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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4-29 18:11:13
作者: 紫金陳
站在一個親戚的角度寒暄安慰了幾句後,嚴良嘆了口氣:「徐靜也遭了不幸,你心裡現在一定很不好受吧?」
張東升抽了下鼻子,慢慢地掏出香菸,點上,目光呆滯地望著前面,默默無言。
嚴良打量了他一會兒,站起身,走到了客廳中間。「這本是你和徐靜共同裝修的新房吧?」
張東升默然點點頭。
「唉,現在變成你一個人的了。」
聽到這句不輕不重的話,瞬時,張東升握著香菸的右手小指動了下,不過嚴良看不到他的小指。
嚴良苦笑了一下。「我能參觀一下嗎?」
張東升心中愈發確信嚴良對自己有了懷疑,舊的家裡這些天都是親戚,張東升自然不會留證據在舊房子裡,嚴良想必是想在這新家尋到一些東西吧,不過隨便他,他不會找到的。幸好此前張東升就預料到嚴良可能會這麼做,所以沒讓朱朝陽躲起來,否則被發現屋子裡躲了個小孩,嚴良肯定會懷疑到這小鬼身上。
張東升就這麼坐在客廳里,一句話不說地抽著煙,嚴良則似是漫不經心地在每個房間裡都走了一圈,房子很空,家具都還不全,日常雜物不多,不過嚴良其實很細緻地打量了每個角落,就剩把衣櫃拉開來看了。
看了一圈後,嚴良回到客廳,臉上沒流露出任何情緒,只是道:「看來你在新家也住了一段時間了,你一個人住的?」
張東升點點頭。「徐靜爸媽過世沒多久,她又跟我提離婚,這次我答應她了,不過我說現在就離,恐怕會被人說閒話,讓她再等幾個月。她說她不想住家裡了,想搬出去住,我想還是她住著吧,我搬出來。」
「分居?」嚴良咂咂嘴,「看樣子那時你們的婚姻已經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了。」
「其實我這麼做也是別有用意。」
「嗯?」嚴良側過頭,微微驚訝地看著他。
「我想讓她一個人安靜一段時間,或許她能從牛角尖里鑽出來。我獨自搬到這兒住了沒多久,就去麗水的山區參加暑期支教,在山上,我每天都拍照片給她發過去,希望她會回心轉意。其實她後來已經有一些回心轉意了,您瞧她回我的信息。」他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同時還帶著一抹憂愁,把手機點開遞給嚴良,吐了口煙,「可是,沒想到突然會這樣……」
嚴良從他手中接過手機,微信上,張東升和徐靜之間的聊天裡,有很多張照片和對話。
嚴良徵求意見:「我可以聽聽嗎?」
「沒問題。」
嚴良點開了其中的一些對話,從內容上看,張東升似乎故意想表現出熱戀中的狀態,極力討好著徐靜,逗她笑,說著山上支教的趣事。有時徐靜也會很好奇,甚至帶著笑聲回應,比上回他見到徐靜時她對張東升的態度好多了。
此外,嚴良特別注意到,張東升每天都會給徐靜傳照片發信息,兩個人之間的交流,早上、下午、晚上都有,如果是這樣……嚴良眼睛微微一眯,只要在移動公司確認了張東升的手機這些天都在麗水山區,並未離開過,那麼他就有了很堅固的不在場證明。甚至,照片中還有許多張東升跟其他志願者老師的合影,找那些人一核對,如果確認無誤,那麼更能百分之百證明徐靜死前的很多天,張東升都在麗水山區,從未回過寧市。
從麗水山區到寧市,開車最快速度也要六七小時,來回就是十多小時,張東升想乘機短時間趕個來回是不可能的。
難道……徐靜的死,真的是意外嗎?
嚴良抿抿嘴,道:「可惜,我想你們原本是有機會複合的,誰也想不到會發生這樣的意外。不過……你有沒有考慮過,這或許不是意外?」
張東升驚訝道:「那是什麼?」
「這麼年輕,猝死的概率是很小的。你知道,我以前從事過警察行業,對有些情況比較有經驗,你有沒有想過,或許是徐靜與你有複合的可能,導致另一個人產生不滿,從而……」
「您是說徐靜的……情人?」
嚴良點點頭。「你知道他是誰嗎?」
「我只知道是她單位的,我沒見過,我也不知道具體是誰。」
「其實如果徐靜的屍體還在,或許可以做進一步的屍檢,判斷出她到底是不是真的猝死。交警部門的屍檢是很粗糙的,他們只針對交通事故,測些酒精什麼的,刑警隊裡才有真正的法醫。交警只是測了她非酒駕,又根據心臟的一些特徵,做出了猝死的結論。交警當天就把屍體還給你了,不過你第二天就拿去火化了,還沒過頭七,是不是……太急了?」說話間,嚴良的目光冷冷地落在張東升的眼睛上。
誰知張東升絲毫沒有緊張,似乎對這個問題早有防備,他突然咬住了牙,手指關節捏得發白,最後把香菸狠狠壓滅在菸灰缸里。
嚴良收斂了下目光。「怎麼了?」
張東升吐出一口氣。「嚴老師,您是不是懷疑徐靜是我害死的?」
「嗯……怎麼會呢?」
張東升搖搖頭。「我不是笨蛋,我聽得出您的想法,不光是您,也許其他人私底下也會這麼想。徐靜爸媽死了,徐靜也死了,徐家這麼多套房子,最後都落到我一個上門女婿頭上,對吧?」
「嗯……」嚴良沒想到他會直接戳穿了說,頓時有些不知所措。
「徐靜出事第二天,我就不顧別人說什麼要停屍治喪,急著先去火化了再治喪,顯得更可疑了,對吧?」
「嗯……」
「其他人這麼想,我也不想解釋,因為這件事,我實在是不想說的。不過,我實在不希望您對我有所誤會。沒錯,我確實急著要把徐靜火化,因為……那是因為出事那天我趕回寧市,我在家裡發現了一個保險套的包裝。可……可我和徐靜很久沒有過夫妻生活了。」
張東升紅著眼,直直地看著嚴良,仿佛他正在把一個男人的滿腔屈辱和悲憤都強行壓進心裡。「我早就想到,徐靜一定和那個人發生過性關係,可我根本沒想到,我在山區支教,想著辦法討好她,我天天拍照片,跟她說話,討她歡喜,她也明明表現出開心的樣子,可是呢,她卻直接把人帶回了家。我不想看到她,真的,那一刻我真不想再看到徐靜了,我無法看著她躺在棺材裡,我寧可她是一盒骨灰。您明白嗎?」
嚴良手指交叉著,看著激動的張東升,默默無言,過了半晌,站起身,道:「你好好休息,這幾天你也忙壞了,如果你需要幫忙,隨時聯繫我。」
走到屋外,嚴良摘下眼鏡擦了擦,他覺得他看不清張東升這個人。
徐靜在此前曾說過,如果她出了意外,一定是張東升乾的。
可從邏輯上說,徐靜死前半個多月,張東升都有不在場證明,而且他的回答沒有任何問題,甚至他的神態舉止,也完全正常。
真的懷疑錯了嗎?嚴良陷入了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