兇手
2024-05-22 03:45:34
作者: 陸南樓
黃明子的反應給了張七巧莫大的鼓勵,她繼續道:「我每日都背負著很大的壓力前行,我沒有人可以訴苦,包括桑姑娘也不成。我內心很壓抑,總是時不時就崩潰,然後黑夜裡又默默自愈。」
「我告訴自己,一定一定要堅持下去啊,不然我的目的就徹底成了泡影了,這是我活著唯一的信念了,不然,我死也不會瞑目的。」
張七巧說完後,覺得內心鬆快一點兒,可又覺得自己莫名其妙和黃明子說了這麼多,有些交淺言深的意味。
好在,黃明子既不好奇張七巧的「目的」是什麼,也不好奇她為什麼動不動談及生死,只是又「嗯」了一聲,證明自己聽到了她的話。
他的反應叫張七巧覺得安全又窩心。
「那麼你呢?為什麼喜歡睡在驗屍床上?大冬天的,不覺得冷嗎?」他不好奇她,張七巧對他卻是有幾分好奇的。
可是,這話問出口了,張七巧突然覺得有些不妥。
她忙不迭道:「我多嘴了,你,你不用回答我的。」
沒想到,黃明子卻開了口:「為了體驗死亡。」
「什麼?」張七巧一愣。
「死去的人身體總是那麼冰冷,我想體驗一下這種冷。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黃明子的聲音里充滿悲傷。
樊樓內。
桑雲看著桌上的吃食,目光在炒魚和燒雞上來回穿梭,似乎在思考自己應該先吃哪一樣。
許遵一眼看破她的心思,開口道:「你可以每樣嘗一些,其餘的,都能打包帶走。眼下這麼冷,放一兩日也不會壞的,你自己熱熱再吃。」
「大人。」桑雲直勾勾地盯著他。
「怎麼了?」許遵被她看得有些發慌。
「沒怎麼,就是覺得大人你對我真是越來越溫柔了。」桑雲撕下一塊雞翅,笑得像個花痴。
「咳咳......」許遵莫名被茶水嗆了一口,叩了叩桌面道:「快些吃。」
「是,吃完了還要查案呢。」桑雲頗為乖覺道。
許遵沒有說話,他的手下,那都是精心挑選出來的,怎麼會查案不仔細呢?樊樓的線索,想必該查的都查了,可許遵又不能直說自己是看她可憐,所以帶她出來吃頓好的吧,那樣不就坐實了溫柔的「罪名」了嗎?
桑雲吃得滿嘴油光,許遵僅僅是喝了兩杯熱茶。過後,許遵命人將剩下的吃食用油紙打包,和桑雲離開樊樓。
「嗝......」桑雲站在門口,滿足地打了個飽嗝,回頭朝許遵笑得明媚,「大人,你說什麼時候才會下雪?」
「我從不盼著下雪。」許遵望了一眼天空的邊際,「底層老百姓的冬天很難熬。」
桑雲一愣,她看向他,他就站在燈籠下,不知是光照亮了他,還是他本身的光芒映襯得燈籠更亮。
「冬天的時候確實難熬,我以前冬天時會上山砍很多很多木柴,那時候我寧可睡在廚房,因為廚房比房間暖和。縱然這樣苦,我還是喜歡下雪,而且是那種厚厚的雪,蓋住整個大地,所有嘈雜的聲音都被遮住了,整個世界很純白,很乾淨。」桑雲輕聲道。
她的聲音和表情里,都藏著一種對世界美好的期盼。許遵心中也不禁柔軟幾分,剛要開口說什麼,卻見桑雲望向人群,神色一變。
「畫像上的人?是畫像上的人!」桑雲喊了一句,立刻沖了出去。
「誒?」許遵忙跟了上去。
「站住!你給我站住!」桑雲邊追邊喊,可惜人潮擁擠,她跌跌撞撞的,始終跑不快,好在——被她追的那人也跑不快。
許遵見況,從反方向繞了過去。最後,許遵和桑雲將跑的那人分兩頭堵在空巷子裡。
桑雲掏出腰牌,將那人按在地上道:「大理寺查案,你跑什麼?」
被按住的是一個瘦弱的年輕男人,他有些害怕又有些委屈道:「你們追,我能不跑嗎?萬一你們要打劫呢?」
許遵看到他臉的一刻,就知道桑雲抓錯了人。
「放了吧,不是他。」
男人爬起來,都來不及撣掉身上的灰塵,忙不迭離開。
桑雲有些失落,「我明明看到了,我的眼睛看得很準的,哎呀,怎麼會認錯人呢?」
「隔那麼遠,認錯人也正常,沒什麼可懊惱的......」許遵寬慰她道,頓了頓,他似乎想到了什麼,眼睛眯了起來,喃喃道:「認錯人,認錯人?」
「大人,您怎麼了?」桑雲發覺許遵神色不對,忙關切地問。
「春蘭死的時候穿的是郭青珊的衣裳,是郭青珊借給她穿的,好讓她回家過年時有臉面。但我們查來查去,春蘭一家子都是老實人,她自己也從沒得罪過什麼人,從動機上去查根本無從下手。有沒有一種可能性,兇手殺錯了人?」許遵沉聲道。
桑雲眼眸一亮,「怪不得春蘭會遭到虐殺,一定是郭青珊得罪了什麼人,春蘭是做了替死鬼。」
「可是......如果兇手殺錯了人,把春蘭的屍體丟在池塘里就好了,為何要花力氣放入廚房的水缸里?這不是多此一舉嗎?」桑雲還是覺得兇手行事的動機難以琢磨。
「如果說搬運屍體的不是兇手,而是內宅里的某個人呢?」許遵提出這個假設。
「那這個人的目的......」桑雲想了想,只想到一種可能性,「想讓屍體早點被發現!」
兩人對視一眼,似乎想到了共同的某個關竅。
「大人,我想再去一趟郭家,我覺得秋菊一定還知道些什麼!」桑雲道。
「我也正有此意。另外,跟郭青珊有來往的人都需要逐個排查,這麼深的仇怨,再怎麼縫補,都是會露出馬腳的。」許遵道。
兩人相視一笑,都認為此案終於理出些頭緒。
「對了,大人,你喜歡什麼圖案?」桑雲聽他說到「縫補」,突然想起一件事兒。
「圖案?」許遵分明是想岔了,「韓乾的《牧馬圖》深得我心。」
「啊?」桑雲苦著一張臉道。
只是想繡個香囊,難度這麼高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