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之舞
2024-05-22 03:19:16
作者: 青瓜檸檬
「轟——」
「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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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撞向活動石塊的地方忽然打開一處密道,他趁著震動引發的落石滾動和箭雨的掩護下,往地上一躺,然後抱著腿滾了進去。
他要逃!
李熾按住她的肩膀,在忽明忽暗的火焰下,淡淡的表情越發威嚴。
「不用追。」
跑不掉的。
「現在怎麼辦?」
頭頂石塊像是雨點般不停掉落,碎石子砸到她的額頭,雨松青苦著臉,雙手緊緊抱著李熾的胳膊,像是一隻難纏的小蛇,盤算著最佳位置。
李熾身子微微傾向她,聲音冷得跟冰一樣「涼拌。」
啊咧?
雨松青睜大眼睛,看著李熾冰冷的面龐,察言觀色「我們不會栽在這兒吧?」
「哼,沒有金剛,鑽別攬瓷器活,你若早有自知之明,也不會陷在這裡。」
隨著石塊越滾越多,地面逐漸裂開一塊東北方向縱橫相見的裂縫,兩人正半蹲在裂縫之間,因昨日洪水淹沒此處,從縫隙間滲透了許多流水,現在岩壁和石縫的地下水不停的往外涌,黑窟洞聚集了洪水的壓力和機關的動盪,像是瀕臨癱倒的鍋蓋,即將坍塌!
「兩個辦法。」
李熾喉結微微鼓動,熱氣灑在她的眉間,「要麼出去,要麼進去。」
什麼東西?
雨松青抓不穩他話中的重點,什麼出去,什麼進去?
「我跟著你!但是石頭他們幾個怎麼辦?」
李熾默然,頭疼的瞪了她一眼,帶著沙啞的聲音向石頭他們幾個喊去,「都聽著!這地動十數停一下,雨箭從西往東依次是三枚,五枚,七枚,從左往右七數循環。你們幾個聽我命令,只有三數的時間衝出去。」
雨松青瞠目結舌,這麼短的時間,他都找出了規律?
「那……你們呢?」石頭帶著周姑娘兩人靠在他們對面的石壁旁,剩下大聰靠在他們同側。
「你們出去之,三日之後,設計帶著宗長再來此處,就把今日之事告知大家,其餘的不用管,本座會處理。」
也就是說,他準備帶人進村?
雨松青沒問,若是讓石頭出去,那他們兩個就只有進去了?
在李熾銳利的眼神里,她低頭不語,等到李熾開始數數,她才聚精會神的盯著石頭。
「四,五,六,走到門口堆著骨頭的地方!」
因為周姑娘的長裙絆事,她乾脆撈到了腰間,石頭和大聰各自騰出一隻手抓的她的左右兩臂,在李熾數到「六」的時候,飛奔而去。
「停!」
李熾喝止,靜耳聽之,不過過了三四秒,他又道「下一次直接跑出去,不必管我們,你們只記得早日回到村中去,把這姑娘藏好。」
幾個人點點頭,又過了片刻,李熾啟唇,「出去!」
「轟——」
石塊碎屑的粉塵幾乎在他們踏出黑窟窿的瞬間淹沒了洞穴,雨松青捂著嘴咳嗽,可還沒等她休憩片刻,李熾就抓著她的手腕往山洞裡面衝去。
因為石塊堆積淹沒了洞口,溝渠兩旁的火焰沒有了空氣助燃漸漸熄滅,兩人摸著黑拼命往黑窟洞內跑去,直到走到了一塊死胡同。
眼前的石壁上被人工挖了一塊橫鋪的石塊,左右兩邊各有香燭,石壁上隱隱約約還看得見千變萬化,色彩各異的花紋和壁畫。
「這是陳設大佛神母的地方。」雨松青咋舌,本以為是個簡易的供神之位,沒想到竟然如此精緻。
李熾細細勘察石壁的內外兩側,用刀背不斷地敲擊整個石壁,可還是沒有半絲反應,眼看外面的碎石越累越多,空氣中混雜著煙塵和油煙的味道,雨松青不停的咳嗽,臉色蒼白,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他奪過他遞給雨松青的手絹,從自己懷裡掏出一瓶用牛皮袋灌裝的水,倒在帕子上,蓋著她的鼻息,「不要說話。」
他的額間漸漸汗水愈加明顯,緊皺的額頭顯示著他並不像表現出來的一般鎮靜,側臉被塵霧籠罩,汗水滾落在喉結上,整個人灰頭土臉,狼狽卻不減風度,就像是一彎朔月,薄霧蒙塵,卻依舊寒冷明澈。
她心頭忽然有什麼東西滑落了。
「陳蛟是不是耍我們?」
密道是不是只有他那裡一處?
