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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牧傾顏

2024-05-22 07:44:12 作者: 亡命客

  帝都,柱國將軍府。

  嘭嘭嘭!

  一座被甲士嚴密守護的院落中,不斷有噼里啪啦的爆響聲傳出,間或夾雜著女子咬牙切齒的喝罵聲。

  一個綠衣侍女提著食盒靠近過來,在經過甲士查驗後,方才開啟了陣法放入。

  

  推開院門,當看清里側的情形後,侍女不由脖子一縮,低下了頭。

  在這院落中,有八座人形的玄鐵雕塑矗立。

  雕塑五官模糊,明顯沒有細加雕琢。

  只不過,在雕塑的前胸上,卻被利刃刻出了「昏君」的字樣。

  這八座玄鐵雕塑幾乎個個傷痕累累,到處都是或深或淺的凹痕。

  有的雕塑被抽斷了胳膊,有的被抽斷了腿,甚至還有一個被抽沒了大半個腦袋。

  至於始作俑者,自然是那個一身紅裙、正手持長鞭不斷抽打的女子。

  女子約莫二十五六,身材火辣、容顏嬌俏,臉上更有一種別樣的英武之氣。

  只不過,此時的她卻像極了受氣的小媳婦,一邊將鐵鞭舞得水潑不進,一邊還不停地咒罵著。

  「該死的昏君!抽瞎你的眼睛!」

  「萬惡的昏君!掀翻你的腦殼!」

  「無恥的暴君!抽斷你的子孫根!」

  「抽死你!抽死你!抽死你……」

  綠衣侍女一邊小步靠近,一邊默念著閉耳咒,蠱惑自己沒聽到、沒聽到……

  「小姐,該用餐了。」

  「不吃!」

  牧傾顏輕喝一聲,仍舊恨恨地抽打著眼前的雕塑。

  綠衣侍女嘴巴一癟,當真有些後悔不迭。

  要是早知道會這樣,她打死也不會將蘇詩妤被綁入宮的消息說給小姐聽啊。

  兩個月前,當帝君賜婚的消息傳來,小姐差點發瘋。

  更當場拔了劍、騎了馬,就要殺進帝宮去找帝君算帳。

  若非守衛大門的甲士統領組織甲士用人牆阻擋,天知道會鬧出多大的亂子。

  之後,小姐便被家主囚禁在了院子裡,不准踏出一步。

  前一個月,小姐命人打造了玄鐵雕塑後,就日日不停地抽打泄憤。

  這好不容易安分了一個月,卻又「重操舊業」了。

  都怪自己多嘴!

  該打!

  心中暗自埋怨著,綠衣侍女竟真的放下了食盒,開始狠抽自己的臉頰。

  牧傾顏頓時一愣,回過頭看到咬牙滴淚、臉頰紅腫的侍女後,趕忙扔下鞭子奔了過來。

  「小荷!你做什麼?!」

  牧傾顏一把抓住侍女的手,又心疼又可氣地喝道。

  「嗚嗚,小姐,都怨我。

  我不該跟小姐說那事,害得小姐又怒氣上涌,傷了自己的身子。」

  小荷低聲啜泣著,淚眼朦朧。

  牧傾顏掄起小拳頭捶了捶腦殼,越發頭疼。

  明明都是那該死的昏君造的孽,憑什麼讓她們受氣吃罪?

  經小荷這一鬧,牧傾顏對武季的憤恨之心更加強烈。

  但此情此景,她卻也不好再繼續下去。

  小荷這丫頭不僅膽小,而且單純的緊,一點不隨她。

  可畢竟是打小一起長大的,她都將小荷當成了妹妹看待,也不想讓小荷一直提心弔膽。

  「好了好了,這事可怨不得你,小姐我不抽了還不行嗎?」

  小荷頓時眼睛一亮,抹掉眼淚後,轉哭為笑,開心的去開食盒。

  牧傾顏無奈地翻了個白眼,又恨恨地瞪了一眼「暴君雕塑」,這才無力的走向青石圓桌。

  小荷將飯菜都擺在桌面上,雙手杵著下巴盯著牧傾顏看了半晌後,突然低聲道:

  「小姐,要不然……咱們逃吧?」

  「逃?」

  牧傾顏不由翻了個白眼,咽下靈米後無力道:

  「你以為本小姐不想逃?可老頭子看著我比看賊還嚴,怎麼逃?」

  說完後,牧傾顏忽然心中一個咯噔,狐疑不安的盯向小荷道:

  「小荷,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那倒沒有,只是……」

  小荷慢吞吞地說著,猶猶豫豫。

  「到底怎麼了,快說啊!」

  牧傾顏不由著急。

  小荷瞄了眼四周,隨後壓低聲音道:

  「小姐啊,剛才來了個其貌不揚的讀書人。

  而且他一來,就被迎入了主殿去。」

  牧傾顏眼睛微眯,已經明白了小荷的言外之意。

  小荷雖然單純到缺心眼,可卻有一個極為神奇的能力。

  小荷的眼睛能夠看穿偽裝,不論多神奇的易容術,都逃不過她的真視之眼。

  這種能力太過妖孽,因此只有她們兩人清楚,哪怕是她祖父,都沒有告訴。

  「他是何人?難不成是宮中的人?」

  牧傾顏輕聲發問,神情有些變幻不定。

  「小姐真聰明,這都能猜到!

