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0章 許安

2024-05-21 19:07:15 作者: 畫江

  原本彭瑾是計劃到時間讓雲霧去押車的,以便把田莊那幾個佃戶的孩子帶來問話,弄清楚大興田莊的現狀和孔大興平日的所作所為。

  但是顯然,現在計劃破產了。

  孔大興肯定是得了孔媽媽的提醒,急於表現,好繼續糊弄她,以竊取更多的財物。

  彭瑾不是沒有想過親自去大興田莊探明情況,但是她正在危險易流產的孕初期,她可不敢,也不捨得拿自己肚子裡的孩子冒險。

  

  得了消息,彭瑾沉吟片刻,決定死馬當作活馬醫,在抱廈接見了押車送秋梨的人。

  是人就不可能偽裝得完美無缺,只要她肯用心打探,總會探出一些蛛絲馬跡吧。

  等到見到了來人,彭瑾就為自己的這個決定慶幸極了。

  此次來押送秋梨的,有一長一少兩個人。

  年長的約莫三十歲,是田莊的專司管理果園的護工,名叫張大柱,彭瑾沒問兩句話,就看出此人和孔大興沆瀣一氣、狼狽為奸,話里話外都在為孔大興和他自己表功求賞。

  年少的只有十三四歲的樣子,細高個,低頭垂手地立著,除了請安時報上了自己的名號身份,就一直安靜地立在一旁,一副文弱安靜的樣子。

  「小人名叫許安,是大興田莊的佃戶許大郎長子。今天特地借著來送秋梨,來代表大家給三奶奶請安。」

  彭瑾回想起許安的自我介紹,很快便有了主意。

  「對了,這次送來的秋梨多,又不禁放,有勞兩位一會兒和雲霧一起,把秋梨分送給其他的院子,讓大家一起嘗嘗鮮。」彭瑾說罷,又丟給雲霧一個眼神,特地吩咐道,「你小心安排著,別讓他們誤闖進了庭院深處,驚擾了府里的女眷。」

  意思是要雲霧把人給緊緊地盯住。

  雲霧頷首應諾,從門口叫來剛好經過的蘭兒幫忙,她和張大柱一組,蘭兒和許安一組,往各個院子分送秋梨。

  趁著給秋梨分籃的間隙,雲霧小聲傳達了彭瑾的命令,讓蘭兒做做樣子,等她和張大柱帶著秋梨離開,就領著許安再去抱廈見彭瑾,等候問話。

  至於屬於他們倆分派的秋梨,自然有其他人代勞。

  剛才彭瑾接見張大柱和許安時,雲霧全程在一旁,對於兩人的言行都看得明白。再加上早就知道彭瑾的計劃,雲霧很快便領會了彭瑾這麼安排的用意。

  蘭兒一頭霧水,卻極為妥帖地順從應命。等到雲霧和張大柱一遠離視線,蘭兒就立刻放下手裡隨意挑揀的做樣子的秋梨,對許安說:「行了,把秋梨先放著吧,你和我一起去見三奶奶。」

  令蘭兒驚訝的是,許安對此似乎早有預料,表情平靜地放下手裡的活兒,恭順地跟上了她的腳步。

  許安再次進了抱廈,未等彭瑾開口,就雙膝跪地抱冤道:「還請三奶奶為我們佃戶做主。」

  蘭兒一臉的驚愕,完全被許安的舉動給整蒙了。

  彭瑾不答反問:「十一的租子,算高嗎?」

  許安愣了愣,才搖搖頭答道:「不高。」頓了頓,又補充道,「甚至,遠比其他的田莊租子低得多。」

  現如今的大齊朝,三七收租是常態,狠一點的也有四六收租的,甚至五五收租的也有。相比起來,大興田莊的租子,簡直算得上是大齊最低了。更不用說,每遇到災荒年歲,彭瑾不僅直接免了佃戶的租子,還常常打開糧倉接濟他們了。

  彭瑾便笑笑,沒有說話。

  許安畢竟還是個孩子,又出身佃農,就算是在佃戶里是拔尖的,但是眼光心胸、才智心志都難免有局限,見彭瑾只是笑而不語,頓時忐忑起來,話語便急切了幾分:「可是,孔莊頭卻常常以各種名目斂財,逼迫佃戶……」

  許安還沒有說完,就被彭瑾打斷了話頭:「就算是孔大興以各種名目斂財,那你算一算,這些都加在一起,租子能達到三七開嗎?」

  她是想要懲治孔大興背主竊財,把她當做傻瓜來糊弄不假,但這並不代表著她願意被大興田莊的佃戶們以弱者的姿態相要挾。若是這次她什麼都聽了佃戶的,那接下來的管理不會更加容易,只會更加艱難。

  她必須得讓佃戶們明白,孔大興被懲處,首先是因為背叛了她這個主子,其次才是剝削了他們的利益!

  生而富有的人,是因為他的祖輩曾披荊斬棘,一路奮鬥前行,不是天上掉的大餡兒餅!

  生而貧困的人,也不能因此就仇富妒忌,以弱者的姿態強行要求富者給予,來憐憫他們的不幸!

  她可以幫助大興田莊的佃戶們,減輕租子,開倉放糧,甚至給他們建立一所私學以培養他們的後代,只要條件允許,這些她都樂意去做。

  但前提是,這些佃戶自己知道上進,努力抓住機會來證明,她的一番善舉,不會成為一個可笑的笑話!

  這世上,就沒有人可以不勞而獲。

  跪在地上的許安,在計算的當口,人也慢慢地冷靜了下來,沉穩地答道:「不足三七。」

  對啊,既然如此,他們為什麼會對孔大興的所作所為感到憤怒,為什麼覺得可以趁著彭瑾查帳的機會,大聲喊冤,好一舉除掉孔大興?

  不過是因為他們習慣了享受大興田莊主人的仁慈,漸漸地覺得理所應當罷了。

  許安在心裡喟嘆,青澀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與年齡不符的悵然,心悅誠服道:「是小人忘形了,還請三奶奶責罰。」

  彭瑾露出一個真誠舒心的笑,對著許安招招手,讓他起來,語氣輕快:「你又不是府里的下人,言行一次無狀,哪裡就用得著『責罰』二字!再說了,我還有事,要勞煩你幫忙。」

  許安見狀,鬆了一口氣,也不謙虛假意推讓,從地上站了起來,彎腰拱手道:「小人知道三奶奶要問什麼。所以在來之前,就把小人能夠打聽到的,都記錄在了紙上,只等著瞅准機會呈送給三奶奶。」

  雖然想方設法地爭取來了這次機會,但是有張大柱跟著,許安可不敢保證自己親面彭瑾,歷數孔大興的罪狀,所以提前就把這些都寫在了紙上。

  說罷,許安從懷裡拿出折成厚厚的一沓的紙張,遞給了一旁的蘭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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