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督見家長

2024-05-22 03:20:24 作者: 青瓜檸檬

  謝家曾是協助昭烈帝的有功之臣之一。

  當年武南一戰,昭烈帝被大遂軍隊圍困吳兆山山谷,大遂將領欲泄洪圍淹義軍,是謝老太公鎮守長沙壩口,擊退想要炸毀水壩的大遂軍,為先帝三次突圍引去主力軍隊,最後身死於吳兆山。

  雖說是前朝舊臣,但此恩義之舉令先帝感佩,建國之後,謝家雖沒封官進爵,但先帝恩賜其長子為常州郡守,謝家在常州,那也是顯赫一時。

  有天子恩厚在上,謝家這些年的名聲卻越來越跋扈,又恰逢新國律令,一家子嗣,避諱親友共擔,長房受到了恩厚,可二房只能仰人鼻息,家族內內鬥不斷。

  雨松青敏銳的捕捉到他的弦外之意,「你的意思……是懷疑謝林翰?」

  她其實很欽佩李熾的幾乎靈敏的直覺,兩人合作兩個案子,但凡是他開口懷疑的人幾乎都沒有錯過。

  這樣的人,的確適合做錦衣衛。

  狗鼻子。

  

  「可是……若真的是他,為何要謀害孫家人,一個是官宦子弟,一個是普通百姓,即便是有紛爭,可這樣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法子未免也太蠢了。」

  更何況,他是謝家長房長子,聽說他前面有三個兒子都因病身亡,謝林翰又是謝郡守老年得子,頗為寵溺,這樣稱得上貴重的出身說句難聽的,要怎樣給徐家出氣都可以,為何要偏偏選擇這樣一個劍走偏鋒的法子。

  還把徐寬進拖下水。

  「哎!」

  雨松青忽然明白了李熾剛剛說的話,「長房與二房素來不睦,他好端端的為何要來尋二房僕婦?」

  李熾輕輕一睨,這般簡單的彎都轉不過來,「才明白?」

  不明白!

  雨松青腦殼青痛,每次和李熾分析案件她都覺得自己智商不夠用,人家一點即通,她卻得耳提面命才清楚。

  「砰砰砰——」

  林氏在門外小心的敲響了門,兩人緊忙從床上爬起來收拾好自己的衣衫,雨松青跌跌撞撞的打開房門,將林氏擠出去。

  「又怎麼了!」

  「臭丫頭!」擋著她看人,林氏很是不悅,拉著她走到一邊,囑咐道:「我可告訴你,你這名聲反正都臭了,現下徐家也陷入泥潭,你再不為自己打算,就去尼姑庵做姑子去吧!」

  「你要如何我不管,但是阿簇年紀尚輕,又會讀書,你可別耽誤他的前程!現在你屋裡那位,可是咱們這樣的人家求都求不來的門楣,你給我削尖了腦袋也要擠進去知道了嗎!」

  她可不求做什么正頭娘子,要是做個貴妾,這臭丫頭也算是飛上枝頭了,到時候阿簇有個嫁得好的姐姐,何求的不來好的姻緣。

  雨松青翻了個白眼,「你怎麼不嫁?」

  「你!」

  林氏咬牙切齒,她怎麼嫁!要是她當年眼光好一些,也就不會栽到雨斂和身上,一輩子都直不起腰!

  「我不和你扯嘴皮子。」

  林氏將她拉開,目不轉睛地盯著李熾。瞧瞧這郎君,氣質身份,樣貌官爵都是萬里挑一,這一身的華緞,得值多少銀子啊?

  她搓搓手,眼睛鼻子笑道了一團,「既然來了,就一起吃個晚飯吧,哎喲,瞧瞧!」

  雨松青站在一旁憋笑,雖說李熾看著難以親近,但是林氏素來就是個社牛,反正現在尷尬的不是她。

  小腦袋微微耷拉,肩膀不停的抖動,李熾冷眼一瞥,倒是不客氣,「好,那就有勞伯母了。」

  林氏聽著這個伯母,心花怒放,臉上的褶皺都被熨帖了,「不麻煩,不麻煩,多一個人多一雙筷子的事兒!」

  她倒是興致勃勃,可雨斂和一見到李熾,那簡直坐立難安。

  從前跟著鑫國公,他也是見識過世面的人,但自從隱姓埋名之後,便對這些權貴有了距離。現在冷不丁的看著李熾,他內心還是惶恐。

  何況,知道雨松青和李熾是逸聞趣事是一方面,但是親眼見到兩人並肩而立,言笑晏晏,又是另一種衝擊。

  雨簇隨了林氏,向來不在乎什麼禮節和規矩,一見到李熾,背上的書也不顧了,仰著頭看著他,「我見過你,你就是……大都督?」

  少年眼神鋥亮,對他很是好奇,李熾也難得溫和,頷首道:「是。」

  「我聽我姐說過你。」

  「閉嘴!」

  雨松青捂住他的嘴,威逼利誘,「小心我把你還幫人鬥蛐蛐的事兒捅出來!」

  李熾把她拉走,頗有趣味,「她說了什麼?」

  「嗯……好像說你……欠錢不還,天打雷劈。」

  「還特能裝逼!」

  「裝逼?」

  李熾不解地看著她,一本正經,「逼如何裝?何意?」

  「噗噗噗噗噗——」

  雨松青捧腹大笑,「就是,很厲害,很厲害!BKing!」

  「青青!」

  雨斂和佯裝嚴肅,生怕李熾回瞬間翻臉無情。

  誰知他只是看輕輕盯了她一眼,毫不在意的落座在側位,這讓習慣做主位的雨斂和更加忐忑。

  他什麼意思?

