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我有心上人！

  「朕……」武神大人原本認為自己在這件事情上是有理的。

  卻沒想到，這時候竟然被洛子夜這樣一番話，說得啞口無言。

  按照洛子夜的說法，他的確是要承認，縱然鳳無儔跟他是彼此不喜歡，互相厭惡的，但是這幾日，以及在這件事情上面，這小子對自己，的確也是有幾分手下留情的。

  如若不然，他這時候大概就真的像她所說的，已經死在箭陣之中了。

  洛子夜繼續道：「你不要以為你是龍昭的皇帝，所有人就必須給你面子，你殺上門要鳳無儔的命，他也會不敢殺你。相信你明白，這世上根本就沒有鳳無儔不敢做的事情，而你要是真的死了，你的兒子們大概都忙著搶奪皇位去了，大概也沒有幾個人會願意為你報仇，畢竟鳳無儔是如此強大的敵手，而你死後的事情，就可以參照洛肅封的死！」

  她這話一出，武神大人的面色的確很快地難看了起來。

  

  洛肅封的事情的確是一個例子，洛肅封就是死在鳳無儔手中，而天曜就這件事情對外的說法，是他重病之後死亡，幾個兒子搶奪皇位，也沒有人在意他的死活，甚至是屍首都無人收殮。

  同樣是皇帝，也同樣是有幾個兒子，武修篁可不敢隨便地認為，自己要是死了，下場一定會比洛肅封好，更不敢輕易地指望有人一定會給自己報仇。

  而下一瞬，武修篁的容色，卻忽然真誠起來，看向洛子夜，開口道：「朕也並不想與他動手，朕希望你能體諒一個父親的心情，朕當時聽見的消息，是你根本不願意與他同房，卻被迫……甚至昏迷數日，據聞這種事情還經常發生，朕聽說這件事情之後，心頭怒火難平，也是擔心你的身體，才會……」

  洛子夜聽完他的話，也是愣了一下，實在不能理解這樣的謬論，他是從哪裡聽來的。

  那要是真的按武修篁的話這麼說，其實他並不是無緣無故去找鳳無儔的麻煩，而是為了維護她？可是即便如此，她還是覺得……

  不等洛子夜開口，武修篁很快地又開口道：「原本在聽說這件事情之前，在聽說你昏迷之前，朕已經在打聽鳳無儔的喜好，因為朕知道你在乎他，朕希望能夠通過他，來對你美言幾句，說幾句好話，令你原諒朕。桌案上的紙上，記下的是他喜歡的東西，他的口味，以及各種！洛子夜，朕如果不在乎你的感受，何苦做這些？」

  洛子夜的眼神，很快地落到了桌案上的紙張上。

  她大步走過去，拿起來一看。看見上面記載的東西之後，心下竟然有些赫然，因為這上頭事無巨細的記載，關於鳳無儔喜歡吃什麼，什麼是忌口的，都查得清清楚楚，而這裡面許多信息，是自己這個作為人家未婚妻的人，都搞不清楚的。

  從來她跟鳳無儔一起吃飯，桌案上的菜，全部都是她愛吃的，或者是對她的身體有益處，被他逼著吃的，其他她不喜歡吃的菜，就連出現在桌案上的機會都沒有。

  她大概是心比較大，竟然一直都沒有注意到這些細節。

  眼下，看著武修篁居然都查到了這些，洛子夜忽然開始自我反省，想著自己這個未婚妻，是不是做的太不負責了。

  而至於武修篁……

  正想著，武修篁的聲線，也傳了過來：「鳳無儔的武功實在厲害，朕以為你不是他的對手，才會一再遭受欺壓。從她們的話中，朕聽出來的意思，是你醒來之後，定然不會與鳳無儔善罷甘休，朕以為你也是會生氣的，是以朕怒極之下，才會對鳳無儔動手！你為什麼不想想，朕一直都不喜歡鳳無儔不錯，可是為什麼這麼多天都不動手，卻偏偏要這一回才出手？」

  縱然是將自己的心思，全部都說了出來，但是武神大人卻並沒有感覺到絲毫心情愉悅。

  鳳無儔想的是什麼，是為了她。

  自己想的是什麼，同樣是為了她。

  但是鳳無儔的心思，就算是不說，洛子夜也會感激，會體諒，會想到，會因此感動。而自己呢？自己所有的心思，都必須要說出來，對方才會知道，而知道了之後也就只是知道了，還未必會領情。

  未必會諒解。

  這其實並不是父親和岳父的區別，也並不是因為洛子夜不孝，而是因為……

  武修篁閉上眼，繼續道：「朕知道這一年多來，他對你很好，不論在任何時候，他都護著你。而朕這段時日以來，要麼是在傷害你，要麼就是冷眼旁觀看你受苦，你不能原諒朕，不能體諒朕，這都是朕自找的。朕怪不得你，今日你若覺得朕的行為，是你無法容忍的，想要為他報仇，你直接動手便是，朕也不會多說什麼！」

