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敢怒不敢言

2024-05-22 09:45:29 作者: 我不是趙高

  大周京城,晉陽府。

  江月閣內。

  一襲碧綠紗裙的清倌人端坐在台上,素手撫琴。

  指尖流淌出如山間泉水般悠揚的琴聲,在酒樓內掀起陣陣漣漪。

  書生吳逸聽著台上傳來的悠揚琴聲,臉上露出陶醉之色,讚嘆道:

  「江花魁的琴聲真是一絕,令人不知不覺便沉浸其中,難以自拔。」

  同桌的好友看了他一眼,悠悠道:

  「江花魁的琴聲確實不錯,但還遠遠未達到冠絕天下的地步。」

  吳逸眉頭一挑,問道:「那依孫兄所言,放眼天下,誰的琴聲更勝一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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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姓書生悠悠道:「遠的不說,隔壁乾國觀月樓的掌柜唐憶雪,琴聲婉轉哀愁,清寒高貴,只聽一次,就令人難以忘卻,就算不能稱為冠絕天下,也遠勝江花魁!」

  吳逸好奇道:「唐掌柜的琴聲真有如此動人?」

  孫姓書生道:「你若是聽過一次,便不會有此一問。」

  吳逸見他如此篤定,臉上露出嚮往之色,道:「可惜晉陽府與長安府相距甚遠,在下又是家徒四壁,不然怎樣也要去一趟觀月樓,聽一聽唐掌柜的琴聲。」

  孫姓書生道:「最近有消息稱,唐掌柜要離開乾國,到我大周新開一家酒樓,若是屬實,吳兄倒也不必跑到長安府。」

  「要是屬實就太好了。」

  吳逸面露激動,但又想到自己貧困潦倒的處境,悠悠的嘆了口氣。

  「寒窗苦讀十餘載,到頭來竟是連離開晉陽府的盤纏都湊不齊,實在是可悲可嘆。」

  「哎......」

  孫姓書生聽見這話,看向他,眸子流露出一抹心疼,安慰道:「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吳兄一時失意,不必放在心上。」

  吳逸在心裡嘆了口氣,沉默不語。

  孫姓書生見狀,又道:「忽然想起吳兄前些日子說要寫些話本,不知寫的如何了?」

  提起話本。

  吳逸更加鬱悶,嘆息道:「構思足月,至今仍未動筆。」

  「仍未動筆?」

  孫姓書生有些詫異。

  吳逸抬眸看了他一眼,悠悠道:「我原以為話本是小道,隨意寫寫,便能成書,到了動筆的時候,方才發覺腦中一片空白,實在不知該寫些什麼。」

  孫姓書生思索片刻,給出了自己的建議。

  「最近流傳甚廣的《聶小倩》,瞧著便很不錯,吳兄不妨試著寫一寫續本。」

  吳逸嘆道:

  「那《聶小倩》,我也看了,情節構思皆是絕妙,想寫續本,豈是易事,若是寫的不如人意,便是狗尾續貂,要被罵死。」

  「更何況,那《聶小倩》在大乾月刊上只是連載,續本下個月就會出來,我寫算是怎麼回事。」

  孫姓書生聽見這話,陷入沉默,一時間竟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吳逸見狀,忽然笑了,道:「孫兄家境殷實,不必為五斗米折腰,可以安心準備科舉,何故面露愁容?」

  孫姓書生很想說:「是為你發愁啊!」

  猶豫再三,還是沒說出口,只是擠出笑容,調侃道:「吳兄所言有理,我該笑才是!」

  兩人對視一眼,皆是露出笑容。

  吳逸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張了張嘴,還想說些什麼。

  酒樓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緊接著。

  幾名差役拎著刀,大步走進酒樓,目光在人群中搜索起來。

  酒樓里的食客見狀,紛紛低下了頭,不敢發出一點兒聲音,生怕被人盯上。

  片刻後。

  幾名差役將目光鎖定在了吳逸二人的身上,大步走了上去。

  吳逸二人全都低著頭,當作無事發生。

  就在此時。

  差役忽然開口道:

  「一身長衫漿洗的泛白,坐在酒樓,卻只喝茶水,一看就是只會寫話本的窮酸書生!」

  「來人!帶走!」

  吳逸聽見這話,瞬間懵了。

  他瞪大眼睛,看著那名差役,不可置信的道:「大人,這年頭,窮酸還有罪了?」

  差役冷哼一聲,道:「窮酸無罪!寫話本就不一定了!」

  吳逸:「......」

  他沉默了一秒,忽然反應過來自己還沒動筆呢!

  「我沒寫話本!」

  吳逸為自己辯解。

  差役冷冷道:「會寫也算。」

  這下子,吳逸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看著面前的差役,只覺得自己正在經歷的事,荒誕的連話本都寫不出。

  張了張嘴,想要辯駁。

  還沒開口,就被那差役扇了一巴掌!

