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1章 探識海，隊長的記憶

  沈懷風的識海有些奇特，旁人無論是誰，上來必然是一片迷濛，像是山間氤氳的霧氣，飄散周圍，得尋索一段時間才能探到門路。

  他卻不是，千羽的神識剛一侵入，便被無數記憶包圍了。

  是關於這個人從小到大所有的記憶。

  沈懷風並不是土生土長的雷州人，家中祖輩都是出海跑船的漁民，他原先同父母一起生活在澐州西南，靠近亂神海的一座漁村中。

  自小家境並不優渥，但好在父母勤勞，過得也算富足。

  他是家中獨苗，夫妻倆人到中年老來得子，對他也極為疼愛。

  可是好景不長，十三歲那年，他跟隨父母出海捕魚，卻遇到了海嘯。

  風浪將他們的船打散了，父親被倒下的桅杆砸中，當場氣絕，母親被大浪捲走，生死未卜，船上其他人也都凶多吉少。

  他抱著一塊破碎的浮木在海上漂泊了兩天，萬般絕望之際被無塵劍派外出遊歷的高手所救，帶了回去。

  

  這人便是他後來的師尊，林丹楓。

  其實他原先並不叫沈懷風，懷風二字是林丹楓收他為徒之後賜給他的新名字。

  林丹楓的弟子從懷字輩，取一「風」字是希望他如風般自由，不受拘束，又兼顧風骨氣度。

  沈懷風天賦還是不錯的，入門之後沒多久便覺醒了武魂。

  之後十幾年勤加修煉，不到三十歲便已突破四階，算是同輩人中的佼佼者，林丹楓的得意門生。

  這些記憶非常清晰，是按照時間順序有規律排列的，千羽順著他的成長軌跡看過去，就像是在瀏覽這個人的一生。

  如此清楚明確且井然有序，很明顯就可以看出，這確實是他本人的記憶，沒有缺失，也沒有被人動過手腳。

  這個人真的就是沈懷風。

  再往下看，千羽微微一怔。

  三年多前，沈懷風學習本門第四層功法時，出了一些差錯，導致他走火入魔，不過還好發現得及時，救了回來。

  這段記憶有些模糊，不過也能理解，走火入魔之後整個人都是渾渾噩噩的，記不清也屬正常。

  記憶的迷霧在此時覆蓋了過來，千羽仿佛踏入了一片深沉幽靜的密林，到處都是斷層和黑暗，濃重的霧氣飄散在周圍，什麼也看不清。

  正漫無目的走著，忽然間，耳旁傳來了一陣聲響，隱隱約約，像是有人在交談。

  她心中疑惑，轉身尋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找了過去，撥開層層迷霧，詭異的一幕展現在眼前。

  男人雙手翻飛，指尖有什麼東西正在舞動，還未看清楚，一柄槍械就變成了一堆零件。

  速度極快，絕對沒有超過三秒！

  而後他再度動手，以比拆卸時更快的手速，將這堆零件組裝了回去，變成一把完整的手槍。

  「看清楚了嗎？」他問。

  「沒。」這是個女子的聲音，十分熟悉。

  男人似乎嘆了口氣，再次演示，這回他儘量控制著手速，放慢了進度，總共用時約十五秒，完成了一整套動作。

  「這回呢？」

  「看清了。」

  「真的？」

  「嗯。」

  男人點頭，倒提著槍把遞給面前女孩，看著她接過去，慢慢嘗試拆解。

  「第一次不用追求速度，重要的是理解構造，找到感覺，抓准順序，只要步驟對了就一定能成功。」男人耐心教導著。

  千羽愣住了，那是她和隊長！

  是她剛加入基地時，隊長教她拆裝武器的畫面！

  為什麼會在這裡看到，在沈懷風的記憶里？

  她正疑惑詫異，背後突然傳來幾聲槍響，回頭望過去，那是隊長當年教她射擊的場景。

  男人搖了搖頭，一臉不滿，拿起練習台上放著的槍，回頭道：「你是靶場描邊王還是靶心遺忘者？給我過來，拿槍的姿勢都錯了！」

  這一刻的隊長，無論語氣、氣勢還是神態，都和她記憶中那個男人如出一轍。

  他是嚴苛的教官，是不近人情的上司，是鐵面無私、冷血嘴毒的大直男，絕對不會看在對方年紀小或者性別為女的份上就給予優待，網開一面。

  她看到尚顯稚嫩的自己一臉不忿走了過去，隊長冷著臉站到她身後，開始指導她正確的用槍姿勢，糾正她的錯誤。

  他一絲不苟，力求完美，比任何人都要認真負責。

  只是有時候難免認真過了頭，讓人恨得牙痒痒。

  經過他一番指導，千羽再度舉槍，十發子彈之中竟有七發能命中槍靶，其中兩發距離靶心相當接近。

  這進步可不止一星半點，隊長終于欣慰一笑，望著眼前摘下隔音耳罩和護目鏡的少女，好奇問道：「不錯啊，進步神速，訣竅是什麼？」

  千羽勾唇冷笑，表情鋒銳：「很簡單，把槍靶想像成你的腦袋，想不准都難。」

  隊長微微一愣，隨即朗聲大笑：「如果這麼想能促使你進步的話，那以後都可以這麼幹。」

  順著沈懷風的記憶看下去，越看越熟悉，越看越心驚。

  那一幕幕都是她和隊長共有的回憶，那麼清晰，宛如昨日。

  剛學攀岩那會兒，她掛在半山腰，嚎得整個露天訓練場都聽見了，是隊長黑著臉上去把她給提了下來。

  「僱傭兵恐高？我真是謝謝你啊！你的存在讓我明白了生物的多樣性。」他保持著一貫的毒舌風格。

  不蒸饅頭爭口氣，後來的攀岩訓練中，她尤為刻苦，努力克服恐高，戰勝自己，終於沒讓他再有機會奚落自己。

  然而後來某次直升機跳傘訓練中，她的恐高症再度發作。

  精神過度緊張導致身體僵硬，無法控制，又因為高速墜落受到的空氣阻力不一，沒有支撐點，她在數千米高空上急速打起轉來。

  發生這種情況相當糟糕，搞不好就會丟了性命！

  等她克服對高度的恐懼，想找回身體控制權的時候，卻因為速度太快，阻力太大，再加上長時間旋轉產生的暈眩感，根本就停不下來！

  眼看著距離地面越來越近，再不開傘就要粉身碎骨，是隊長奮不顧身跳下來追上她，在極限距離內拉開了她的降落傘。

  而他自己卻因為晚她一步開傘，距離地面過近，導致脛骨骨折。

  那時她很沮喪，覺得自己什麼都做不好，總是給別人添麻煩，簡直一無是處！

  隊長是怎麼回答的？

  他左腿打著厚厚的石膏，像個大爺似的心安理得接受著她的伺候和照顧，淡淡道：「你不是一無是處，在給我添堵方面，你已經登峰造極。」

  現在回想起來，她這嘴毒的毛病有很大一方面是受隊長影響薰陶。

  這一切的一切都深深印刻在她的腦海中，此刻卻出現在了沈懷風的記憶里。

  這代表什麼？

  茫然四顧，到處都是熟悉的畫面，她卻滿心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