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訂婚12

  黃昏里的熱風似麥浪般翻滾，樓下的景觀樹和灌木叢被吹的簌簌作響。

  楚宥收回視線，握著手機的手指無意識的用力。

  

  他不是不想讓她待在身邊，但……想起每次和楚家棟打電話都會發生的爭執和不歡而散，楚宥閉上眼睛，再睜開，眼底一片冷然。

  他怕情緒失控，怕會嚇到她。

  許久未聯繫過的電話一撥出去，立馬被接通。

  電話那頭的楚家棟明顯有些驚喜，克制的語調，「小宥？」

  楚宥沒有想要寒暄兩句聯絡感情的意思，開門見山的問，「你給那麼多錢，是什麼意思？」

  楚家棟沉默，罕見的摁下易怒情緒。

  「那是我作為一個父親該給你的。」

  「結婚，需要彩禮，還需要買房。」

  「我不知道你們年輕人喜歡什麼樣的房子，你看著買，如果錢不夠，和我說我再給你打。」

  楚宥清俊的沒有沒有絲毫動容，他不再是十幾歲時還渴望父愛的年齡，現在這種話絲毫不能引起他的動容。

  父母明明是一個極其親密的詞彙，但現在他們對於他，不過是一個有血緣關係的陌生人。

  互不打擾，或許是他們之間最好的相處模式。

  「不需要，我都會準備好。」他把遲來的父愛拒之門外。

  電話那頭的楚家棟，呼吸陡然沉重了許多。

  他久居高位，到哪裡都是被人捧著，顧琳更是脾氣軟弱，他家裡家外向來說一不二。

  因為當初和陳若眉離婚而忽視掉自己的大兒子讓他受了些傷害的事，這麼多年來，他唯一的耐心和好脾氣都留給了楚宥。

  但楚宥，說句好聽的是真不愧是他的種，說難聽點，脾氣又臭又硬，油鹽不進。

  「什麼叫不需要？」楚家棟果然沒忍住，「老子給兒子錢，天經地義，給你你就接著。」

  「我知道你因為當年離婚的事，怨恨我，怨恨你媽，但一碼歸一碼，你訂婚結婚，我給錢難道不是應該的？」

  「楚宥，你跟我姓，你以後生的孩子難道不姓楚，不管我叫爺爺？」

  「我現在給我兒媳婦一點錢，又怎麼了？」

  楚宥眼底蟄伏的戾氣一點點流露，嗓音冰冷帶著淡淡的挑釁，「不一定。」

  三個字砸過去，成功阻斷了楚家棟還沒說出口的長篇大論。

  不一定？

  什麼不一定？

  以後他們生了孩子不一定姓楚，還是不一定管他叫爺爺？

  不管是哪個，都很嚴重。

  楚家棟更生氣了，正準備發火，楚宥卻掐準時間，掛了電話。

  他面無表情的把這個號碼拖進黑名單。

  每次爭吵的根源，不是因為事情本身，而是楚家棟霸道專橫目中無人的態度。

  他愧疚，他道歉，楚宥就必須原諒他，做回孝順聽話的好兒子，不然他們之間加害者和受害者的角色就會瞬間對調。

  楚宥成了不理解父母良苦用心的叛逆和不孝的代名詞。

  每次打電話，他們之間那道無形的裂痕都會比上一次再擴張一些，直到現在變成了不可逾越不可癒合的天塹。

  客廳內冷氣漣漣，陽台上燥熱沉悶。

  隔著一道玻璃推拉門，猶如隔著兩個世界。

  楚宥待在陽台上，好像感受不到外面的高溫，沉浸在低沉陰鬱的情緒中。

  一如之前每一回和楚家棟陳若眉通話後。

  然而，沒一會兒，緊閉的推拉門陡然被推開，緊接著響起一道充滿活力的綿軟女嗓。

  「進來吃西瓜啊！」

  「你不熱嗎？」

  年余餘一手扶著門，一手拿著一牙西瓜，唇角是上挑的弧度。

  她好像沒發現他狀態不對，先一步踏進陽台，不由分說的把手裡的西瓜舉到他嘴邊，貼上他的唇。

  「西瓜芯，特別甜～」

  楚宥看著熟悉的、令他心安的笑臉，嘴邊是甜滋滋的西瓜，這一瞬間小時候的陰影和長大後與日俱增的隔閡，所有的負面情緒通通消失不見。

  他張嘴咬住西瓜，「嗯，很甜。」

  這一刻，他也分不清自己說的是西瓜還是她。

  年余余笑的眼睛彎起來，一把挽住他的胳膊，不動聲色的將他往客廳拉。

  「菜都洗好也切好了，今晚你炒菜。」

  「大學城廣場那邊今晚有樂隊演出，我們早點吃完了去看吧。」

  「哦，對了，剛我媽給我發了消息，她給我們準備了訂婚服，讓我們明天先回春華苑換衣服，再和他們一起去酒店。」

  「還有李北澤，他說給你發消息你沒回，就給我發了微信，他給你準備了禮物，讓你期待一下明天。」

  年余餘一口氣說了很多話，努力把楚宥的注意力拉到這些瑣事上。

  她沒問他打電話的情況，只剛剛隔著玻璃門看見他陰鬱暗沉的模樣，她心裡就有了答案。

  她有點後悔和他說銀行卡的事了。

  楚宥邊聽她說話，邊一心二用的吃完一牙西瓜。

  他看出了她的意圖，剛剛打電話的不愉快徹底消弭，挨個回答她的問題。

  「我炒菜，冰箱有西紅柿，要不要涼拌一個？」

  「晚上演出的是哪個樂隊？」

  「伯母下午也給我發過消息，我們明天上午直接過去。」

  「李北澤的話，你不用放在心上，他不搗亂，就是最好的結果。」

  年余余偷偷笑了下，沒為李北澤打抱不平。

  「嗯，你炒菜，我做涼拌菜。」

  兩人默契的略過銀行卡的話題。

  晚飯結束，外面的天空變成灰色調，華燈初上，繁華的夜景拉開帷幕。

  收拾好碗筷，兩人牽著手出門，迎著晚風，悠閒又愜意，一點也看不出第二天就要訂婚的緊張與莊重。

  路過甜品店，年余余還進去買了兩個甜筒。

  她留下草莓味的，把抹茶味的遞出去，笑的嘴角快要咧到耳根，「我們換著吃。」

  楚宥沒拆穿她的小伎倆，等她把草莓味的甜筒吃了兩口，才把自己手上沒動過的遞過去。

  年余余低頭咬了一大口，滿足的眯起眼睛。

  她準備餵楚宥吃自己的，他卻冷不丁開口道：「寶寶，那兩張銀行卡，你先留著。」

  「裡面的錢……」

  話沒說完，年余余搶先打斷，「裡面的錢不動，買個利率高的固定理財放那裡。」

  她眨眨眼，「反正我們現在不缺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