  他幾個意思?

  桌案上的碗筷布好,雨松青習以為常的坐在他的身側,也不顧雨斂和震驚的眼神,自顧自的給自己夾菜。

  有了林氏和雨簇喋喋不休,桌案上的氛圍倒是熱鬧,不過幾分鐘,李熾碗裡就堆滿了菜。

  或許初次與人同桌吃飯,他有些拘謹。面對熱絡的林氏和好奇的雨簇也沒表現的那麼冷淡,林氏每給他夾一次,他便捧著碗點頭一次,無論林氏怎麼打聽他,都是「嗯,好,是。」

  今日還真的乖。

  只是雨斂和,一直板著臉,在他倆臉上掃來掃去,然後悶頭吃飯。

  心裡總是堵得慌。

  事後,燕暮曾經多方打聽過李熾去人老丈人家都帶了些什麼,得知他雙手空空還去蹭了一頓晚飯之後,目瞪口呆,直呼這世道不公。

  黑水縣的官衙這段時間簡直風聲鶴唳,只要一見行跡詭異的人直接羈押,尤其是在大牢外見到一男一女騎著馬緩步走來,老遠便在喝道:「地牢重地,何人敢擅闖!」

  兩人面面相覷,等到李熾拿出了錦衣衛的令牌,這兩人便立刻慫了。

  雨松青掙扎了很久,還是放心不下徐寬進,她心底雖然信他,可是現如今所有的證據動機都指向他,即便是他十張嘴,再沒有出現真真正正的犯人之時,誰都救不了他。

  孫家與徐家恩怨矛盾長達數年,誰都不能肯定哪件事會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她提前驗過徐家酒窖裡面自釀的酒,不查不知道,這一查她就發現,這些自釀的糧食酒,或多或少的都有一股子異味。她甚至懷疑徐父沒有做好合格的消殺,導致這批酒菌落數超標,即便是不會毒死人,可是雜糧酒的度數和菌落數長期飲用也會引起人體酒精中毒。

  徐寬進一見到她,便激動地從地上爬起來扒著欄杆,悶頭解釋。

  他也是倒霉,因家中米糧鋪子生意不興,租房合同又快臨期,手中的錢全被徐父壓在貨里,本就諸事不順。這孫家的三天兩頭藉口鬧事,徐父就與他爭執了好幾次,鬧得鄰里皆知。

  那日晚,他剛收拾門店裡面的東西回家,就聽見父母與孫家人又開始吵鬧,徐寬進本就是不擅長與人爭吵的個性,知道他想要的無非就是酒,就順手拿起桌案上的那壇酒給了他,那日鄰里街坊都看見,現在孫家出了人命官司,他這個嫌疑的罪名真是板上釘釘。

  「你們前前後後究竟給了他多少酒?」

  徐寬進也不甚清楚,只記得他爹塞給他不少,「沒有七八壇,也有五六壇,他鬧一次,就給他一罈子。」

  雨松青恨鐵不成鋼,「正是這般沒原則,慣著他,將他的膽子灌大,你今日這牢獄之災,也不算冤枉。」

  徐寬進縮著頭沒說話。

  「對了,我記得你爹和你都不愛喝酒,為何那日桌案上會有一壇酒?而不是你去地窖里新拿的?」

  一石驚起千層浪,徐寬進忽然感到一陣涼意,「那酒……我也不知是何人放上去的?」但總歸是家裡的東西,她也沒懷疑過。

  下意識動作。

  雨松青意味深長地嘆了口氣,「你被人設計了,或者,做了一次順水人情。」

  「不可能!我與他無冤無仇!」

  李熾稍稍將雨松青往身後拎,眸光一寒,「無冤無仇?這世上,又有哪些人恨意滔天,不過口舌之爭,寸利之奪。識人不明,引狼入室,你可真天真。」

  李熾這個嘴。

  雨松青有一絲不忍,但深知他這個性子若是不改,日後定會惹出不知多大的事情來。

  她不經感嘆道:「你和你爹娘,根本就不像。」

  他爹莽撞糊塗,他娘精明果斷,兩人身材都矮矮小小,沒想到生的這個兒子身量高大不說,性格也很純善。

  事情沒有被耽擱,她很快就通告孫縣令讓人緝拿謝林翰,可這對官吏,人沒抓到,反而被謝家所帶來的軍官打得臉青鼻腫,差點沒了命。

  次日雨松青聽到這個消息時,簡直不可思議。

  縣衙府外,華貴的馬車身側站著七八名高大精壯的軍士,個個戎裝肅武,毫不威風。

  馬車內,中年女子近乎高傲的嗓音貶斥著黑水縣的官吏,幾乎要指著鼻子罵孫縣令。

  「無恥之尤!我兒是何等人,區區市野小民,膽敢栽贓到我兒頭上,簡直不知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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