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0章 不是這樣
2024-05-21 19:49:04
作者: 沉莫莫
陳蔓忽而臉色一變。
國公爺和思行可還活著?
她細想之下,發現慶明帝從未在她面前提過定國公,太后和那些宮妃,也從未跟她提過宮外的一切。所有有外臣參加的宮宴,她也從未參加過。
慶明帝要做的,分明是杜絕一切喚醒她記憶的可能。
那是否,他已經對定國公府斬草除根?
陳蔓拿起梳子,一下一下梳著發,心口痛得她喘不過氣來。
國公爺最愛看她梳妝,他在梳妝檯的對面安了一椅一幾,每每她梳妝的時候,他就大馬金刀坐在那裡,雙手扶著膝頭,看得目不轉睛。他那張俊朗不凡的臉上,掛著舒朗的笑,又帶著武人所特有的充滿壓迫感的銳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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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看得紅了臉,想趕他出去,他卻臉上堆著笑,「阿蔓,我一年裡大半呆在西南,看到你的時候不多,便讓我看吧。」他靠近她,附耳低語,「你這樣,好看。」
陳蔓緊緊攥著梳子,停了梳發。
她現在這副鬼樣子,她那骯髒的身子,醜陋不堪,哪裡還值得他那不舍的目光。
哪怕是回憶,她都不配。
麥冬小心翼翼道,「皇后娘娘,奴婢來為您梳妝吧。」
陳蔓沒有說話。
麥冬等了片刻,見她沒拒絕的動作,便拿起梳子,利落地為她梳了一個端莊雍容的鳳髻,插上鳳簪珠翠。
「娘娘,您看看,可有哪裡要改的?」
陳蔓連看都不看一眼,站起身離開了梳妝檯,兀自更衣。
改?
哪怕將她化成灰,也都不夠。
麥冬忙幫她更衣,皇后選的依然是素淨無比的鳳裳。
陳蔓走出寢殿,打量著外面的大殿,滿屋奢華,以前看著這些只是不喜,卻也懶得改變。現在再看,卻是嫌惡無比。
這座宮殿,猶如鑲金嵌玉的牢籠,困了她十幾年,看似珠光寶氣,實則屍骨累累,骯髒不堪。
麥冬以為她是不認得自己住的地方了,跟在後面介紹,「娘娘,這裡是坤寧宮,全後宮除了太后娘娘的慈寧宮外最尊貴的地方。不過坤寧宮的貴重,也不是慈寧宮可比的。」
陳蔓看向她,終於說話了,「太后?」
麥冬見皇后終於說話,心中一喜,忙道,「太后娘娘住慈寧宮,您從前偶爾會去給太后娘娘請安。」
陳蔓問,「太后是皇上的母親?」
「是。太后娘娘是皇上的生母。」
陳蔓淡淡嗯了一聲,抬腳往殿外走。
麥冬拿了件斗篷快步跟上去,為她披上,「娘娘可是要在院子裡轉轉?咱坤寧宮裡花花草草最多,雖說天還冷著,現下卻花團錦簇開得熱鬧。是皇上特意為娘娘造的。」
陳蔓在院子裡四處逛了一圈,便回了大殿。
之後陳蔓便用膳,服藥,不多言,只在宮內各殿房四處轉,四處打量。
她做這些,似乎只是為了熟悉自己居住的環境。麥冬悄悄舒了一口氣。
陳蔓在院子裡站著,看著頭頂的藍天白雲,她想走出這方天地,她想知道國公爺和思行是否還活著。甚至攸寧,這幾日可還好好的?
可她想走出這裡,首先要讓慶明帝放下戒心。
她要做的,便是一個對過去全無記憶的樣子。一個對自己周圍的一切充滿戒備、試探和好奇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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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明帝上朝時心便一直懸著,尤其是看到定國公站在朝堂的第一排,沉穩俊朗,便覺得格外不安。
雖說觀定國公神色,定然是不知情的。可阿蔓一旦涉及舊事,便會回憶起些什麼,萬一……萬一阿蔓最終將一切都記起來了呢?
阿蔓跟了他十幾年,卻對他始終淡淡,即便她記憶全無都不親近他,何況是恢復記憶呢。
慶明帝下了早朝,便匆匆趕往坤寧宮。
她剛進宮門,麥冬便迎了出來,將皇后的一言一行細細說給慶明帝聽。
慶明帝心下稍安,抬頭,便見殿前廡廊下一抹清淡的身影。
他眉目舒展,笑著朝她走過去。
他輕輕握上她的手,溫溫然笑著,「阿瑤。」
陳蔓的手縮了縮,低下了頭。
慶明帝又探手握上她的手,溫聲道,「阿瑤別怕,朕是你夫君。」
陳蔓的手沒有再縮回去,隨著他進了大殿。
慶明帝慢聲細語,耐心地陪她說話,說遠在芒州的丁府。
陳蔓低頭聽著,時而悄悄抬頭打量他,神色間充滿好奇。
他笑眼看她,她又快速地低下頭,絞著手中的帕子。
她這樣子,倒像極了當初那個懵懂的小姑娘,她隨著她母親去陳家別院給陸皇后請安。
她對京城裡來的貴人們充滿好奇,卻又被她母親拘著,便時不時抬起小鹿一般的眼,悄悄打量廳內的人。被他的目光捕捉到,她又驚慌地垂下眼,往她母親身後躲了躲。
慶明帝呵呵笑了起來,「阿瑤,你從前便是這樣。你我第一次相識,你便是這樣。」
陳蔓抿著嘴。
不是的,不是這樣。
那一次,她見到了戰無不勝的少年將軍韓鈞,她曾在襄平府街上遇到過他,少年郎鮮衣怒馬英姿勃發。
只是那個少年郎,彼時卻是神態端肅凝重,目不斜視,根本沒有去看她。
她在離開別院的時候,恰好遇到他在別院門口,嚴令侍衛們加強防衛,不可懈怠。
她趁著母親不備跑了過去,對他說,「軍營里可還需要糧草?我有很多銀子,可以幫你們買。」
她還記得那時韓鈞的神色,他的唇角微彎,壓著笑意。
他的聲音舒朗好聽,「多謝姑娘大義。陳老先生一直在為西南軍籌糧草,現下已經夠用了。」
他那樣子很好看,只是彼時她不知道,他是笑她出言天真可笑,還是因著喜歡她。
她手足無措,不知接下來該再說些什麼。她原本想的是,他說需要,那她就問他需要多少,如此話就能聊下去。可他說的是不需要……
在侍衛們低低的笑聲中,她提著裙子跑掉了。
一直到上了馬車,她都沒有再回頭。
上馬車後母親責備她不夠端莊,她又開始懊惱。她跑開時的樣子,定然好笑極了。他是京城裡的貴公子,定是極重儀態的,他是不是在笑她不夠端莊。
後來他們成親後,國公爺說起來此事,刮著她的鼻子笑道,「我當時在想,這個姑娘怎麼這麼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