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殺

2024-05-22 03:45:30 作者: 陸南樓

  在郭家一番查探之後,許遵打算先撤回大理寺。

  郭家主君特地命人去帳房支了錢,雙手奉上,說自己女兒死得慘,又拜託了好一番。許遵自是不會收下,只是承諾他,自己會盡全力。

  郭青珊的屍體留在郭家,春蘭的屍體則帶回大理寺。

  驗屍房內。

  黃明子看著燈火下的屍體,微微出神。

  死者春蘭很像一個人,一個不會再見,卻始終停留在記憶中的人。若不是她現在泡得發白,靜靜地躺在這兒,沒有生機,黃明子真的以為她又回來了。

  他抬起她的手,看到她的指甲里似乎有什麼東西。

  黃明子拿竹籤去刮,發現是一些白色的皮屑。他皺起眉頭,想到一種可能性,立刻找來一把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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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邊,許遵正在聽屬下回稟走訪結果。

  「大人,昨兒是除夕,郭家的下人從早忙到晚,到了晚上,得了家中主君的恩典,所有人都三五成群,聚在一處,喝酒的喝酒,賭錢的賭錢,沒有人留意郭二姑娘院子和廚房那邊的動靜,就算有生面孔,大家也不曾留意。」

  「郭家有一個小池塘,靠近後門兒,平時沒什麼人會去那兒。屬下們前去查看時,發現池塘邊上有搏鬥掙扎的痕跡,應當就是春蘭姑娘溺斃的地方。另外,屬下在池塘邊上發現了這個。」

  屬下將手中的物件兒交給許遵。

  這是一塊糕點,看樣子還很新鮮。既然池塘那兒沒什麼人去,眼下郭家又被封鎖,那麼這塊糕點只能是昨兒掉的。

  不過,這到底是兇手掉的,還是春蘭掉的呢?是掙扎之下不小心掉的,還是春蘭故意落下的呢?

  許遵陷入沉思,這時,黃明子踏入堂內。

  他的到來令大家感到意外,尤其是張七巧。因為印象里,黃明子是一個幹完自己的工作,就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人,他幾乎不來堂上,也從不與人交往。

  「我知道春蘭是怎麼死的了。」黃明子突然開口道。

  所有人一愣——這春蘭,不是溺死的麼?

  「她是被虐殺的。」黃明子沉聲道,「她的指甲縫裡有人的皮屑,她的頭皮有手掌按壓的痕跡。我剛才用剪子剪掉她的頭髮才發現。」

  許遵立刻反應過來,看來,春蘭要麼是被兇手挾持到池塘邊,要麼是與兇手在池塘邊撞上,兇手將她按入河中,春蘭拼命掙扎,所以手指甲縫裡才會留下皮屑。

  許遵眯了眯眼,「兇手是男性!」他與桑雲異口同聲道。

  「來人!備馬!我們再去郭家,查找有無臉上或脖頸處有抓傷的成年男性。」許遵喚道。

  阿忠上前,「大人,這種事交由我們去做就可以了。今兒年初一,您還是早點回去陪陪......」

  「不。」許遵擺手道。

  桑雲似乎想到什麼,她轉身,從案台上隨意抓了紙筆,上前道:「大人,我陪你一起去。」

  許遵眼中流露出幾分驚喜,可瞬間又背過頭去,「你這樣會讓人覺得,郭家窮得準備不起紙筆,對於驟然乍富的郭家來說,會傷害到他們脆弱的自尊。」

  說完,他直接離去,桑雲緊跟著,唇角不自覺揚起一抹欣喜的笑容。許大人話里的意思雖是責備,但語氣分明是高興,再怎麼掩飾,也被桑雲捕捉到一二。

  張七巧坐在案台前,看著一唱一和的許大人和桑雲,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許大人這大概又要「憑空畫像」了。她也很好奇,桑云何時與許大人有這般的默契的,反應竟如此之快?

  到了郭家,郭家主君以為大理寺的人去了來,是案情有了什麼進展,得到的回答卻是「第二次取證」,不免失望。

  許遵並沒有多餘的興致去安慰他,直接將人帶到池塘邊。

  「大人,在這兒——」桑雲指著一塊踩踏痕跡明顯的地方喊道。

  許遵走過去,蹲下身子,仔細查看四周。

  「這兩天沒有雨水,所以池塘的水位應該與案發時持平。我記得春蘭的身量......」許遵看了桑雲一眼,又低下頭,「應該有六尺二。」

  「要將春蘭按到水面下,這個人的手臂得有兩寸六,那麼他的身量應該在七寸。」許遵起身,向桑雲伸手道:「紙筆。」

  桑雲立刻將備好的紙展開,剛要鋪在地上,一旁的捕快彎腰扶膝,沖桑雲道:「叫大人在我背上畫。」

  「哦,哦。」桑雲又忙不迭將筆遞給許遵,自己則端著現成的墨,以供許遵使用。

  許遵幾筆畫出一張畫像,桑雲迫不及待看了一眼,撇嘴道:「這人長得也太普通了,根本沒有任何記憶點。」

  「就是沒有記憶點。」許遵看向她道,「但凡好看些,或是丑些,又或是臉上有痣有疤,偌大的郭家,竟沒人留意到這麼個生面孔?」

  桑雲覺得許遵說得有道理。

  「好了,去問問所有郭家的人,看看有沒有人見過畫像上的人,對了,鄰居也不要放過,或許會有線索。」許遵將畫像交給手下,隨後提腳就走。

  「許大人,我們現在去做什麼?」桑雲追著問道。

  許遵奇怪地看向桑雲,「大年初一,你想做什麼?」

  桑雲愣住,她頓了頓,才垂下腦袋,又問出一句:「許大人,您是要回家陪家人麼?」

  許遵剛想回她一聲「是」,覺得這人問的話真是奇怪,她沒家人,他可有的,可對上那一雙眼睛時,話卻怎麼都說不出口了。

  桑雲的這一雙杏眼,抬眼瞧人時,神色飛揚,又明媚又堅韌,可偏偏低頭時,圓鈍的眼角竟顯得楚楚可憐。

  「你晚上有事嗎?」許遵突然問她。

  「沒有呀。」桑雲抬頭道。

  「那我們去一趟樊樓,查案的同時,順便吃點東西。」許遵說完,回頭對手下道:「打發個人去府上說一聲,我今晚吃過了再回去。」

  手下應了聲「是」。

  「可是,可是樊樓您不是派人去了嗎?」桑雲不解。

  許遵臉色突然有些不自然,「怕他們查得不仔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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