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鬼
2024-05-22 03:21:32
作者: 青瓜檸檬
鑫國公府遭了賊。
那賊誰的窩都不竄,就偏偏愛往沈家二公子沈遜的屋內鑽,不要錢財,也不要人命,就愛穿一身白色衣衫到處晃悠,晃得人心惶惶。
那沈二公子是什麼人,是這燕都境內出了名的紈絝子弟,好色之徒。
燕熙樓里的姑娘的常客,春風閣里的伶人的恩主。
剛開始,眾人都只認為是討債的債主沒了主意尋財,這才出此下策裝神弄鬼,被鑫國公拷打了好幾次,他都矢口否認。
又過了幾日,正當府內的人已經認為此事消沉之後,那賊竟然直接朝著齊氏衝去。
那「賊」一身白衣,衣襟上泛著鮮紅奪目紅痕,一頭垂地的長髮蜿蜒到腳踝,腳腕處還淌著水痕。腳不著地,身子飄零,迅速地穿梭在後院院內。
七八個丫鬟婆子圍在她身邊,但此刻只剩下了驚嚇和尖叫,慌亂之中,她們只顧著自己逃命,你推我擠之下,將齊氏撞倒在地。
一個女人的尖叫不可怕,但一群女人的尖叫,就像是開了3D的循環擴音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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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來人吶!」
齊氏從地上爬起來,又被慌亂中的人群踩到手背,她跌跌撞撞的闖入院內往假山內跑去,可假山內壁狹道幽深,曲曲折折的羊腸小道將她徹底與人群隔閡開來,此刻,耳廓除了風聲,便是女聲尖叫的嗓音。
太黑了。
她的眼睛漆黑一片,摸著石頭只顧著往前跑去一邊跑一邊摔,雙手掠過嶙峋假山石壁,摸著摸著,她就摸到了一處潮濕柔順的類似海藻般的物體。
細膩順滑,更像是女人的頭髮。
極其細微的一陣風聲,假山內壁頓時燃起了藍綠色的火光。
那火光越來越亮,燃到了她的衣擺上,齊氏睜眼一看,隨著藍綠色火光往上攀岩,她的手正正緊緊抓著一頭黑髮,而黑髮的主人,就站在她身邊,一雙血紅色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她,蒼白如紙的臉頰上,劃下一條又一條血痕。
「啊!」
「你別過來!」
這張臉……
這張臉!
血液頓時凝固,她眼睜睜地看著這張已經遺忘在記憶中的臉,直接昏厥。
……
……
鑫國公府「鬧鬼」一事滿城皆知,有人傳說是吊死鬼尋仇,也要有人說是水鬼。
虛虛假假,沒人能分得清。
但府內今朝一場大法事,明日跳大神,祭壇倒是絡繹不絕,做法之聲喧囂不斷。
鑫國公沈傲卻藉機上書,利用鬼神之說替自己那日頭腦一熱口不擇言的行為掩飾。
他訴苦自己在兵變那日是中了邪,被鬼附身,這才胡言亂語。
沈遐雲氣得好幾日未能休息,恨不得將父親和兄長都關進昭獄,不要給她惹出這一連串破事。
父親被貶斥幽禁在家,母親因摔了一跤臥倒在床,而自己這個二哥也不爭氣。明知太子極為不喜這些鬼神之時,還要去請那些道士驅鬼,甚至讓她去請欽天監到府中看風水。
她覺得她應該看看風水!
