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物醫院的招牌

  封騁心跳有力，就如同他的赤誠和熱忱，可宋之涵卻無法給他回應，她比誰都清楚，以封騁的身份背景，他的閱歷和秉性，根本無法承受宋則淵、宋立澤乃至封炳烈帶來的打壓。

  到那個時候，他們兩個人自然會分道揚鑣。

  宋之涵心裡戚戚，撫上封騁的臉，仔細地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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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皮膚富有彈性，青年男性的蓬勃朝氣他身上彰顯無遺，他的眼睛深邃，雙眼皮不寬但長，眼尾微微翹起，睫毛濃密，是標準的桃花型眼，他的鼻樑很高，有著北方人的挺拔，嘴唇略薄，笑起來的時候左頰會有個酒窩。

  宋之涵一點一點描摹著封騁的輪廓，封騁也不躲，就這麼靜靜地看著她，任由她的食指划過他的臉龐，等到她劃完，才從喉頭溢出一句話來。

  「有點癢。」

  宋之涵抿笑，探頭吻了吻封騁，封騁舒服地整個人都鬆弛了下來，正好他也早就洗好澡了，消除隔閡以後就抱住宋之涵翹著狼尾巴亂晃。

  「以後有什麼事先跟我商量好不好？」

  「嗯。」

  「不許失聯。」

  「嗯。」

  「不許看別的男人。」

  「嗯。」

  「再等等我，等我畢業以後，會掙好多錢，我們置辦一個家，把國慶也帶上，以後你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不用去管別人。我會把你養得白白胖胖的……」

  宋之涵無法想像那是種什麼場景，但有封騁這句話已經很滿足了。

  她輕聲道：「好，我等你。」

  夜逐漸安靜，宋之涵倚著封騁，封騁輕唱著情歌。

  一夜甜夢，不知春秋幾許。

  ——

  彭宇給了吳蕭股權轉讓通知一個月內就要給答覆，時間過半，封騁又和趙鵬飛相約在寵物醫院商量對策。趙鵬飛站在寵物醫院門口，看著破舊的招牌上「寵物醫院」四個字，不免有些困惑。

  「為什麼沒有名字？」

  他的意思是，好歹應該在前面有個寵物醫院的名字，比如可愛寶，比如吳蕭在工商上登記註冊的那個名字——北京愛蕭動物醫療有限公司。

  封騁停好自己的小電驢，摘了頭盔，也以同樣的姿勢看向招牌，他眯了眯眼，像是發現了什麼，指了指「寵物醫院」的「寵物」兩個字。

  「這兩個字，比醫院大了很多。」

  而且依稀可以看見這兩個字下面曾經印有四個字的痕跡。

  所以，寵物醫院在很早以前，有過其他名字，而那個名字就是——

  「愛蕭寵物醫院。」吳蕭推開玻璃門，沖站在店外的封騁和趙鵬飛道，「寵物醫院之前是有名字的，就叫愛蕭寵物醫院，是彭宇給起的名字，後來有一次，彭宇喝多了酒，把愛蕭兩個字砸了，我補上的時候就換成了大一號字的『寵物醫院』，沒再寫那兩個字。」

  因為愛已不再，再寫也只能徒增傷感和笑料。封騁和趙鵬飛都沒說話，吳蕭卻笑笑：「沒事，反正我和彭宇已經分手了，趕緊進屋坐吧，外面冷。」

  吳蕭剛給幾隻流浪貓做了絕育手術，手術室一旁的小桌子上躺著一排吐著舌頭髒兮兮的大貓，封騁和趙鵬飛看到它們被包紮的部分，不由得後背一涼，默默避開。

  「最近彭宇還有在聯繫你麼？」趙鵬飛問道。

  吳蕭搖頭：「沒有。他大概也不想理我。」

  「以前在一起的時候，我總是因為忙醫院的事，疏忽了他，他曾經不止一次的跟我說，你還不如跟你的那些阿貓阿狗過日子去，那個時候我以為他說的只是玩笑話，卻不知道那才是他無意中說出的真心話，」吳蕭搖了搖頭，「其實彭宇工作挺忙的，也很辛苦，現在想想，我覺得我太作了。開寵物醫院是我的夢想，但不是他的夢想，我不應該綁架他。」

  但情侶之間、愛人之間，又怎麼可能如此清楚的區分你我。所以，當最後一根稻草壓到彭宇身上時，他爆發了。

  他放棄了，妥協了，認栽了，但他不願意承認自己的懦弱和無能，他一遍又一遍地翻著吳蕭的舊帳，想給自己找道德出口，去證明不是他的問題，讓自己沒那麼難堪。

  可最終，為了錢，還是要鬧得曲終人散。

  「現在的情況是，如果我們不答應彭宇轉股，我們自己就要花錢買下彭宇的股份，李越鑫給寵物醫院的估值是一千萬，彭宇占比60%，我們最起碼要準備六百萬給彭宇——或者，我們答應彭宇轉股，寵物醫院的實際控制權就會落到李越鑫的瀚鑫資本身上。」