  其實，她不能原諒，不能體諒，真的就是自己自找的。

  作為一個父親，自己的確從來就沒有盡到做父親的義務，甚至所作所為，比一個陌生人都不如。

  試想當初在天曜，眼睜睜的看著洛子夜差點被洛肅封父子打死。

  但是自己幹了什麼？冷眼旁觀了，其實僅僅只是憑藉自己跟洛肅封是多年宿敵的關係，看著他這樣痛恨一個人，尋常情況之下，自己怕也是忍不住出手救了，但是呢？

  所以眼下她心中只有她的鳳無儔，僅僅只是維護鳳無儔，這其實都是應該的，自己根本就怨不得什麼。

  但是該要解釋的東西，武修篁還是覺得自己需要解釋清楚。

  洛子夜掃了他一眼，問了一句：「那百里瑾宸的參與，又是怎麼回事？」

  武修篁抬眸，盯著她道：「洛子夜，相信你知道，朕其實是一個好面子的人，你認為與一個後輩動手，朕還會去找個幫手來嗎？百里瑾宸為什麼會來，朕的確是不知道，他其實先朕一步，對鳳無儔動手，朕那時候也是心頭火不能平，所以也加入了戰局！」

  說起來這件事情，回頭想想，他心裡其實有一點後悔。

  畢竟嚴重的懷疑，自己是被百里瑾宸這個臭小子給算計了。於是，到了這時候，他幾乎就是毫不猶豫地將這件事情的鍋，全部甩到了百里瑾宸的身上，本來他說的話，也都是事實，所以他心裡也沒覺得抱歉，更不會感到不好意思。

  話到這裡，才算是徹底說完了。

  而洛子夜這時候，也放下了自己手中的紙張，看了一眼武修篁，凝眸道：「就算你說的話，全部都是真的，但是武修篁，你似乎忽視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那就是，事實上我是一個有腦子的人！」

  她這話一出，武修篁瞬間愕然。

  而洛子夜很快地開口道：「倘若你聽到的事情真的是那樣，我不願意跟鳳無儔做什麼，但是他多次對我用強，那麼你認為，我為什麼要答應他的求婚？我為什麼不早點離開這裡，我為什麼要跟他在一起？」

  這話，的確是把武修篁給問住了。

  在聽說這些事情的時候，他就只顧著生氣了，根本就沒想那麼多。是啊，倘若洛子夜並不願意發生那些事情，在這種事情一再發生的時候，為什麼不選擇分開，為什麼依舊還在鳳無儔身邊？

  以洛子夜的本事，鬥不過鳳無儔，但是想要跑，問題是不大的。

  所以，所以自己這算是什麼？

  算是人家夫妻之間的小小情趣，結果被自己理解成了深仇大恨，並且一定要插進去一槓子，最後才把事情變成了這樣？

  想到這裡，他的腦門後面，忽然就有黑線冒出來了，並且他已經開始嚴重懷疑自己的智商。

  「所以，在你的眼中，我到底是有多蠢，有多忍辱負重，才會在一再發生這種要令我跟他動刀動槍的事情之後，我還要答應他的求婚？在這件事情裡面，你最大的錯處之一，就是把我當成了一個傻逼，認為我愚不可及，毫無判斷力！」洛子夜說著這句話的時候，卻是無甚表情的。

  ……

  「主上，屬下覺得吧，您要是就這麼走了話，洛子夜找武修篁算帳，他要是真的肯拉下自己的臉面好好解釋，那麼這件事情理順了之後，他們大概都會知道，這件事情是您搞出來的……情況會對您非常不利！」軒轅無跟在百里瑾宸的身後提醒。

  其實這件事情，主上不參與進去的話，事情都不會鬧得太大。

  頂多也就是翁婿之間發生了點矛盾，打了一架了。

  但是主上參與進去了，就變成了岳父聯合一個外人要打死女婿，這讓洛子夜怎麼接受得了。武修篁一定也會意識到這件事情的嚴重性，說不定就會認真地對洛子夜解釋這件事情，而這件事情，只要一解釋，主上差不多就是完蛋了。

  等於父女兩個，都會知道這件事情是主上搞出來的了。

  主上要是還在那裡。還能說點什麼為自己辯駁一番，但是主上走了，那武修篁說什麼就是什麼了，幾乎就是為自己說一句話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定罪了。

