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洛大老闆的握手

  金融街，晨影大廈頂層，非常寬大的樓面，鋪著咖啡色的地毯，落地玻璃擦得一塵不染，窗明几淨，光線充足。這層樓面不同於下面的辦公樓面，這裡被布置成一個酒吧，有吧檯，有桌位，有服務生，門口還寫著「晨影酒吧」。

  電梯門開了，電梯裡走出一個年輕的男人，他的目光並非犀利，但卻非常有神。他徑直走進了酒吧，對吧檯服務生道：「我找洛大老闆。」

  「你找洛大老闆？」一個女人的聲音從牆角的一張桌子處傳來。

  那個年輕男人走到那張桌子旁，坐了下來，點了一杯紅茶，看著面前這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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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女人只有二十三四歲的年紀，眼睛很大，鼻子小巧玲瓏，原本非常清秀的臉上卻化著濃妝，給人不一樣的誘惑力。

  年輕男人點了一下頭，道：「是的，我找洛大老闆，你帶我去？」

  那女人道：「我就是洛大老闆。」

  年輕男人點起了一支煙，道：「我找的是你哥。」

  那女人略顯詫異地道：「你怎麼知道洛大老闆是我哥？我敢說整條金融街上知道他是我哥的人也沒幾個。」

  年輕男人微笑道：「我猜的。雖然我沒見過洛大老闆，只是聽說他是個三十多歲，脾氣不大好的男人。一個脾氣不大好的大老闆，是決不允許他的女人在外面放肆的。如果你是他的女人，你絕對不敢說『我就是洛大老闆』這樣的話。看你的年紀，你又不可能是洛聞他媽，所以我猜你是他妹妹。」

  那個女人笑了起來，道：「看來你真是個聰明人，可是並不是聰明的人就有資格見到我哥的，你應該知道，金融街上很多人都想見他，但真正見過他本人的人也不是太多。」

  年輕男人點了一下頭，道：「我叫夏遠。」

  那個女人不屑地笑著道：「不要以為第一投資總裁的名片就可以當成全世界通行證，如果你想見我哥，你得先請我喝杯咖啡。」

  夏遠笑著喊服務生端上一杯咖啡。

  一個服務生端著咖啡走了上來，恭敬地對那女人道：「二小姐，洛大老闆願意見他。」

  那個女人看了服務生一眼，「哼」了一聲，站起來走開了。

  夏遠吸了一口煙，微笑地對著那個服務生道：「演技不錯，很逼真。不過我想不到，洛大老闆竟然當起了酒吧的服務生。」

  那個服務生突然間笑了起來，脫下了服務生的小馬甲，露出白襯衫，黑西褲，坐了下來，點起一支煙，道：「都說夏遠是金融街第一聰明人，看來這話一點也不假。只是我還是沒想通，你是怎麼在這短短几秒時間裡，馬上就知道我是洛聞本人了？」

  夏遠道：「洛大老闆確實演技不錯，很逼真，不過幾個細節你忽視了。第一，三十幾歲的酒吧服務生雖然也有，但是很少見，服務生總是該挑些年輕人吧。第二，洛大老闆這樣的人物，這種氣質是顯而易見的。即使洛大老闆當了乞丐，那也是乞丐中的洛大老闆。第三，也是最關鍵的一點。你臨時套了一件服務生的馬甲，但你的襯衫和褲子還是露在了外面。剛巧，我太太給我買過一件和你的一模一樣的襯衫，價格是一萬二，我想沒有服務生會穿一萬二的襯衫的。」

  洛聞笑著道：「難怪這麼年輕就當了第一投資的總裁。其實，從你走進晨影大廈的那一刻起，我就得到消息，夏遠來了。我想看看這位金融街最年輕的總裁，是不是真像別人說的那麼聰明。所以我才和我妹妹設計了剛才的遊戲，因為匆忙，還是被你看穿了。」

  夏遠喝了一口紅茶，笑了笑，道：「別人都說洛大老闆脾氣差，難以相處，今天看來也並非如此。至少我覺得，有幽默感的人，脾氣總不至於差到哪裡去。」

  洛聞笑道：「說我脾氣不好的人，有兩種。一種是沒資格和我說話的人。另外一種，就是到了生意最後結帳時想要賴帳的。每筆生意，我開的價格，就是最後的價格，我不會同意還價。就比如你面前的這杯紅茶，我說五千塊，就絕對不會給你打九折。加上你請我妹妹喝的咖啡是一萬，一共是一萬五。」