李熾聞言,挑了一下眉,眸子極冷,往後退三步,走到了一塊石磚面前。
「是我們沒有觸動機關。」
他不停的敲打著石磚,直到第三排第二個,外面忽然傳來「哐當」的聲音,緊接著,被懸掛在山洞內的女屍像是活了一般沿著被鋪設好的機關,四處飄動。
數十具紅髮長發女屍在抖動的黑暗山洞內有規律的晃動,老舊的繩索發出「蹭蹭蹭——」般摩擦的聲音,像是她們沉吟的呼喚,又像是無邊的怨氣,周遭的火焰隨著女屍的移動忽明忽暗,他們似乎身處地獄一般看著她們跳著被設定好的舞蹈,唱著無邊哀悼。
「有生必有死,早終非命促,昨暮同為人,今旦在鬼錄……」
像沉冤的鳥兒的呼叫,忘川激盪的水流,頌著無數哀怨靈魂的路。
「三!」
「二!」
「一!」
「走!」
石壁下的石塊徐徐打開,李熾用執刀的手環著她的手臂,跳進了石壁的暗道。
墜降的感覺很不好,雨松青死死抱住李熾的腰,聽著耳邊刀刃劃在石壁上刺耳的聲音,嘴唇龕合,緊閉雙眼。
李熾延靠著石壁降落在地上,悶哼一聲,悄悄移動了膝蓋,低頭看著視死如歸的雨松青,拍了拍她的腦袋,「放開。」
「到了?」
一雙秋瞳盈盈一瞪,疑惑地東看西看,「朝哪兒走?」
他似乎低下了頭,溫熱的呼吸緊緊靠著她,「風吹來的地方。」
兩人無言,一前一後的走在密道里,也不知過了多久,雨松青突然想起來,扯了扯李熾的腰帶,神秘兮兮「你知道為什麼陳蛟一放火,兩側的石渠內的火光不斷嗎?我似乎聞到了什麼……但不確定。」
李熾瞄她一眼,「石脂?」
!
神了,她就是說的這個。
如果沒有聞到味道,還可以猜測是什麼油脂蜂蠟,可是那股味道很明顯的就是石脂,就是後世所說的石油。
《夢溪筆談》曾提及過石脂,並預言,指出「石脂至多,生於地中無窮」,並預言,「此物後必大行於世」。
「你說,這東西怎麼會出現在黑窟洞裡?那真是一個山洞嗎?」
李熾面色陰氳,不屑道「你這腦子有時候靈活,有時候愚笨,你沒看見那石磚和石壁嗎?山洞?」他冷哼一聲,「這裡是陵墓。」
而此處,是墓道。
雨松青腦袋嗡嗡叫,怎麼跑到人家墓道來了?
「那咱們出的去嗎?這又是誰的墓啊?那他們曾經避難所謂的什麼糧食,其實是貢品?那個什麼大佛神母,其實是陪葬品?那今日我們遭受的機關,其實是那些人利用墓主人對付盜墓賊的?」
「現在轉過來了?」
「……」
不帶這樣玩的啊!
從鬼門逃出來,卻逃到了人家墓中?
這三天兩晚的經歷告訴她,以後出門要看黃曆。
墓道深不見底,兩人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看到一個橢圓形的盜洞,她才恍然大悟,她就說陳蛟那廝怎麼如此容易逃脫,原來是前人種樹後人乘涼。
她觀摩了這盜洞的大小,直徑不過六七寸,她這個身材嬌小的或許差不多,可李熾身量修長,肩寬臂厚的,也要爬過去?
「笑什麼?」
感受到雨松青的促狹,李熾一臉鐵青,「跟不上,本座可不會管你。」
這盜洞修建的很有藝術感,四周的牆壁光滑,寬度均等,距離也不遠,兩人從盜洞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微亮。
此處是文光縣一座荒蕪的小廟,而盜洞所在的位置居然正是石佛後面的暗門。
這小廟早就是被遺棄荒涼的地方,瓦片香爐四處亂擺,四處都是凌亂交纏的蜘蛛絲。尤其是這坐佛佛像,因被人捥去了腦袋,只剩下斜坐逸然的身姿。
「阿彌托福,等日後小女子賺了銀子,一定給您塑金身。」
雨松青拜了拜這尊殘佛,惹得李熾輕蔑一笑,「你不是不信這個嗎?」
「誰對我有用就信誰,多拜拜總不錯。」雨松青虔誠中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李熾不悅道「可從頭到尾,都是本座將你帶出來的。」
言外之意,你感謝的應該是我。
「阿彌托福。」
從石佛身後的屋子裡冒出來一個慈眉善目的方丈,看到李熾躬身笑道「大都督,好久不見。」
晨光未熹,照亮在這方丈的額頭,添了幾分仙風道骨。
李熾也不想在這裡遇到熟人,退後一步,拱手道「智言大師。」
「想來緣之一字,妙不可言,老衲上一次見到大都督還是三年前。」
智言大師看了看李熾,又看了看雨松青,「不知這位是?」
「小官的屬下。」
這是雨松青第一次聽見李熾自稱自己的「小官」,但同時聽到他稱自己是「屬下」的時候心底不知怎麼,有一絲不悅。
「都督風采依舊啊,老衲已經老了。」
分明一身灰頭土臉,還剛從盜洞裡爬出來,哪裡風采了?
李熾與智言順勢坐在朽爛的木椅上,但兩人卻絲毫未減儀態,「大師身子可還好?」
「上次匆匆一別,大都督還是征北大將軍,今日一見居然已經是天子近臣。」他感嘆一句,「當日老衲因病流落在外,還是託了大都督的福才撿回了一條命,老衲可不敢辜負大都督的情誼,這兩年沒什麼大毛病。」
這智言大師可不是旁人,乃是昭帝打天下之時身邊的智囊之一,如今先帝駕崩,當今陛下又癱瘓在床,剩下太子和太后執政,他也就早早卸下了擔子,遊歷山水。
「不敢當,小官也是分內之事。」
兩人一言一句的說著,不知話題怎麼就扯到了雨松青身上,智言炯炯有神的眸子看著她,摸著自己的鬍鬚,忽然一頓道「不知這位可否報上生辰八字?恕老衲口禍,施主這面相,恐不是多壽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