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水輪流轉

2024-05-22 03:48:13 作者: 陸南樓

  「放我下來,快放我下來!」桑雲被眾人托舉過頭頂,被顛得有些害怕,忙向一旁的鐘大求救,「鍾大哥,你,你救我,救我!」

  鍾大卻笑得比誰都大聲,甚至加入了托舉的隊伍,「妹子,你立了這麼大的功,咱們兄弟這是為你高興呢!」

  不遠處傳來腳步聲——

  桑雲暈暈乎乎地側過臉,看見太陽底下,許遵正微笑著站在樹下,看著自己被顛來顛去。

  「許,許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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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來了也沒用。」鍾大狂笑道。

  「咳咳——」許遵握拳,低聲咳嗽兩聲。

  鍾大轉過身,看到許遵,忙驚喜道:「公子,是公子回來了!」

  眾人也都瞧見了許遵,忙將桑雲放下來,紛紛向許遵抱拳行禮。

  「沒事了,沒事了,我要趕緊回去給夫人報個信兒,叫她也放心。」鍾大想起這件緊急事兒,便向馬廄跑去。

  「大人,您沒事了嗎?官家不追究您的責任了嗎?」桑雲問得小心翼翼。

  「誰說沒事兒了?」許遵故意板起臉,邊往屋裡走,邊說:「官家又給了我三天時間,若是這個案子查不清楚,可真要丟官職了。」

  桑雲也跟進了屋子,「這是好事呀,至少大人您可以將功補過了。」

  頓了頓,她突然想到什麼,熱烈的語氣又變得萬分小心,「是我連累了大人,早知道,就不亂出主意了。」

  許遵不說話,而是定定地看向她。

  不知從哪裡吹來的一陣風,將門窗皆掩上。

  晦暗不明的光線里,面容憔悴的許大人,還是很好看。

  「不要胡亂自責,這件事和你無關。你即便不說,我可能也會這樣做。」許遵開口,聲音柔軟了幾分,「去官家面前,怕不怕?」

  桑雲搖搖頭,隨後又點點頭,「一開始,只是想替大人你說話,想著,實在不行,我就一頭磕死在開封府前,我就不信他們不讓我見官家,那麼多百姓看著呢,官家不是仁君嗎?到了官家面前,我發現官家也沒有那麼可怕,就說了很多很多。可回來一想,伴君如伴虎啊,我就還挺害怕的。」

  她絮絮叨叨說了很多,而許遵只聽見了「她要一頭磕死在開封府前」這句。

  許遵內心深處湧上一股衝動,多年的冷靜在此刻毀於一旦。

  他一把抱住眼前之人,動作笨拙,卻把自己所有暗藏的情感都交付於這個擁抱里了。

  桑雲一愣,等她反應過來時,亦圈住許遵的腰。

  皂角的味道混雜著女子身上淡淡的幽香,直往許遵的鼻子裡鑽。

  許遵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的下午,好奇心格外旺盛的他,在母親的箱籠里,翻出的一冊春宮圖,冊子窄窄的,內容卻豐富,還染著一股子淡淡幽香,許遵從未聞過這種香料,卻下意識臉紅心跳。

  桑雲敏銳地察覺出許遵的變化,從他懷中抬起頭,卻發現,他也在看她。

  一張通紅嬌艷的臉,帶著不自然的紅暈,猶如待放的紅蓮,許遵情不自禁低下頭去,想要去採擷這朵紅蓮。

  桑雲羞澀地閉上眼,正等著什麼,突然聞到一股發霉的氣味兒,忙將許遵一把推開。

  「怎麼了?」許遵輕聲問。

  「大,大人,您該去洗個澡了。」桑雲說完,臉紅著,一把拉開門,跑了出去。

  光線灑進來,許遵慢慢回過神來,聞了聞自己的衣袖——在陰暗潮濕的牢里待了一日,身上的氣味兒自然不好聞。

  不過,向來都是他許遵挑剔別人,今日,居然被這個丫頭嫌棄了?還真是風水輪流轉,許遵想著想著,不禁羞惱。

  待他沐浴過後,桑雲再靠近時,許遵卻是怎麼都不肯理她了,還將她和幾個捕快一道派出去,再尋關於當年那個被丟棄的孩子的線索。

  兵分兩道——鍾大帶著一隊人馬,去找國公府當年出去的老僕人。桑雲則於另幾個捕快,再探白雲寺,即疑似當年收留過那孩子的寺廟。

  忙活了一整日,果真有新收穫。

  與桑雲一組的那幾個捕快,回到大理寺時,一直夸桑云:「不愧是官家賞識的女捕快,桑姑娘一出手,果真不一樣。」

  原本,白雲寺是捕快們探過的。據寺內人所說,當年確實收留過一個躺在竹籃子裡,自上流漂下的男嬰,但他們只把孩子養到五六歲,孩子就自個兒溜出門玩時,走丟了,所以當時,這條線索才會斷。

  「桑姑娘厲害,看到一個小師傅吃獨食,就上前去詐他,那小師傅不經詐,說了實情。國公府的人早就來過了,捐了一筆香火錢,教他們這麼說的。」一個捕快說道。

  「其實也沒什麼,我就是覺得,白雲寺又不是什麼名寺,香火一直不旺,那小師傅吃的飯菜里居然有蘑菇,這在素齋里可是上食。我還仔細看過了,並非山上的野菇,而是市面上賣的那種。那小師傅也確實不經詐,一下子就道出實情,其實那孩子確實在廟裡被養到五六歲,但那一年,他並非走丟,而是掉入河中淹死了,屍骨就埋在山後。我自作主張,已經叫兄弟們去挖了。」桑雲得意地看向許遵,似乎是在等待誇獎。

  唐朝時,高陽公主與辯機和尚偷情,因一玉枕,而醜聞被曝光。今日,桑雲能因一碗蘑菇,從別人口中探尋實情,確實很值得夸一夸。

  但偏偏,許遵還記著上午的事兒,所以只冷冷吐出一句:「運氣好而已。」

  不多時,鍾大那一隊人馬也回來了。

  國公府的下人守口如瓶,無論用什麼方法,都問不出線索,從前的老僕人也找不到其住處。不過,他們卻意外從公主府探得一個消息——王詵的一名妾室染了重病,寶安公主召御醫會診,臨走時,還給了幾名御醫一人一匣子珠寶。

  「其中有個御醫喜歡炫耀,我們捉住他,不過嚇唬幾句,他就說了實話。原來那個小妾,根本不是染了重病,而是被駙馬打的。公主給他們珠寶,也是希望他們守口如瓶的意思。」鍾大晃了晃手中的一支釵,「這是那御醫塞給我的,又希望我能替他守口如瓶,我瞧著,這玩意兒民間可做不出這麼精緻的花樣,就算做得出,也不多見,應該是宮中的巧匠所制。」

  許遵接過釵一看,確認道:「確實是宮中的手藝。」

  「不過,就算知道了駙馬打人,又有什麼用呢?這個駙馬不是經常打人嗎?上次那個夏兒不也是?咱們兄弟幾個,還保護著她爹和她呢。」鍾大道。

  許遵目光落向手上的釵,想了想,緩緩開口道:「其實,我有個疑問,想請教幾名御醫。明日一早,我們就去太醫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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