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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4-29 18:12:03
作者: 紫金陳
暑假的補課很快結束了,再過幾天就將正式開學,也意味著最重要的初三來了。
補課的最後幾天,朱朝陽沒去過學校,一直請假在家。
周春紅也請了一個星期假,處理各種事宜。
儘管他們家的財務狀況迎來了天翻地覆的改變,不過周春紅是個本分人,不會守著財產坐吃山空,她說這些錢都存著,給兒子大學畢業後買房買車,多餘的部分到時候讓兒子自己打理。
一個星期後她回到了景區上班。這一天,朱朝陽再次見到了普普,約定明天早上把相機給張東升。
深夜,朱朝陽獨自在家,伏案寫了整整一個晚上後,他停下筆,活動了一下酸楚的手臂,將手裡的筆記本合上,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隨後,他把筆記本端正地放在了書架上,又把書桌收拾一空,把所有參考書摞成了一堆,拿出那本印刷粗糙的長高秘籍,蓋在了這堆書的最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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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躺在椅子上,閉眼思索了一陣,睜開眼,從抽屜里拿出了相機和兩張存儲卡。其中一張,自然是相機原來的存儲卡,另一張則是他今天下午剛去電腦城買的。
他把那張新的存儲卡放到相機里,把相機塞到書包里,把舊的存儲卡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書包的另一個小袋裡。
做完這一切,他皺了皺眉,眼睛看著窗外,木然地望了好久,臉上出現了遠超出他年齡的表情,嘆息一聲,上床睡覺。
明天是最關鍵的一天。
月普,耗子,但願一切順利,你們永遠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第二天早上,他背著書包,如約來到盛世豪庭,走到樓下鐵門處,按響了門鈴。
張東升走到可視門鈴前,看了眼畫面里的朱朝陽,眼角露出了一絲微不可察的笑意。
他轉過身對另外兩間臥室喊:「耗子,普普,朝陽來了。」隨後按下了開門鍵。
朱朝陽剛到門口,丁浩就把門打開了,熱情地迎他進來。「好兄弟,幾個星期沒見面了!」
「坐吧。」張東升友好地招呼朱朝陽。
朱朝陽坐下後,和丁浩聊了些近況,不過他們誰都沒提那件事,仿佛那件事從來都不曾發生過。
說了一會兒,朱朝陽道:「叔叔,相機我拿來了。」
他將書包放在一旁的位子上,從裡面拿出相機,遞過去。
張東升打開相機,相機還有電,他看了一遍,視頻果然在裡面,他滿意地點點頭,問:「這段視頻你們只放在了相機里?有沒有另外存到電腦里?」
朱朝陽搖搖頭。「沒有存過。」
張東升將信將疑地朝三個人分別看了下。「從來都沒存過電腦里?」
「沒有。」朱朝陽肯定地回答。
丁浩道:「叔叔你放心吧,我能肯定,沒存過電腦里。」
普普也道:「我們沒有必要騙你,現在也沒有保留視頻的必要了。」
張東升點下頭,抽出相機里的存儲卡,一下摁斷,扔進了垃圾桶,輕鬆地笑起來。「好吧,那麼從今天開始,一切都是新的了,過去的一切都過去了,包括我,也包括你們。」