  百里瑾宸聞言，並無絲毫動容。

  從他離開，他心中就清楚這件事情，會發展成什麼樣子。

  軒轅無又繼續道：「說不定，這之外，洛子夜還會對您產生一些誤會。」

  百里瑾宸聽了，腳步微微一頓。

  旋即再一次舉步，淡漠的語氣，緩緩地道：「誤會就誤會吧。」

  這語氣雲淡風輕，似乎根本就不介意，洛子夜是不是會誤會自己。或者說是不是誤會，根本都是無關緊要的。

  其實冥吟嘯很早的時候就提醒過他了。

  洛子夜已經愛上了鳳無儔，自己一定要摻合進去，最終也不過就是多一個傷心人而已。

  只是有些事情根本就是身不由己。而如今，他也更加清楚，洛子夜的確是愛著鳳無儔的，這其中並沒有絲毫自己可以插足的可能，儘管洛子夜大概是喜歡自己這張臉的，但是她喜歡的是鳳無儔，這是鐵的事實。

  既然不論如何，她都不可能愛上他，那麼何必還要在意洛子夜對他的看法？

  他不是冥吟嘯，會愛得轟轟烈烈，還守護得心甘情願，希望將自己能給的都給她，希望將自己最好的一面，都完完全全，盡數展現在她面前。

  他也不是軒蒼墨塵，得不到就想要毀掉，讓所有人都處在水深火熱之中，處在煉獄之中。

  他只是他自己。

  既然已經註定得不到，那麼她怎麼想他，對他來說，其實已經無關緊要。他或許以後會幫她，或許也會護著她，但是他不必繼續在意她對他的看法。

  最是淡漠如仙的人，即便是決定放棄的時候，性情也比一般人要淡漠得多。

  而也就在這時候，他們驟然聽見了一陣腳步聲，從他們身後而來。來者沒有惡意，因為四周都沒有感覺到任何殺意。

  隨著腳步聲的靠近，木汐堯的聲音，很快地傳了過來：「我終於找到你了，到處都找不到你的蹤跡，我就知道，只要你還在煊御大陸上，那就一定會來找洛子夜，所以我早早地就守在軍營之外了，沒想到守株待兔，終於等到你了！」

  她跑過來，冥吟昭這時候，正神情複雜地跟在她身後。

  他的臉上戴著一個人皮面具，遮住了自己那張美艷的面孔。眼神落在百里瑾宸的身上，沾一身月華，渾然不染凡塵之氣，就那般氣度，一眼看去，也能令人知道不是俗人。

  而木汐堯方才對他的稱呼，是百里瑾宸。

  神醫？也就是那個傳聞中的天下第一公子？這念頭出來之後，他心中忽然浮現出自卑的情緒。

  這個人就是她喜歡上的人，也是她要帶著自己來找的人。在她眼中，百里瑾宸才是她的心上人，而自己只是一個……弟弟而已。

  的確就只是弟弟。

  她這聲音傳過來之後，軒轅無的嘴角先抽搐了一下，心裡頭其實挺佩服的，這位姑娘的毅力的確是不錯，竟然還在找公子，之前將她甩掉了，這才沒多久，她竟然就又跟了上來。

  而且還說什麼來著，找不到所以來這裡守株待兔了？

  百里瑾宸的腳步也頓住，回過頭掃向她，那張謫仙般的面孔上，看不見絲毫表情，找不到瑕疵的五官，在這一刻看起來，卻格外冷峻。

  淡漠的眸光，落在木汐堯的臉上。

  淡薄的語調，緩緩地道：「找我有事麼？」

  「呃，我……」他這個問題，將木汐堯給問住了，木汐堯僵硬地立在原地，一時間居然不知道自己應當怎麼回復。

  找他有事嗎？

  其實什麼事情都沒有，她就是想找到他，然後跟著他而已，哪怕他還是不願意看她一眼，但是她卻是可以時時刻刻看見他不是麼？

  卻是沒想到，他竟然如此冷漠地問出了這麼一句話。

  那她應該怎麼說？說自己喜歡他，所以才跟上來的？她到底麵皮比較薄，能夠足夠的勇氣跟在他身後，卻找不到絲毫的勇氣，說出表明心跡的話。

  而下一瞬，百里瑾宸的語氣更加淡漠：「我救你，不是為了讓你跟著我。」

  他這話一出，木汐堯表情一僵，原本有些慌亂不知當如何的神情，在這一刻徹底刷白，她並不蠢笨，當然能明白對方的意思，他是已經很明確的，表示不希望她跟著了，很顯然，他就是經常看見她，他都並不願意。

  「我，我只是……我並沒想打擾你，我……」木汐堯不知道自己應當如何解釋，她其實並沒有指望他一定會跟她在一起，她只是想看見他而已，或許只是做朋友都好，可他為什麼……

  她話沒說完。

  百里瑾宸淡漠的語氣，已經響了起來：「我有心上人，也不會再愛別人，你不必浪費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