「呂公公,殿下為何又不見我?」
她今日脫了妝發,如水的輕紗逶迤灑在地板上,腰身只用盈盈一條玉帶松松掛著,銀色滾邊徐徐描繪出飛鳳,烏雲珠嫚,流蘇眉心微蹙,活脫脫一個病西施。
可就算她今日美若天仙,那太子還是被宋美人勾了魂兒去,竟然一連三四日都宿在她哪裡。
呂風是個人精,對待這些後宮中的娘娘那是格外的小心謹慎,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他端著拂塵,彎腰躬身,安撫她,「娘娘,殿下今日囑咐了,任何人都不見。」
她眼眶中滾過盈盈淚珠,「臣妾不是來給家父兄長求情,只是想見見殿下。」
「娘娘……還是回去歇息吧,奴才會轉告殿下。」
求不得,如今連見一面也如此困難,沈遐雲忍著要把宋皖清弄死的怒意,接過宮女手中的食盒,交給呂風,「后妃不能入前殿。勞煩公公轉告殿下,君恩如磐石,妾情若柔絲。妾會一直等。」
「即便殿下現在不願意見我,妾也會一直等。」
行宮寂寥無聊,情到濃時,他也曾承諾不會令她如白髮宮女般落寞蕭寂一生,所以她的朝露殿一直才熱鬧。
可現在,似乎又有什麼變了。
她棋差一招。
那日令宋美人演奏的這一出「挽君情」的一場戲,似乎沒有籠絡到李熾的心,倒是令他注意到了這默默無聞的宋美人。
轎攆上,她匆匆一瞥正要趕往鑫國公府的徐太醫。
「良媛萬安。」
成華帝的宮妃唯獨零零細細幾個,皇后又常年居住在丹棲宮十餘年,除了太子的后妃外,整個宮內其實無人會坐轎攆。
惦念著母親的病情,她立刻令轎攆停下,宮女得到示意後從懷中塞了一袋荷包,裡面沉甸甸的都是金疙瘩。
「暑熱難消,大人勞累了。」
當著面,徐太醫並未推辭,他身為太醫院院首,也是照管成華帝的第一負責人,其地位在前朝後宮也是舉重若輕。若不是沈良媛幾次三番請她過府看病,他也不會出山。
這位太醫其實性情極為古怪,不愛說話,也不愛交際,即便是同僚他也點到即止。那日榮王遇刺,太醫院值守太醫就有他,可惜他以不善外傷為由推辭,若非雨松青及時趕到,那榮王恐怕早就見了閻王。
「母親那邊,勞煩大人多多照看,」
他將荷包投入身後跟班懷中,拱手道;「分內之事。」
分內之事?
沈遐雲卻覺得他並沒有用心。
她頓時有些後悔,他不善外傷,但她當時卻請他去看母親的摔傷的腳踝,導致母親至今都還不能下床。
回到朝露殿,沈遐雲坐不住,仔細叮囑宮女,「寫我的帖子,就說讓雨姑娘給母親看看病。」
雖然這女人總是令她有些不舒服,但至少有一件事情可以確定,給錢辦事這一點她做的不錯。
至少自己在她的藥方調養下,月月落紅已經緩解了不少,手寒腳寒的症狀也有所減輕。
況且,她是李熾的人,總不會跟她有什麼冤讎。
……
……
冤讎雖無,但血債卻有。
曾經對她緊閉大門的鑫國公府,因為她的到來特意敞開。
嬤嬤和丫鬟們迎面而上,人人都揣著幾分小心。
鑫國公府的記憶已經模糊不清了。
原主在這裡只生活了兩三年,三四歲大的姑娘,記憶已經渾濁不清,除了她那日突然想起來荷花池的畫面外,其實連自己父母親的模樣都想不起來。
從前院踏進,她腳步很輕,直到登上荷花池青雲石板,才開始沉重起來。
院內瀰漫著燒香拜佛之後殘留的煙火味,在荷花池四周的柳樹上黃白色經幡栓掛在樹幹,各式各樣祭天法場的道具還擺在原處。
見她猶豫,嬤嬤走上前來寬慰她,「姑娘莫怕,此處做了幾場法事,鎮壓鎮壓邪祟。」
「邪祟?」
雨松青壓著眸中的戾氣,譏諷一笑,「堂堂國公府,何來邪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