  封騁分析著局勢，不帶任何感情色彩：「所以，現在要麼給錢，要麼給實控地位，如果我們走給錢的方案，那就需要先拖住彭宇，儘量展期或者延期付款，給我們外面貸款贏得時間，這樣實控權還在我們手上。或者，我們走給實控人這個方案，跟他們去溝通經營權還必須要給我們，但我認為，這還不如我們把醫院賣給可愛寶，因為同樣是喪失控制權，後面這一種師姐還有錢賺，也不算吃虧。」

  「不，封騁，」吳蕭眼神淡了淡，聲音很低，「謝謝你和鵬飛，在我最困難的時候幫我，我很感激。」

  趙鵬飛聽到這句話，心裡意識到不好，他看向封騁，封騁的臉色已經暗了下來。

  「愛蕭寵物醫院是當初彭宇為了完成我的夢想幫我創立的，他出了錢，出了力，在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是晚上加班應酬回來還要替我在醫院值班，可能在你們心裡，他不算是什麼好人，不配做你們的朋友，可在我心裡，他始終都是寵物醫院的合伙人，也曾幾何時是我的未婚夫，是我沒有顧忌他的情緒，才讓事情發展到這一步。」

  吳蕭頓了頓，那些快樂的，辛苦的，窮困潦倒但甜蜜的時光，讓她濕了眼眶：「彭宇是在這個醫院實打實出了錢的，他想退出，合情合理，我已經做好決定了，我答應他轉股，以後我只以經營管理者的身份繼續經營醫院，實際控制權，沒有他，我不要也罷。」

  可如果吳蕭答應李越鑫成為實際控制人，他一定不會讓封騁與趙鵬飛入股，這就意味著他們兩個人之前動用的人脈、耗費的精力都是白搭，封騁先不說，趙鵬飛一定不能答應。

  「這是我聽過的最離譜的決定。」他站起來，表情嚴肅，「先不說我和封騁在寵物醫院投入了多少心血，就說這種股權轉讓形式，你知道如果股權轉讓，資金沒辦法流入企業麼？也就是說，不是以增資形式融資，寵物醫院帳面仍然沒有現金，李越鑫那種人我打過交道，西式管理，非常鬆散和無情，沒有人文關懷，如果之後你仍然不改變運營模式，寵物醫院現金流枯竭，再次面臨閉院，你以為李越鑫會救你？」

  趙鵬飛很肯定：「他一定會因為這個原因，毫不猶豫地裁撤你，然後再招一個別的人來，如果還是沒有起色，他會馬上轉手賣給其他人，這就是西方的投資模式，你覺得你能玩的過他？」

  吳蕭垂淚掩面：「可鵬飛，我不想再欠彭宇什麼了。」

  「那你就要幹這種蠢事？」趙鵬飛扯了領帶，低低地罵了一句，「真他媽扯淡。」

  封騁看著他們兩個人爭辯，恍惚間明白了當時宋之涵為什麼無論如何也不投凱旋科技。

  凱旋科技的實際控制人鄭強民是軍人出身，凱旋科技又是他從死去的戰友兒子手上接過的產業，無論投資人如何強硬，他都不會接受領導，他只會按照自己的思路去經營公司，這就造成了治理層和管理層的角色失衡，宋之涵不投凱旋科技，是覺得股權融資不適合凱旋，債權融資才是他們最好的選擇。

  更何況鄭強民並不是研發人員出身，封騁能從宋之涵選中標的里看出，她喜歡投資實控人本就是從事這個行業的，比如元氣和王遠、愛蕭寵物醫院和吳蕭，甚至於網視科技和石偉。

  封騁知道，宋之涵在愛蕭寵物醫院這件事情上，給了他無比的尊重和支持，他很想做成這個項目給宋之涵看，但他也知道，相比於強扭著讓吳蕭不同意轉讓，不如順其自然。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他和趙鵬飛已經盡力做到了他們能做到的最好了。

  「師姐，我知道你的想法了，」封騁淡道，「雖然我和鵬飛師兄都覺得放棄股權轉讓是非常不利的選擇，但我尊重你的想法。」

  「封騁，你？」趙鵬飛不敢置信地看著封騁，封騁沖他示意，讓他先別著急。

  「但我建議你再和彭宇聊一下，就你們兩個人。這個醫院如果轉讓給李越鑫，後果我們已經說清楚了，你也可以跟他明確下。畢竟說到底，你和彭宇是創始人，對寵物醫院的感情更深一些。」

  封騁起身，攏好自己的羽絨服：「師姐，我言盡於此，別讓我們失望。」他指了指滿屋子的小動物，「也別讓它們無家可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