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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鹽鐵論

2024-05-22 07:38:19 作者: 一言

  林憶哲講得不算深入,但這些,已經足夠讓他們大概分別出什麼是好什麼是壞了。

  至於最難的「漆器圖紋」這一部分,他非常籠統地說:「一般做漆器的師傅,在設計圖紋時都會根據漆器的用途來定稿。婚姻嫁娶,用的多是婚宴圖、喜鵲、龍鳳等等。新年節日,有的是雅致的雲紋、簡單的線條、雕刻的花枝、福壽圖等等。選個喜歡的圖紋,再看看它線條是否流暢。」

  雲景浩聽了半天,聽得糊塗了。

  林廣山在雲景浩的身後站了老半天,也沒看明白。

  「他這是要把你家底掏空?這沿街叫賣的架勢,搞得挺火熱啊。」

  雲景浩回頭,見是林廣山,臉色頓時就陰沉了下去。

  

  「還不是你養的好兒子。」

  林廣山馬上往旁邊挪開半步,「現在歸你管了。」

  雲景浩也忘旁邊挪開半步,一臉的無辜,「等他和依依結婚了,那也只是女婿,怎麼就歸我管了?又不是我生的。」

  林廣山說道:「女婿也是半個兒子,我被他折騰了二十多年,接下來換你遭罪,很公平。」

  「你……」雲景浩本來就氣,現在更是氣得渾身冒煙。

  林廣山清點著被林憶哲搬出來的那些好寶貝,不停地感嘆:「嘖嘖嘖,真是厲害了,全是你們雲家的看家寶物啊。」

  他拍拍雲景浩的肩膀,「親家啊,做人呢,要想得開。這些東西都是身外之物,不要太在意。」

  他看著雲景浩氣得七竅生煙的樣子,忍不住偷樂。

  有人撥開人群,急匆匆地跑到林廣山的面前。

  「林師傅,不好了,剛才我搬東西到倉庫里,發現……你的那些好寶貝,都不見了。」

  林廣山的臉色頓時就暗了下去,「怎麼會沒見了?也就之前憶哲和佑鄰比拼的時候,我打開了一下,讓憶哲選……」

  說到這裡,他似乎反應過來了什麼,驚詫地回頭。

  只見林憶哲對台下眾人道:「剛才展示的那些,是讓大家過過眼癮的。接下來,我會拿出一批漆器來,有喜歡的可以買下來,價格絕對公道。」

  林憶哲轉過身,拍了下手,那些雲家的徒弟們拉開一片紅綢,顯露出一批漆器。

  花瓶、擺件、用具、畫作、屏風,什麼都有。

  華貴、美麗,極致典雅和大氣。

  紅綢揭開的那一刻,整個蜀江鎮都仿佛被鍍上了一層絕美的大漆之色,錦繡華美。

  高台之下,驚嘆聲不絕於耳。

  「林家的東西就是不一樣。」

  「今天算是大酬賓活動了吧?要是錯過了,得等到什麼時候啊?」

  「我家女兒下個月結婚,你們等會兒讓著點兒我。」

  ……

  人群後,林廣山眼睛都看直了。

  他的身邊,不識趣的小徒還在一驚一乍:「林師傅你看,那不是我們倉庫里的寶貝嗎?怎麼被全搬到那裡去了?」

  雲景浩心裡也是一驚,還好,林憶哲這小子賣的不是他的東西。

  他語重心長地拍了拍林廣山的肩膀:「廣山兄弟啊,這些東西再金貴,也都是身外之物,你說是吧?」

  林廣山的拳頭都要捏出水來了,眼眶紅得像鬥牛場裡的牛眼。

  「逆子!」他氣沖沖地要上前找林憶哲的麻煩,卻被雲景山給拉走了。

  「你放開我!我今天非要把這小兔崽子打死!敢把我的東西拿出來便宜賣!氣死我了。」

  一旁的小徒不合時宜地提醒林師傅:「林師傅,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以前在憶哲十八歲的時候說,從那天起,家裡的里里外外,他都可以當家,都可以做主。」

  本來就很氣了,聽了這話,更氣!

  「什麼意思?啊?我喝醉的時候說的話也能算數?」

  那小徒真是沒眼力見啊,脫口就是一句:「可是林師傅當時喝的是自己熬的涼茶啊,我還說涼茶好喝呢。」

  林廣山被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盯著小徒看了半天,指著他的鼻子,兇巴巴地說出一句:「以後,休想再喝我熬的涼茶。」

  「哦。」小徒喃語,「憶哲說他也會熬。」

  林廣山的身體都軟下去了,還好有人扶著。

  抬眼一看,扶自己的竟然是雲景浩。

  這會兒,在林廣山的眼裡,雲景浩和林憶哲是一夥兒的。

  他生氣地把手挪開,不許雲景浩靠近自己。

  雲景浩吩咐林廣山的小徒:「照顧好你師傅,本來年紀就大了,還這麼大火氣。要是氣出病來,還得籌錢去看病。」

  籌錢兩個字算是揭了雲林兩家的老底。

  漆器的確貴重,它可以在婚宴、新年的時候華美出現,配得上最奢華的大別墅、大洋房,也配得上最雅致的書店、咖啡屋。

  但是……

  最近幾年,漆器的生意一直不好。

  雲林兩家的倉庫里都堆了不少好貨,一件壓著一件,滿滿當當。

  如果林憶哲能賣出去一些,也的確算是給家裡增加收入了。

  雲景浩往家裡走,他的小徒追了上來。

  「雲師傅,我不明白,為什麼林家倉庫里堆的漆器壘得都像山一樣高了,為什麼就是不肯便宜賣出去呢?如果他們也能像那個黃毛假貨商一樣,搞些促銷活動,想些辦法,或者給每一件漆器都編一個故事,說不定就不愁銷路了。」

  雲景浩嚴厲地看了一眼小徒,「你說這些話,是把自己的位置擺在了那黃毛詐騙犯的身邊!」

  「啊?」小徒懵懂。

  「啊什麼啊?」雲景浩教訓起來,「你編故事忽悠人,能賣幾件?能走多遠?把名聲搞臭了,誰還找你買物件?」

  雲景浩敲了小徒一個爆栗子就走了。

  小徒一臉錯愕。

  雲師傅只回答了一個問題,還有好幾個問題沒說呢。

  其他同門徒弟拍了下他的腦袋,「你啊,說的都是些什麼話。」

  小徒懵懂,「我沒說錯啊。」

  大徒道:「編故事,就等同於騙人,不可取。」

  「再說低價促銷。多低的價格算低價?總不能比成本價還低吧?」

  漆器的成本自古就高。

  西漢桓寬所撰寫的《鹽鐵論》中便有一句:「一杯用百人之力,一屏風就萬人之功。」

  其中的杯、屏風都是用漆藝來做的器物。

  成本在那兒,還能怎麼低價?

  黃毛他們敢把價格胡亂砍一通,是因為他們的東西壓根要不了什麼成本。

  選胎的時候,雲林兩家為了得到足夠好的胎體,往往絞盡腦汁、遍尋商家,跋山涉水地拜訪手藝人。但是黃毛他們的東西,那是什麼瓶瓶罐罐都敢往上面髹漆。

  再說手藝,更是瞎搞一通。

  就連直接用機器印上去的花紋,也斷斷續續。就跟借來的印花機器,要急著還回去似的。

  他們的成本估計連五塊都要不到,但是卻敢按正常漆器來賣,以百元左右的價格賣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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