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 賢妻

2024-05-21 19:06:05 作者: 畫江

  劉識對著那八個大字,只覺得心底柔軟得一塌糊塗,一向清冷的眸子也忍不住想要泛紅。

  但是,他感念彭瑾的好意,既要寬慰他,又要顧及他的自尊心,所以才撒謊練字,反覆寫了「艱難困苦,玉汝於成」八個大字,委婉地勉勵他。既然如此,那他也不會挑破,浪費彭瑾的一番心意。

  劉識忍住了要從心底噴薄而出的暖流,背過身去,用力眨眨眼,轉瞬間眼底又是一片清明。他以為回府之後,自己得費盡心力勸慰悲泣的彭瑾,沒想到,迎接他的會是彭瑾無聲的寬慰勸勉。

  真好!

  怨不得俗話總說「成家立業」,成家娶得賢妻,想要事業不立也難啊!

  「恩,確實手生了不少。」劉識拿起一張宣紙,指著上面的八個大字,認真地看了半天,故作嚴格地指點道,「此筆太過筆直,失之圓潤;此勾力度不足,少了風骨……」

  彭瑾微笑著站在一旁,點頭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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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過薄雲的陽光透過窗欞,灑落進來,一室的溫暖。

  劉識側首,無意間目光落在彭瑾白皙的臉頰上,映著陽光,笑靨鍍上了一層溫暖明亮的色澤,上面細小的絨毛似乎都看得到,正輕輕地拂過他的心尖兒,又暖又癢。

  點評的聲音,驀地停住。

  彭瑾望過去,一臉含笑,眉間似有不解,為何劉識突然停下來。

  美人眉間微蹙的溫柔可愛模樣,讓劉識心底一動,脫口而出:「要不,我教你寫字吧?」

  彭瑾一僵,臉色差點沒繃住。

  劉識卻已經繞到書案後,拿起荷邊端硯上的松煙墨,一邊研磨,一邊笑著招呼彭瑾:「你的簪花小楷本就寫得漂亮,一時生疏罷了,多寫幾幅字就練回來了。」

  這人怎麼想一出是一出!

  彭瑾腹誹,她和劉識不過是最親密的搭檔,夥同為美好幸福的未來奮鬥罷了,哪裡就親密到手把手、肩挨肩教習練字的地步了。

  可是在劉識看來,他們是正經拜了天地的夫妻,現在還有了共同的孩子,紅袖添香、弄墨怡情,才是人之常情,天經地義。

  彭瑾動了動嘴唇,正要找藉口拒絕,雲霧就在書房門外請示道:「三爺、奶奶,午膳擺在哪裡?」

  彭瑾鬆了一口氣,不必再費心地找藉口推脫掩飾了。

  劉識卻一臉失望,遺憾擱筆。

  「就擺在院子裡的藤蘿花架下吧。」彭瑾吩咐了一聲,又轉頭對劉識解釋道,「天有薄雲,溫暖舒適,又有微風習習,搖動藤蘿花葉稀疏,既暢快,又適意。」

  更重要的是,藤蘿花架四周空闊,丫鬟婆子又都在院子裡各司其職,眾目之下,她才能時刻和劉識保持安全距離。

  劉識不知彭瑾的心思,點點頭,笑著讚許道:「你安排得很好。」

  像是一個長者在誇讚上進的小輩,和藹親切,十分快慰。

  彭瑾覺得自己被小看了,不過想到原主在劉識面前的謹小慎微、伏低做小、卑微痴情,也就理解了。

  兩個人前後腳出了書房,到了院子裡的藤蘿花架下。

  藤蘿花盡,一架翠葉中已有幾片微黃,微風一過,簌簌作響,翩然飛舞。

  石桌上,飯菜已經擺好。

  石凳上,也仔細地放了一個布做的薄蒲團,隔除殘存的暑氣。

  劉識和彭瑾東西相對而坐,雲霧立在一旁布菜伺候。

  彭瑾掃了一眼石桌上擺放的例常菜色,中規中矩,再不見前兩日的精巧心思,內心嘆息,怪不得誠意伯府日益敗落,目光如此的短淺,有什麼前途未來!劉識不過是一朝失意,有必要這麼現實嗎!

  劉識面上不顯,心裡卻對自己所謂的家人更加失望了。

  食不言。

  兩個人默默用完了午飯。

  相比最初的尷尬拘謹,彭瑾現在已經能在劉識面前自在進食了。

  吃完飯,彭瑾坐著歇了一會,困意逐漸上頭。

  劉識見彭瑾眼睛微眯,頭微偏一旁,溫言道:「進屋休息吧,院子空闊,小心著了風。」

  話語裡滿是體貼關懷,態度全然是丈夫對待妻子的自然親昵。

  彭瑾心裡抖了抖,忙站起來,在劉識繞過石桌來扶自己之前,手搭上了雲霧的胳膊,落落大方道:「好,那我先去休息了。」

  劉識愣住,不是應該再體貼地問一句他,要不要一起進屋歇歇嗎?

  算了,反正他也無心睡眠,不如去周府拜望先生。

  劉識站起身來,笑道:「讓雲霧伺候你吧。我一會有點事出去一趟,晚飯前會回來的。晚飯後,若是你不累,我們再給岳父和大舅兄寫信。你自己在家要小心著些。」

  畢竟,現在是兩個人了,與往日一個人不同,可以任性。

  雲霧聞言高興地說:「三爺儘管放心,我會照顧好奶奶的!」

  這可是兩年多以來,姑爺第一次體貼地交代自己的行蹤,還特意許諾趕回來和小姐一起用晚飯!果然小姐懷了孩子之後,姑爺對小姐愈發地好了!

  雲霧高興壞了。

  彭瑾卻頗有些搬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的感慨,她不過是找個藉口寫字,委婉勸勉劉識罷了,哪裡就是真的要給父兄寫信了!

  彭永新和彭瑜父子倆對彭瑾來說,只是一個符號罷了,她還怕自己過早聯繫他們,漏了餡呢!

  以彭永新和彭瑜父子倆對原主的關懷寵愛,即使彭瑾接收了原主全部的記憶,都未必能做到不露分毫。

  「還是等我練好字再說吧。」彭瑾赧然道。

  劉識恍然,想到彭瑾要寫信不過是個藉口,便笑笑,不再提這話,送彭瑾去了臥房。

  室內一應的陳設,都換成了應景的器物。

  花架上青色圓肚大插瓶里堆著怒放的野山菊,成簇的黃色小菊花生生把綠葉壓下,鮮艷明亮,又溫暖柔和。

  玉色汝窯美人觚里,斜插著兩支含苞待放的粉色木槿花,似粉唇微啟,有清香撲鼻。

  劉惠送的水仙,也抽出了新的嫩芽,翠郁蔥蘢,鮮嫩可愛。

  一進門,劉識就覺得眼前一亮,心神一明,似有無限生機。

  更別提那座新換的松竹梅「歲寒三友」的屏風,勸慰勉力之意更是十足——我心所向,堅貞不屈!

  娶妻如此,夫復何求!

  成親三年來,劉識第一次生此感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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