坐著一個年輕的俊傑埋頭刷刷畫筆,身旁站著一個小男孩,小男孩是這人的書童,手裡端著一杯水,還冒著熱氣。

  奮筆疾書好一陣,這青年俊傑才仰天長呼一口氣:

  「哈!——終於幹完啦!——」

  「老爺,您的茶。」

  閣老端過竹杯,但還是被燙到咋呼,一下匆忙地將竹杯擱置到桌台上,沒好氣地搓手抱怨道:

  「啊我去,好燙!你怎麼不幫我吹吹,這麼燙的茶,怎么喝啊?」

  「老爺,端竹筒下面不會燙手。」

  「我不會跟你說拿著燙不燙手的事情,是這裡面的茶很燙,燙嘴巴呀。」

  只見書童小聲嘟囔:

  「是老爺喝茶,又不是小的喝茶~……」

  「這裡沒外人,就還真不把自己當外人了是吧,又是皮癢的一天呢!~」

  說著,閣老伸手在書童的大腿上擰了一把,不是很用勁兒,但也把書童擰得嗷嗷喊疼:

  「啊、啊啊不要,老爺,痛痛啦!」

  閣老鬆手之後,一胳膊撐著臉頰在書台上發呆,看著大門外的景色喃喃:

  「唉,外面最近又不太平了啊。」

  「老爺心裡又痒痒了。」

  「還是你懂,說吧,又有什麼鬼主意?」

  書童嘟著嘴,可能是剛才擰的手勁兒太大了?弄的他不是很高興,幽怨的歪著眼神說著:

  「老爺還不能有想法呢,眼前還有那麼多的啟奏等著你批,就別想著出去玩啦。」

  閣老又是長長嘆氣,一聲之後,揚手呼道:

  「開干!」

  ……

  幻天劍宗里,李長源也同樣是在批著文書,但於閣老有之不同的區別是,閣老是被朝廷下了死命令,最近狀況有些經濟,不知是那些宗門在暗中搞事,弄得朝廷壓力很大。

  但李長源不一樣,他可是一宗之主,這裡是幻天劍宗,還是他一人說的算。

  至少現在是。

  「老陳,等今晚,我這裡的文書都批完了之後,讓老王回來一趟。」

  內門長老回應道:

  「執事長老才出門沒幾天……」

  李長源態度很固執,沒有商量的意思:

  「不管那麼多,叫他回來就行,我這屁股做得都快起繭子了,要出去散散心。」

  「宗主,您的意思是……」

  「嗯,換個心情,我要出去逛一下。」

  內門長老一副擔憂的樣,探著脖子提醒道:

  「宗主,最近外面可不太平啊,您要知道,我們宗現在不像以前,放在以前,咱們宗門是實打實的二流大宗,出了事情讓太上長老出面,那是什麼事都能化解,現在不一樣……」

  李長源一聽見內門長老提到那個糟老頭子,就心情差下去,一臉陰沉的打斷了內門長老的苦口婆心:

  「停,勸說什麼的就免了,說親切一些的話,我就喊你一聲老陳,要是覺得我太好說話,本座現在就告訴你,本座在這一天,幻天劍宗一天都會是本座的手足,本座又不是腦袋不清醒,還用不著你們擔心。老陳,多說無用,去跟良平知會一聲吧。」

  「……是。」

  內門長老回一聲之後,彎著腰轉向草草退去。

  這兩天時間,李長源的境界從當初的地境二周天,升到如今的地境十周天,最近在想,自己什麼時候要突破到天境呢。在藏經閣里的功法都練完了,藏寶閣里的丹藥也吃了不少,真不能再吃下去,怕不是要把藏寶閣吃空,把自家宗門吃破產不是?

  但依舊沒有瓶頸鬆動的跡象。

  話說,最近也沒有張文亮的消息,他人死哪兒去了?

  李長源想著明天就外出去看看吧,說不定能有些機遇,或是打聽到一些有關張文亮的消息。

  『哦,對了,也是時候找那些傢伙算帳了。』

  李長源忽然想到一些事情,散漫的神情立馬變得陰暗。

  南坑城啊……

  不知道那些雜種還有沒有在快活著,如今本座已是地境巔峰,取他們的狗命,應當是如踩死螻蟻般輕鬆。

  但也不會讓他們死得太簡單就是。

  沒過多久,門外的天色也暗了下來,午飯時間過半,大長老從宗門大殿外走來。

  「良平見過宗主。」

  「平禮,老陳有沒有跟你說明白?」

  大長老微微點了點頭:

  「宗主想外出一段時間,老身沒有意見,只是近期江湖傳言雜亂,顯得有些不太平,宗主一人在外,要注意安全。」

  「有心了,我會注意的。」

  交談完,李長源將書台上的文件都收集摞成一堆,然後跟大長老說了一句:

  「良平,回來之前,這宗里上下事物就都交給你來打理,要辛苦你一陣了。」

  「不辛苦,宗主在外注意安全,能平安歸來才是。」

  「呵呵,好好好。」

  李長源笑了笑,揮揮手起身,伸完懶腰走下台階,路過良平身旁,拍了拍良平的肩膀:

  「我走了。」

  「今晚就走?」

  「那不然,還等明天讓你們搞個大陣仗、搞個送別會啊?」

  李長源說完就頭也不回的走出了宗門大殿,看似是一身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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