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機
2024-05-22 03:46:02
作者: 陸南樓
「許大人,你的傷勢如何了?我可是掛念得緊。許大人你有急事,派人來稟告一聲就成,我去府上叨擾,也好過你帶傷來啊。」尚河說。
許遵並不想與他寒暄,開門見山道:「尚大人,蒼妙為何會從刑部大牢中逃走?」
「原來是這事。」尚河頓了一頓,笑得溫潤,「說來確實是我的責任,這些看守的人大冷天貪喝酒,這才給了蒼妙這廝可趁之機。我已派人去追捕了,許大人不必過於記掛。」
「真的只是因為獄卒貪喝酒嗎?尚大人在刑部多年,可曾聽過這樣的荒謬之事?」許遵盯著他,直言道。
尚河面上的笑意漸漸消弭,他的官位在許遵之上,又比許遵年長,許遵這副興師問罪的樣子,真的沒打算給自己一點面子。
「許大人這是懷疑我?」
「不錯。」許遵乾脆把話敞開了說,「刑部大牢守衛森嚴,我不信在沒有內鬼相助的情形下,蒼妙能順利逃出。我只是不明白,他不過是一個小倌兒,何以能叫尚大人偏心。或者......有人想要李熙河的性命,蒼妙不過是一個棋子。尚大人知道內情,不看僧面看佛面?」
尚河眼中晦暗不明,整個人沉默了下來。
他越是這樣,許遵越是覺得——自己猜對了。
「所以,那個人是誰?李熙河是西夏人,和那個人有何恩怨?」許遵問道。
尚河看了眼守在門口的鐘大,開口道:「許大人,還請讓你的人退下。」
許遵尚未開口,鍾大只是瞧了眼自家公子的眼神,便心有靈犀地退下,還替二人關上門。
屋子內的光線剎時暗了下來。
「許大人,你很聰明,但為官者,光有聰明,可不行。你在清風館鬧出這麼大動靜,朝堂內,已經有人參了你一本,是我連同其他幾位大人,一同保了你,官家也自是相信你的清白,你要懂得感恩。」尚河緩緩而道。
「你到底想說什麼?為何顧左右而言他?」許遵問出這句話後,自己先沉默下來,因為他似乎覺察到了什麼。
尚河那雙老狐狸般的眼睛裡拋出精光,「李熙河一個西夏人,誰會和他有什麼恩怨?即便他強搶民女,到處吃喝嫖賭,也沒有誰有能耐將他如何,畢竟這個西夏人是使節。蒼妙一個風月之人,我怎麼會偏心這種人呢?許大人自己都說出來了,這不是很明白麼?」
許遵自腳底而起的涼意,已經竄到了身上其他部位。
尚河見此,更是將謎底揭得透亮一些,「許大人知道嗎?官家打算伐夏了。」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許遵蹙眉。
「王韶在西北苦心經營多年,官家意在尋找合適的時機覆滅西夏,奪回幽雲十六州,重興我大宋國威。現下,西夏政局出現裂縫,時機已經成熟,需要一個由頭罷了。使節命喪他國,正是開戰的意頭。」尚河頓了頓又道:「朝堂上,許多大人都對戰爭提出反對意見,但官家意志十分堅定。」
「這事兒雖還未宣布開來,但嗅覺敏銳之人,已經猜到了。許大人斷案如神,為何對於政局之事卻如此遲鈍?」尚河坐下來,喝一口參茶,又慢悠悠道:「早就聽聞許大人才華橫溢,又能力出眾,可謂年輕有為,但處事上總是差了那麼幾分,不過這也不打緊,人嘛,都是有缺陷的。老夫比你虛長一些歲數,說這些,也是為你好。如今的官家,有抱負,並不想做那守成之君。他需要的,不光是能力出眾的人,還要是支持他的人。」
話盡於此,尚河覺得自己說得已經夠多。
他打開門,回頭望了面色蒼白的許遵一眼,「許大人回家好好將養著吧,順道仔細想想,有些事,是不是這麼個道理。」
尚河離開,鍾大走進屋內,見自家公子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公子,公子,您怎麼了?尚大人和您說了什麼?」鍾大察覺不對,不免有些焦急。
許遵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劇烈咳嗽幾聲,竟咳出一口血來,隨即,靠在椅背上,失去意識。
「公子!」鍾大慌亂大喊。
許遵被緊急送回伯爵府,順道傳了郎中入府診治。
紀氏正在別人家,同相熟的夫人們喝茶,聽到這樣的消息,心下一驚,忙火急火燎趕回府。
「大夫,我兒子怎麼樣?」紀氏匆匆步入許遵房內,看見大夫,著急問道。
「夫人。」大夫剛給許遵探完脈,稟道:「公子這是受了什麼刺激,引發了心疾,加上後背的傷並未養好,就強硬出門,體質虛弱,感染了風寒,這才昏厥過去。眼下,我給公子開一張方子,要將公子體內的寒氣逼出,再細細將養個把月,總歸,公子可不能再受寒,或是什麼刺激了。」
「好,多謝大夫。」紀氏令身旁女使給大夫賞錢,隨後走出屋外。
鍾大脫去外襖,只著單衣,正跪在庭院中央,見紀氏出來,忙磕頭道:「夫人,是屬下的錯,屬下不該由著公子出門,屬下......甘願受罰。」
紀氏抬手,正要打他兩巴掌,問他的罪,卻見他兩頰已經高高腫起,一般的下人沒這麼大手勁兒,也不敢對著許遵的心腹這麼下手,只能是他自己打的。於是,她高高抬起的手,終歸是無力落下。
「我要真扒了你的皮,遵兒醒後,想必也是心痛。我問你,遵兒去了何處,受了誰的刺激?」為母則剛,紀氏這話,正是儘自己所能,為兒子討回個公道。
「去了刑部侍郎尚大人府上,問詢關於西夏使者案情一事,具體尚大人與公子說了什麼,我真的不知。」鍾大如實說道。
尚府?
尚大人官職比遵兒高,尚家的老夫人和太皇太后相熟,時常進宮請安。
紀氏感到有些無力,但她胸口憋著這股子悶氣,無處發泄,只得指著鍾大道:「你給我跪在這冷地里好好悔過,什麼時候遵兒醒了,你才許起。」
「是。」鍾大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