  夏遠一愣，道：「你在開玩笑。」

  洛聞微笑道：「我不開玩笑。你看看這酒吧里，有幾個客人是在喝東西的？」

  夏遠回頭望了望，坐著人的幾張桌子上，果然沒有任何東西。別人只是在聊天，沒有點任何東西。

  洛聞給夏遠遞過一張酒吧的價格單，面帶微笑，道：「你應該看一下價格單再點的。」

  價格單上，紅茶確實是五千一杯，咖啡確實是一萬。夏遠苦笑地看著桌子，道：「幸虧我也只點了一杯紅茶和一杯咖啡。不過你妹妹要我請的一杯咖啡，恐怕是她故意讓我上當的吧？」

  洛聞道：「能讓夏遠上當是件不容易的事。現在你應該可以想像，為什麼有這麼多人說我脾氣很不好了。」

  夏遠苦笑道：「我估計一大半都是在這裡沒看價格單點東西的人。」

  洛聞道：「何況這裡還有個專門引誘別人請她喝咖啡的人呢。」

  兩個人都笑了起來。

  夏遠又點起一支煙，道：「聽說在你這裡，可以買到任何想知道的消息？」

  洛聞搖搖頭，道：「我不是神仙，我只是一個消息中間人。這世上，有些人知道一些能賺錢的消息，想把消息變成錢；還有一些人，有錢，想買到一些能賺錢的消息。所以，我就做了消息中間人，讓雙方都得到他們想要的，我只是在中間收取佣金而已。所以，你想買什麼消息，我會幫你找賣家。當然，找不找得到賣家則是另外一回事了，找不到我是不會收費的。」

  夏遠問道：「那你樓下是幹什麼的？」

  洛聞道：「大部分的生意，包括每天眾多的股市內幕消息的交易，和其他的消息交易，都直接去樓下就可以了。我樓下公司有各個方面的消息部門，分類非常詳細。只有特別大件的生意，或者我個人感興趣的生意，才能到這家酒吧里直接找我談。」

  夏遠笑著道：「看來我今天沒有來錯地方。」

  洛聞道：「那是因為我對第一投資總裁的生意感興趣。」

  酒吧最裡面有一間辦公室，那是洛聞的辦公室。辦公桌上放著一副下了一半的西洋棋，每顆棋子都是用純金精緻打造。桌上還有半杯紅酒，一盒雪茄。

  辦公桌旁還有一張大桌子，上面分門別類地排放著各式各樣的點心，水果。辦公桌後面是個大書架，上面整齊地排滿了一個個文件袋。

  牆上掛了一幅字，上面寫著：「美酒不可辜負，佳人不可唐突。世態不可屈意，人情不可羈束。」

  夏遠坐在椅子上，看著周圍，忍不住道：「洛大老闆真是個非常懂得享受的人。這幅字寫的是你自己吧？」

  洛聞微笑地點頭道：「是的。」

  夏遠又看著那張大桌子上的這麼多食物，道：「你放這麼多吃的東西，你吃得完嗎？」

  洛聞道：「當然吃不完，只是我有時候擔心，也許突然間的某一刻，我很想吃某一樣東西，這種感覺應該每個人都有過。如果吃不到，對那一時刻來說，是一種遺憾。所以我寧可多放一點東西，寧可浪費，也不願有那一刻的遺憾。你知道，錢賺來是用來享受的，不是用來收藏的。」

  夏遠笑道：「看來洛大老闆從前一定有過某些大的遺憾。」

  洛聞微微皺了下眉，坐了下來，道：「好了，還是開始我們的生意吧，你想要什麼消息？」

  夏遠吸了口煙，道：「我想知道，我太太姚琴現在在哪？」

  洛聞笑著問：「你太太跟其他人跑了？」

  夏遠苦笑道：「有時候我太太硬逼著我陪她逛街時，我常會希望她跟別人跑了。可這次，她是失蹤了。」

  洛聞站了起來，從背後的書架上找出一隻文件袋，打開來，看了看，道：「姚琴和你是三年多前認識的，兩年前你們結婚。在沒結婚前，姚琴還是個專業的股票操盤手，而且是這個圈子裡有名的大美女。結婚後，你繼續擔任第一投資總裁，姚琴從此也退出了資本圈。」