丁浩露出了由衷的笑容,普普嘴角稍稍翹了下,只有朱朝陽,勉強歪歪嘴,似乎笑不出來。
張東升看著他,想了想,安慰道:「事情已經發生了,你後悔也沒用,忘了吧。」
朱朝陽道:「我沒有後悔,只是最近發生了太多事,嗯……」
「慢慢會過去的。」
「嗯,我會忘掉的。」
張東升拍了下手,道:「好吧,接下來朝陽你安心生活,耗子和普普我會想辦法給他們弄上戶口,再弄上學籍,重新開始上學,不過需要些時間,恐怕開學時是安排不上了,不過最遲年底我肯定會搞定。」
丁浩哈哈笑著撓頭,很滿意這個結局。
張東升又道:「我們四個人也算某種意義上的同舟共濟了,經歷了這麼多,今天徹底告一段落,中午我買點東西慶祝一下,怎麼樣?」
丁浩連忙道:「好啊,我要吃比薩。」
張東升朝他笑道:「你只要少玩遊戲,學普普多看看書,以後想吃什麼都沒問題。不過現在,我會變一樣好東西給你們。」
普普努努嘴。「是不是冰箱裡的蛋糕?」
張東升故作驚訝。「你昨天看到我藏進去的吧?」
丁浩笑道:「其實我也知道啦,就是沒說出來。」
朱朝陽看著他們的模樣,也不禁跟著笑。
張東升的「驚喜」被識破,他無奈地搖搖頭,從冰箱裡拿出了一個大蛋糕,掀開泡沫盒,一個放滿巧克力和水果的漂亮蛋糕出現在他們面前。
丁浩咂著嘴。「叔叔,你太棒了!」
「再來點飲料吧,朝陽不喝碳酸飲料對吧?橙汁呢?你們倆依舊喝可樂?」
「隨便,你快點吧。」丁浩迫不及待地先叉了個草莓放到嘴裡。
張東升笑著搖搖頭,倒了一杯橙汁和兩杯可樂,放到他們各自面前,他自己倒了杯葡萄酒,用杯底敲了敲桌子,道:「咱們先干一杯。」
「好啊!」
丁浩一口就喝掉了大半杯冰鎮可樂,普普也喝了三分之一,朱朝陽喝得很慢,喝一口後,手伸到嘴邊,咳嗽一聲,又接著喝,又咳嗽一聲,隨後道:「我去小便。」他又喝進一大口,鼓著腮幫子朝廁所走去。
張東升瞧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的杯子,他那杯也喝了三分之一。
「現在切蛋糕啦,你們想吃哪塊?」
張東升正切著蛋糕,朱朝陽從廁所出來了,他依舊笑著問:「朝陽,你喜歡巧克力還是水果?」
「我昨晚拉肚子了,現在還不敢吃。」
「那好吧,只能下次補償你了。耗子,這塊先給你。」
丁浩接過蛋糕,吃下幾口後,突然皺起眉。「哎呀,糟糕,看來我也要拉肚子了,我肚子痛。」
普普不屑道:「誰讓你總是吃這麼多這麼快。」
「我痛死了,你還要說我呢。」丁浩瞪了她一眼,可是沒過幾秒,他就痛得更厲害了,他捂著肚子,痛得呀呀叫。
「耗子,耗子!」普普覺得他叫得有點誇張,轉過頭去看時,他竟直接從座位上滑了下去,臉都開始猙獰了。
朱朝陽趕緊和普普一起去扶他。
張東升也連忙跑過去,把他拉到位子上,急聲問:「怎麼了,是不是急性腸胃炎?」
「他怎麼痛得這麼厲害?」普普焦急地弄著已經在抽搐的丁浩,可是這時,她眉頭微微一皺,忍了幾下,隨後,她臉上也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張東升道:「肯定是腸胃炎,我去拿藥。」
他轉身裝作去桌子下拿藥,卻拿出了一個遙控器,按了下,門鎖上傳來了「咔嚓」一聲。
這時,朱朝陽朝自己的座位走了幾步,突然也痛苦地叫出聲,隨後摔倒在地,開始呻吟。而丁浩已經只剩抽搐了。
普普緊跟著滑到了地上,瞪大眼睛,驚慌地看著此時緩緩轉過身,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的張東升,突然想起了朱朝陽爸爸死前的樣子,頓時驚醒,聲音嘶啞地喊著:「你……你要殺了我們!」
張東升沒有回答,只是漠然地立在原地,看著他們三個從掙扎到抽搐,逐漸一動不動。