  就是宮中的人,而且還是禁衛統領,陸子豪!」

  小荷一臉欽佩的看著牧傾顏,老老實實的說了出來。

  「陸子豪?他來做什麼?」

  牧傾顏秀眉微蹙,有些不明就裡。

  「小姐啊,陸子豪是帝君的狗腿子,他來,那肯定是替帝君辦事。

  而且他這樣鬼鬼祟祟的來,准不是什麼光明正大的事。

  小荷擔心,小姐的婚事是不是被提前了?

  所以,小荷才想讓小姐逃……」

  牧傾顏頓時心中一突,有些驚疑不定起來。

  讓她嫁給那個烏碩國的噁心肉山,打死她也不可能!

  只是,在那一天沒有真正到來之前,她還是抱著僥倖之心。

  她盼望著祖父能夠設法幫她逃離苦海,也盼望著出個什麼大變故,攪亂一切。

  如果婚事被提前,那可就遭了!

  不安地思索半晌後,牧傾顏遲疑道:

  「應該不會吧,照那個昏君的德行,即便要干出這種不守規矩的事,那也會大大咧咧、唯恐世人不知。

  又怎麼會派人偷偷摸摸地來?」

  說到這裡,牧傾顏稍稍安心一些。

  「且先等等,要是真的提前了,祖父也會來跟我打聲招呼。

  屆時,再設法逃離!」

  ……

  「陸子豪,見過柱國將軍!」

  看著坐在主位面龐方正、兩鬢斑白、鐵血氣息洋溢的牧原,陸子豪恭敬見禮,姿態放得很低。

  牧原隨意的拱了拱手,一臉平淡道:

  「不知陸統領大駕光臨,所為何事?」

  陸子豪再度抱拳,而後撫動儲物戒,取出了一紙信封。

  「不敢,陸某此來,特為陛下轉遞一封密信。」

  「信?呵,難得啊,區區一封信,竟然也要勞煩陸統領親自跑一趟。」

  牧原輕笑一聲,嘴角掛著一抹嘲弄。

  「不知陛下又想給老夫哪個不成器的孫兒賜婚?」

  陸子豪眉頭微皺,腰杆挺直了一些,不卑不亢道:

  「此乃密信,在下並不知其中內容。

  還請柱國將軍自行查看吧。」

  牧原斜眼瞄了下陸子豪,眼神有些玩味。

  「看來陸統領果真是得到了陛下隆恩眷顧。」

  輕笑一聲後,牧原抬手一招,那信封便在瞬間飄到了他的手中。

  「今晨天亮之前,烏碩國三位王子被人刺殺,包括聯姻之人。

  斯人已去,婚約自當作廢。」

  解去禁制、攤開信封,看清里側的內容後,牧原頓時雙眼一凝。

  那一瞬間,驚愕、欣喜、不解、狐疑等諸多情緒湧上心頭,讓牧原呆立半晌。

  十餘息後,牧原方才平靜下來,長嘆一聲。

  「所以,這算是亡羊補牢嗎?

  可既然明知是昏聵之為,當初又何必做出?」

  喃喃之後,牧原忽的眼神一冷。

  「更何況,這補救措施又能有多少效果?

  而今天下誰人不知,我牧原最疼愛的孫女、大周天之驕女牧傾顏,已被許配給烏碩國的胖王子?

  那人雖死,可這名分已然傳的沸沸揚揚,還有哪家的好兒郎敢頂著萬千嘲弄眼神娶傾顏過門?!」

  說到這裡,牧原狠狠一拍桌案,咬牙怒喝道:

  「我牧家世代忠烈,為了大周帝朝付出過多少心血、戰死過多少大好兒郎?!

  可而今呢?陛下三番五次辱我名聲,又是何道理?

  這樣的陛下,教我如何安心效忠?教我如何一心盡忠?!」

  陸子豪微微沉默,其後肅容道:

  「柱國將軍,到了此時,你還看不出嗎?

  陛下之所以要頂上一個昏君、暴君的名號長達一年,是為了什麼?

  好教柱國將軍得知,其實陛下這一年來一直都在假裝昏聵,以韜光養晦!

  看看而今的朝堂,看看而今的大周,所有的牛鬼蛇神幾乎全部跳了出來!

  這種局勢,你我看得明白、世人看得明白,陛下,更看得明白!

  所以,時機已到,陛下已不用再偽裝。

  這便是昨日大變之緣由,也是今日給柱國將軍一個交代的緣由!」

  看著牧原皺眉沉思的神情,陸子豪深吸一口氣道:

  「柱國將軍,我等身為大周之臣、身為陛下之臣,理當為陛下分憂。

  哪怕背負屈辱!哪怕被萬人所指!

  更何況,柱國將軍之屈辱當真很大?

  未冤死一人,未經受斷腸之痛,那些事於帝朝大業而言,又算得了什麼?」

  陸子豪情緒激昂,眸中神光閃爍。

  「若是柱國將軍仍有顧慮,可將陛下之信看完。」

  牧原沉默著,再度撐開信封,這才發現裡面還有第二張紙。

  「柱國將軍若對牧傾顏之事仍有計較,那朕便厚顏提個諾。

  待大事一定,便迎牧傾顏入宮為妃!

  當然,具體如何,由柱國將軍決斷。」

  牧原手腕一抖,心中當真是五味陳雜。

  這究竟算是好事,還是壞事?

  若說是此前的帝君,那多半算不上什麼好事。

  可若真如陸子豪所言,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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