  夏遠道：「洛大老闆當真有各種各樣的消息。」

  洛聞笑道：「稍微有些名氣的人，在我這總有一些記錄。」

  夏遠道：「我太太已經失蹤兩天了，我想來想去只有找你了。」

  洛聞道：「我只是個消息中間人，我只負責幫你聯繫消息的賣家而已。有沒有人肯賣這個消息，就很難說了。不過我相信，如果你肯出一個高的價錢，那一般總會有人賣這消息的。」

  夏遠道：「不知道300萬夠不夠？」

  洛聞笑道：「對一個有好幾億財產的男人來說，300萬換回自己的太太真是一個小數目了。不過300萬對其他許多人來說，這確實是一個很有吸引力的數字。」

  夏遠道：「如果賣家覺得還不夠，我可以再往上加。」

  洛聞道：「我只幫你找賣家，找不找得到，那就另當別論了。」

  夏遠道：「我知道。」

  洛聞道：「我有一點覺得奇怪，你太太才不見了兩天，你就懷疑她失蹤了，這又是為什麼？女人貪玩，也許你太太和她朋友一起出去玩了，也許你回到家就會發現你太太已經在家裡了。」

  夏遠苦笑道：「因為我最近得罪了一些人。」

  洛聞笑道：「第一投資總裁得罪一些人，也沒什麼關係。」

  夏遠道：「我得罪的一些人里，排第一個的是陳笑雲。」

  洛聞笑道：「深圳紅嶺集團的董事局主席，這個人可不大好惹。」

  夏遠道：「聽說洛大老闆也是因為惹了陳笑雲，所以才從深圳來到上海的？」

  洛聞不屑地笑道：「許多人以為我是惹了陳笑雲，才從深圳跑到了上海，不過你可以問問陳笑雲本人，我是否會怕他？我來上海，純粹是因為生意上的需要。不過我可以勸你一句，所謂紅顏易老，何況結了婚的女人就更容易老得快。你不妨趁你太太失蹤了，趕緊換一個。」

  夏遠道：「你想推薦誰？」

  洛聞道：「我妹妹。其實我剛見到你，就覺得把我妹妹嫁給你挺好。」

  夏遠道：「看來你不只是個消息中間人，你還是個婚姻中間人。」

  洛聞道：「我只有我妹妹一個親人，做哥的總是想把自己妹妹嫁給一個好男人。我是很認真地告訴你，你不妨考慮一下。」

  夏遠若有所思道：「我想我還是不要考慮好，再考慮一下，我恐怕就會把我太太失蹤的事，懷疑到你頭上。你為了把你妹妹嫁給我，所以綁架了我太太。」

  洛聞道：「看得出你很愛你太太，我想你應該是個很戀家的男人。」

  夏遠道：「我想洛大老闆是眼睛瞎了。」

  洛聞笑了兩聲，道：「我可以告訴你一件事。在我這裡，交易的消息里，與你有關的還是很多的。畢竟，你是第一投資的總裁，儘管你年紀上還不到三十歲，但以你的背景關係、投資眼光以及在這個圈子裡的資格，都已經算得上金字塔頂尖的人物了。只是上個星期，有一位客戶花重金買了一個關於你私生活的消息，這種生意我還是第一次遇到，所以，也特別留心了一些。」

  夏遠道：「什麼消息？」

  洛聞搖頭笑道：「替客戶保密是我向來的原則。」

  夏遠道：「那你又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件事？你知道，話說一半是件讓人很痛苦的事。」

  洛聞笑道：「留個懸念，讓金融街最聰明的人自己去猜。」

  夏遠道：「難怪和你接觸的客戶都要被你活活氣死。」

  洛聞笑著伸出手，道：「合作愉快！」

  夏遠道：「我聽說洛大老闆從不和別人握手。」

  洛聞道：「你是個例外。」

  夏遠也伸出手，和洛聞握了握，轉身離開。

  「等一下，」洛聞道，「如果我沒記錯，剛才你自己喝了一杯紅茶，你請我妹妹喝了一杯咖啡，還沒有結帳吧？」

  夏遠苦著臉掏出錢包，道：「洛大老闆的脾氣真是不太好。」

  洛聞道：「以後你路過口渴了，歡迎你上來喝幾杯。」

  夏遠道：「我會轉告所有認識的人，如果要來晨影酒吧，那一定要在家裡喝飽了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