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內出來的人
2024-05-22 03:45:58
作者: 陸南樓
許遵比預料的早醒了不少,他睜眼時,四周還是一片黑暗,唯獨一盞微微搖曳的燭火和火爐子裡冒出的火星子,照出些光。
冰冷的牆壁透著幽冷,桑雲熟睡的面孔由模糊到清晰。
許遵緩緩抬起手,摸向桑雲頭頂那一塊被削去頭皮和頭髮的地方,已經結了痂,但這塊暗紅還是提醒許遵回憶起了昨夜發生的事情。
桑雲這時該是做了什麼噩夢,也醒了,睜眼時,恰好與許遵四目相對。
「大,大人,你醒了。」她高興不已,愣了會兒,才想起大夫囑咐的話,「你等下,我這就去盛藥。大夫說了,你醒後就要把藥喝了。」
許遵看著桑雲麻利的樣子,啞著嗓子開口:「你頭頂......還疼嗎?」
桑雲聽罷,默默自己的頭,笑了笑:「不疼,就是有些丑。大人,我這算不算為辦案才負的傷?您可要給我賠償金,實在不成,給我買一頂帽子也行。」
許遵見她還有心情惦記著錢,不禁也跟著笑了笑,「好。」
桑雲一怔,她將藥從罐子裡盛到碗裡,端給許遵,許遵二話不說,端起碗來,慢慢喝了。
桑雲覺得一切有些恍惚,因為許大人甚少有這樣乖巧順從的一面,在自己眼中,許大人一直都是冷著一張臉,說一不二的模樣。
「咚咚——」有人敲門。
桑雲忙去開門,發現居然是鍾大。
他眼底布滿紅血絲,看起來是一夜未睡。
「終於找到了,公子他沒事兒吧?」鍾大關切地問道。
桑雲讓出一條道,讓鍾大能看清堂屋的狀況。鍾大見自家公子正坐在床榻上,除了面色蒼白,其餘看著無大礙的樣子,便真正放心下來。
「公子,蒼妙已經被捉住了,正關在咱們大理寺地牢里,給他的,是看守最嚴的牢房,量他是神仙,也飛不出去。」鍾大稟道。
許遵點點頭。
突然,鍾大沉默下來,許遵看著他欲言又止的樣子,感覺奇怪,「怎麼了?出現什麼狀況了嗎?」
鍾大望向桑雲,「桑姑娘,還請你迴避一下,我和公子有話要說。」
桑雲和許遵同時感到詫異,因為桑雲也算是大理寺的一份子,而且日常和他們關係都很親近,一般案子的事兒,是從不瞞她的。
事出反常,必有蹊蹺。
桑雲起身,往屋外走去,走之前,還不忘添了一盞燭火,將昏暗的屋子徹底照亮些。
當屋內只剩下許遵和鍾大二人時,鍾大才開口:「公子,您上次叫我查的,關於雲溪的來歷,我已經查明了。」
「有何不妥?」許遵似乎已經預知到什麼。
「他是從大內被貶出來的,原來供職的地方是翰林書藝局。」鍾大道。
「怪不得瞧他有一股子書生氣質,手上居然還有常年握筆才會有的老繭。」許遵恍然大悟。
「屬下向熟人打聽,想要知道雲溪因何故被貶出大內時,卻怎麼都問不出來,不僅於此,雲溪的資料也被銷毀得一乾二淨。」鍾大低聲道。
「這事兒確實蹊蹺,不過,能悄無聲息辦到這件事的,身份一定不低。」許遵眯了眯眸子。
涉及到大內,鍾大需避開桑雲,也不足為奇。
「這個蒼妙也很奇怪,他的身手著實不錯,我們追了他兩條街,才將他擒住,為此還傷了兩個兄弟。剛被捉住,蒼妙就打算咬舌自盡,被我及時制止。現下,他被捆在牢里,嘴裡塞著布團,無論如何都是死不成的。只是,這樣好的身手,又不怕死,為國盡忠不好麼?為何偏偏淪落來風月場所?」鍾大說道。
「若不是他天生浪蕩,那就只有一種可能——」許遵聲音低下去,「他是被人安排在清風館的,其目的應當就是為了勾引李熙河,伺機殺掉他。」
鍾大不再言語,許遵又道:「這幕後之人,很是了解李熙河的秉性,才能算得這麼精準。」
燭火搖曳,將人影拉長,透著萬般詭異。
鍾大一眼看到桌上的幾張名帖,拿起看了看,又交給許遵,有些無奈道:「公子,您怕是要出大名了。」
許遵翻看名帖,搖搖頭:「不然,她一個弱女子,怎麼能獨自將我送到這家醫館來?必定是求了人的。」
鍾大見自家公子,能夠完完全全站在桑姑娘的立場去思考問題,不免感到高興。其實,剛剛自個兒進來,見公子和桑姑娘一團和氣,鍾大就覺得這畫面十分美好,若不是有急事稟報,自個兒還真不忍打攪。
只是,桑姑娘救了公子的命是真,但收下這些名帖所帶來的無窮後患也是真。畢竟,商人們不比士大夫,只看重利益,並不惜名節,出現在清風館,被人知曉了,也不怕什麼,但公子不同,先前的案子裡得罪了不少人,這些人若是拿這一點做文章,公子還真是有些百口莫辯。不過,當時的情況危急,命與名節,一定是命更重要。
「夫人想必也很快知道了。」鍾大還想起這一層,頓了頓,他請示許遵道:「蒼妙......是等公子傷好了,親自去審,還是......」
「交由刑部尚大人吧。」許遵道。
此人圓滑,但自己已經將人抓回來了,他審個人,想必是沒什麼太大問題。
「公子為了抓人,差些沒命。尚大人只是待在自己府上,高床軟枕睡了一宿,就白白得了功勞,真為公子不值。」鍾大說道。
許遵搖搖頭,「尚河自是個貪生怕死的,但我也不是就不怕死,只是事情總要有人去做,人抓回來就好,這時候就別計較這些了。」
鍾大看向許遵,投以萬分敬佩的目光。
自家公子小事上龜毛,大義上從來都是聖人之光。
鍾大打開門,看到桑雲抱胸,剁著腳,手上還提了一個油紙包。
「桑姑娘,外頭太冷了,你快進屋暖一暖。」鍾大忙讓開身子。
桑雲笑著,從油紙包里拿出一塊炊餅,遞給鍾大,「鍾大哥還沒用早飯吧?快吃一個。現在還太早,我只看到一個賣炊餅的老伯,就買了幾個。」
鍾大接過炊餅,心中生出不少暖意。
忙乎了一夜,他呀,確實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