  「狗東西!閉嘴!」

  「你!」

  吳逸面露怒容,瞪著差役,卻不敢反抗。

  在大周,東廠拿人不需要任何理由。

  若是反抗,極有可能被打入詔獄。

  像他這樣無權無勢,沒有背景的窮酸書生,進了詔獄,再想活著出來,可就難了。

  他眼睛充血,死死的盯著差役,咬牙切齒,卻只能任由差役將他捆住。

  差役見狀,臉上露出不屑之色,道:「不服氣?」

  吳逸眼中滿是血絲,一言不發。

  差役冷笑一聲,道:「不服氣憋著,進了詔獄就服氣了!」

  一旁。

  孫姓書生聽要進詔獄,瞬間懵了。

  他面露焦急之色,道:「大人,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我這位好友平日裡可是安分守己,絕沒有做過任何觸犯大周律法的事啊!」

  差役冷冷道:「沒有誤會!會寫話本,就得進詔獄!」

  孫姓書生忙不迭道:「可是大人,他不會寫啊!」

  差役斜睨他,冷冷道:「你是不是也想進去?」

  孫姓書生聽見這話,一股怒火騰的從胸口升起,熊熊燃燒起來。

  這些東廠的走狗,還講不講道理!

  看著窮酸一點的書生,就要被打入詔獄!

  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欺人太甚!

  簡直是欺人太甚!

  他張了張嘴,想要為好友出頭。

  吳逸見狀,卻是制止了他。

  「孫兄不必多說!」

  「我行得正,坐得直,縱然進了詔獄,他們也奈何不了我!」

  孫姓書生一臉焦急,開口道:

  「你是不是傻?就算是再乾淨的人,進了詔獄,挨幾頓打,結果也都一樣!」

  「人家說你有罪,你就有罪,說你沒罪,你就沒罪!你就是長了一百張嘴,也說不清楚!」

  「這詔獄,萬萬不能進啊!」

  幾名差役聽見這話,互相對視了一眼,竟是露出了笑意。

  「這一點,你倒真沒說錯。」

  「如此看來,你對詔獄還算了解,不如跟他一塊進去看看!」

  那差役說到這,表情徒然一凜,大手一揮,寒聲道:

  「將此人一併帶走!」

  「是!」

  幾名差役一哄而上,將兩人摁在桌上,捆上手腳,往嘴裡塞了棉布,押著往東廠衙門走。

  酒樓里。

  其餘食客目睹這荒誕的一幕,都是露出憤懣之色。

  但是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說一句話。

  沒有其他原因,他們害怕。

  怕進詔獄!

  短短一天,同樣的事情,在晉陽府各大酒樓上演。

  幾十名衣著寒酸的書生,在沒有任何理由的情況下,被東廠的差役關進了詔獄。

  一時間,京城人人自危。

  詔獄裡。

  吳逸二人到了以後才發現。

  昏暗的牢房裡擺滿了書桌。

  書桌上還有準備好的筆墨紙硯,擺放整齊。

  「這是什麼情況?」

  窮酸書生們見到這一幕,全都懵了。

  這個時候。

  一道低沉的聲音在地牢里響起。

  「讓你們過來,沒別的意思。」

  「就是給你們一個施展才華的機會,在這裡安心的寫你們的話本。」

  「寫的好,有獎賞!」

  「寫的差,就一直寫,什麼時候寫到本官滿意了,再放你們出去。」

  此話一出。

  窮酸書生們議論紛紛。

  片刻後。

  嘈雜的議論聲漸漸平息。

  吳逸看著說話的那名百戶,問道:「怎麼吃?怎麼住?」

  趙百戶看著他,淡淡道:「吃住皆在詔獄,有飯有菜,不用你們出一分錢。」

  此話一出。

  詔獄內又響起一陣熱烈的議論聲。

  不少窮酸書生臉上出現了笑容。

  要真是包吃包住。

  他們能在詔獄住一輩子!

  吳逸想了想,又問:「大人方才說賞賜,請問賞賜何物?」

  趙百戶猶豫了一下,開口道:「三十兩銀子!」

  話音落下。

  吳逸在內的眾多書生全都露出了興奮之色。

  「包吃包住,有用不完的筆墨紙硯,寫的好,還能有三十兩銀子拿!」

  「這不就是我夢想中的生活?」

  「這哪是詔獄,簡直是桃花源啊!」

  「好!好啊!」

  趙百戶看著激動的眾人,有些懊惱。

  這些寫話本的窮酸書生,給他們口飯吃,就感激不盡。

  自己腦子昏了,竟還想著給他們賞賜。

  「三十兩銀子還是多了,剛才就該一兩銀子不給!」

  趙百戶這麼想著,沒好氣的道:「都安靜點!」

  話音剛落。

  整個詔獄瞬間鴉雀無聲。

  所有窮酸書生都用希冀的眼神,看著他,一言不發。

  趙百戶對上他們純真而又無邪的眼神,忽然覺得喉嚨里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這些傢伙,倒也怪可憐的。」

  趙百戶在心裡嘆了口氣,悠悠道:「給你們七天時間,寫出話本的前三回,本官要送到上面。」

  「廢話不多說,開始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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