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葉正文自殺

  天色已經晚了，葉正文的宿舍里沒有點燈，黑黢黢的一片。

  楊小甜敲了敲門，沒人應。

  她擔心地向武盛騫看了一眼，武盛騫立刻會意，大長腿一抬，用力踹向門板。

  薄薄的木門「砰」一聲彈開，武盛騫一眼看到房樑上吊著一個模糊的人影，不是葉正文又是誰呢？

  他皺了皺眉，下意識伸手，先捂住了楊小甜的眼睛。

  楊小甜還沒反應過來，掙扎著問：「你幹啥呀？我看不見了！」

  「你聽話，現在外邊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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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盛騫急切地說了一句，一把將楊小甜推出門外，然後自己關門進了宿舍。

  楊小甜緊張極了，拍著門板大聲問：「到底咋了？你讓我進去呀！」

  武盛騫沒理他，迅速來到房梁下，將葉正文抱了下來。

  人已經沒有聲響了，身子也軟踏踏的。

  武盛騫心跳有點快，把人放平在地上，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見還有氣息，才猛地鬆了一口氣。

  「媽的！慫蛋玩意，嚇老子一跳！」

  他罵罵咧咧抱怨了兩句，這才起身開門，放了楊小甜進來。

  楊小甜跑去查看地上的葉正文，武盛騫就把屋裡的蠟燭點了起來。

  借著火光，楊小甜看清了葉正文蒼白中帶著青色的臉，急巴巴地問：「葉老師到底咋了？你為啥把我關在外邊？」

  「咋了？上吊了！」武盛騫沒好氣地說，「怕他真死了，屍首再嚇壞了你，所以才把你弄出去的。」

  「上吊？」

  光是聽武盛騫這麼說，楊小甜心裡都一陣發顫。她快嚇哭了，正要試著去探他的鼻息，就聽武盛騫大剌剌地說：「放心吧，人沒死。要真死了，我還能叫你進來嗎？」

  楊小甜這才鬆了一口氣，拍著胸口後怕地說：「幸虧咱們今天來了，不然不然葉老師就真沒命了。」她看著昏迷不醒的葉正文，焦急地問，「現在咋辦？他他要咋樣才能醒？要不咱們叫個大夫來？」

  「叫個屁！」

  武盛騫瞧著地上的男人，滿眼看不上。

  他直接從屋裡的水缸里淘出一碗，揚手潑到了葉正文臉上。

  「你！」

  楊小甜一急，正要怪他兩句，就聽葉正文悶悶地咳嗽了兩聲。再低頭去看他，人已經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她頓時一喜，也顧不上責備武盛騫了，連忙問：「葉老師，你還好吧？」

  「我……咳咳……你們怎麼怎麼在這裡？」

  葉正文嗓子像火燒一樣，又虛弱又沙啞，斷斷續續地問。

  「我們……」

  楊小甜正想解釋，武盛騫就在一旁，黑著臉說：「我們是不該來，就該讓你自己吊死在這裡，免得活著嘰嘰歪歪！」

  「武盛騫！」

  楊小甜高聲叫他。

  武盛騫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毫不費力地把人拽起來，拖到自己身後去。

  他不許楊小甜再去關心葉正文，自己居高臨下盯著這個死裡逃生的男人，一字一頓地說：「葉正文，你是念書多，學問高，但老子今天告訴你，在我武大疤眼裡，你現在特麼連個男人都不算！」

  這樣的侮辱，是個男人都無法接受。

  葉正文抬起頭，冷冷地瞪向他，「你你憑什麼這樣說？」

  「我憑啥？就憑老子勞改了六年，沒有一天動過要死的念頭！就憑老子比你難一萬倍，可今天還好端端的活著！」武盛騫一字一頓地說，「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特別慘？被個女人算計了一道，被人家說兩句閒話，就受不了了？活不下去了？」

  他嘲諷地笑了一聲，沉沉地說：「你出了自己的宿舍門，到街上打聽打聽，羊口坡哪個人不比你慘？別人不提，我媳婦，楊小甜，剛滿二十歲的小女人！她七歲沒了親爹，娘帶著她改嫁，被後爹一家子欺負！」

  「你看她尋死覓活了嗎？她覺得自己天下第一冤枉了嗎？遇到點事就上吊，人都別活了，全地球就剩下豬狗鳥獸，清淨了！這就是你這麼多年讀書，學到的東西，是嗎？你自己說，你拿什麼讓老子瞧得起？」

  武盛騫說完這許多話，輕輕地喘息了兩聲。

  他再也不看葉正文一眼，拉上楊小甜的手，轉身就走。

  楊小甜還是有點擔心葉正文，但也只是扭頭看了他一眼，沒有再多說。

  因為她也覺得，武盛騫說得對。

  人不能遇到一點事就尋死覓活，該過的坎兒，還是得葉正文自己跨過去。

  離開羊口坡小學以後，夫妻倆走在月光下的路上。

  武盛騫忽然問：「這回咋不罵我了？」

  「我覺得你說得對呀！」楊小甜說，「說不定，葉老師就被你罵醒了呢？」

  武盛騫短促地笑一聲，伸手去捏她的小臉，「真難得，我媳婦兒還有誇我對的一天。」

  楊小甜皺眉直躲，大喊冤枉：「你不要說的好像我一直罵你好不好？我經常誇你的，而且……而且我也真心實意覺得，你挺好的。」

  挺好。

  並且越來越好。

  武盛騫心裡的得意藏不住，走著走著，忽然打橫抱起了楊小甜，在她的尖叫聲里，發足向家裡狂奔而去。

  與此同時，小學宿舍內。

  葉正文聽完武盛騫的話，心裡一下下震動著。

  很久之後，他慢慢地坐起來，把上吊用的那條繩子，仔仔細細收了起來。

  他再也不去想自殺的事了，而是對著鏡子刮掉了好幾天的胡茬，又洗乾淨自己的白襯衫，第二天終於回到教室里，開始給孩子們上課。

  楊小甜和武盛騫不放心他，第二天一早，又巴巴地過來查看。

  從教室里看到他身影的時候，倆人都鬆了一口氣。

  武盛騫自言自語地說：「還算不錯，沒到徹底沒救的地步。」

  「這都多虧了我們武盛騫同志呀！」楊小甜笑著打趣他，「要不是你一盆冷水潑醒了他，他還不知道要難過到猴年馬月呢。」

  小兩口在教室外頭說著話，正好，下課鈴響了。

  葉正文走了出來，也真誠地向武盛騫伸出一隻手。

  倆人握了握，葉正文啞著嗓子說：「謝謝你，真的。」

  武盛騫還是繃著臉，但終於從鼻孔里「嗯」出一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