等了足足五分鐘,他吐了口氣,冷聲道:「一切都是你們逼我的。你們以為到此結束了?你們畢竟是小孩,不懂得一個道理,有些秘密是永遠不能讓別人知道的,那樣永遠睡不了一個好覺。」
他平靜地走上前,翻開丁浩的眼睛,瞳孔已經散了,身體還熱乎乎的。等半夜出去把三個小鬼丟到海里,今天終於做個了結了。他心下感覺到一陣久違的輕鬆。
他正想去拿袋子裝屍體,突然,卻感覺胸口刺痛一下,他還沒回過神來,又感覺到了一下刺痛,一下,兩下,三下,四下。
他本能地低下頭,驚訝地發現,胸口血流如注,血液噴了出來,他回過頭,在他最後的時光里,看到了手拿匕首的朱朝陽站在他身後。
那把匕首,就是朱朝陽和普普第一次來他家,在桌子下找到,被朱朝陽搶來放書包裡帶走的。滿手是血的朱朝陽愣在原地,看著張東升徹底倒下,四肢逐漸從抽搐變為一動不動,可還是睜著一雙充血的大眼睛,仿佛死不瞑目,一直瞪著他。
過了好一會兒,朱朝陽才回過神來,望著躺在地上的丁浩和普普,最後,他的目光全部集中到普普臉上。
他蹲下身,看著普普的臉,輕輕地叫她:「月普,月普,你醒醒……」
普普沒有回答他。朱朝陽伸出一隻手,慢慢地握住了普普的小手,手心傳來一絲溫度,讓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暖意。
「月普,你醒醒,我們一起出去,好不好?」他的手抓得更緊,另一隻手伸上前輕輕撩撥她細細的頭髮。
「月普,月普,你起來好不好?起來,起來啊……」
突然,淚水在他眼中翻滾,頃刻間,他號啕大哭。
普普始終一動不動,她再也不會動了。
朱朝陽低下頭,在普普的額頭上淺淺地親了一下,這是他第一次親女孩子。
他就這樣痛哭流涕地看著普普,過了好久,才停歇下來。他用力吸了下鼻子,緩緩站起身,眼神迷茫地看著周圍。
他從口袋裡摸出了一團紙巾,紙巾黏糊糊的,吸滿了橙汁。他把匕首放在一旁,走到桌前拿起了那瓶橙汁和他的那杯橙汁,進了廁所,將手裡這團吸滿橙汁的紙巾扔進了馬桶,將杯子裡和瓶子裡的橙汁也都倒進了馬桶,衝掉,塑料瓶和空杯子都用水沖了一遍。
接著他返回客廳,把空杯子放回桌上,拿起桌上的那瓶可樂,給空杯子裡倒上了大半杯可樂。然後他從垃圾桶里撿出被張東升摁成兩截的存儲卡,又拿著空的橙汁瓶,走到了陽台的窗戶口,朝外看了眼,確認下面沒人後,他把空瓶連同被摁斷的存儲卡一起拋了出去。
他再次回到客廳後,拿出了書包里藏著的原先那張存儲卡,把它塞回了相機里。隨後他撿起匕首,走進廁所,打開水龍頭,拿下一塊毛巾,用力搓著匕首,包括匕首的把手,洗了一陣後,他用毛巾裹著匕首,回到了客廳,用匕首從張東升身上沾了些血,又把匕首的把手放進丁浩手裡握了幾下,拿出來後,又在張東升手裡握了握。
他站在原地,緩緩閉上眼睛,咬緊牙齒,用毛巾拿著匕首,在自己的胸口和手臂上劃了幾刀,那幾刀都不深,不過也馬上流出了血,浸紅了薄薄的T恤衫。
做完這些,他把匕首扔到了丁浩的手附近,把毛巾、蛋糕、椅子都推翻在地,地上顯得一片狼藉。他深呼吸一口,跑到了門邊,轉動門鎖,卻發現門打不開。
他看了看,門鎖上比以前多裝了個東西,那東西上有個發光的紅點,他想到剛剛張東升按了什麼東西後,門鎖上傳來「咔嚓」一聲,想必是遙控控制開關的。
他來到桌子旁查看,馬上尋到了桌子下面的一個遙控器。他伸手去拿遙控器,卻中途停住,思索片刻,沒有去碰遙控器,而是跑到了廚房,爬到窗台上,拉開窗戶,大聲哭吼著呼救:「救命啊,救命啊,殺人了,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