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來電

  母親魏華關好了大門，又返身把屋裡的門也關緊，這才指了指凳子：「坐。」

  「嗯！」

  

  李向陽低著頭坐下，心裡有些忐忑。

  他在考慮待會母親問起來春慧嫂的事，該實話實說，還是有所保留？

  實話實說吧，他怕嚇著母親。

  畢竟他這兩天做的事情，聽在任何人嘴裡都有些駭人，更別說老李家在村里一向本分，從來沒有參加與任何的紛爭矛盾，更沒有牽扯過這類事情。

  可要是說謊，這事遲早都得讓家裡知道，到時候再怎麼解釋？

  「陽陽！」

  正在他緊張思索時，母親的聲音傳來。李向陽抬頭看去，只見向來溫和的母親，臉上布上了一層嚴肅之色。

  李向陽心裡一緊，連忙坐正身子：「媽，你說。」

  「哎，媽知道你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媽也不想多說你。」

  母親搖了搖頭，嘴角一抹無奈之色：「可是，老王家的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

  沒等李向陽說話，母親補充了一句：「不許蒙我，無風不起浪，我不信老王家無緣無故會找上門來，你說實話。」

  這下李向陽沒轍了。

  沒辦法，他只好是捋了捋思路，從那天發現春慧嫂被蛇咬了開始，撿能說的，把整件事情說了一遍。

  一邊說，他一邊觀察母親的表情。

  「你……哎，春慧也是個苦命人哪！」

  待聽完之後，母親先是搖了搖頭，隨後卻又嘆了口氣，目光中多了幾許糾結之意。

  她相信自家兒子不會說謊，畢竟這孩子是自己從小看到大的。

  而且兒子會看病的事情，也在自己身上得到了驗證。

  況且楊春慧在老王家的境況，魏華也聽說過，知道老王家在大兒子走了以後，一直欺負楊春慧這個寡婦，說實話，村裡面很多人都同情楊春慧。

  按理說兒子看不過去幫一把，也不是不行——關鍵在於，楊春慧她是個寡婦，是個傳言剋死了自家男人的寡婦。

  魏華作為李向陽的母親，肯定是心裏面想著自家兒子。

  又是寡婦，又有剋死男人的傳言，她怎麼放心讓兒子和楊春慧來往呢？

  雖然李向陽沒說什麼，可魏華看的出來，李向陽絕對不僅僅是看不過去……有些事情，她也不想挑明了，畢竟李向陽也二十歲了，不小了。

  李向陽也沒說話，其實他剛才說的那些裡面，已經隱藏了很多事情。

  比如幫春慧嫂在縣城安身的事，他提都沒敢提。

  這種事情，他知道自己最好是保持沉默，看看母親的態度。

  「陽陽，你幫春慧，媽不反對。」

  魏華斟酌語言，繼續說著：「但是聽媽一句話，楊春慧，畢竟是個寡婦，你，你還是個孩子，懂嗎？」

  她也不想將話說的太明了。

  再說，可能兒子真的僅僅是出於好心吧。

  「嗯，媽，我知道了。」

  李向陽暗自鬆了口氣，看這樣子，母親這邊他暫時是應付過來了。

  接下來反正春慧嫂也到了城裡，村裡面人就算是想說閒話，也說不成樣子了。

  這件事情隨著時間的推移，會慢慢淡化下去。

  況且，他李向陽也不是吃了虧不討債的主，既然老王家敢做初一，他李向陽就能做十五。

  ……

  眼看時間還早，李向陽和母親說了一聲，準備去找一趟村長。

  剛出家門，手機響起，看了看是個陌生號碼，李向陽心知應該是春慧嫂，便笑嘻嘻的接起：「喂，嫂子，這麼快就辦好手機卡了？」

  「什麼嫂子？」

  豈料，電話那頭卻根本不是楊春慧的聲音，李向陽心裡登時一個咯噔，這才反應過來，敢情是父親李峰打過來的。

  他連忙問道：「爸，你辦手機卡了？」

  「沒，一個朋友的，陽陽，剛才你叫啥嫂子？」

  父親李峰的聲音有些沙啞，似乎對剛才李向陽的話有些好奇。

  李向陽隨便扯了個謊：「沒啥，其他事……爸，你那邊咋樣？」

  「還好吧，就是活挺多，挺忙。」李峰簡短的說了幾句，一帶而過。

  他現在是在市裡面打工，為了省路費，所以個把月才回來一趟。

  這一次離家久了，不放心母親魏華的病，所以隔段時間就打個電話過來。

  聽到父親的聲音，李向陽哪裡不知道，父親肯定是累的夠嗆，趁休息的一會功夫才打來電話，心中一酸：「爸，挺累的吧，要不別在外面打工了，回來吧，反正媽的病快好了。」

  「傻話，不打工哪能行！」

  李峰笑罵了一句：「你媽呢？前兩天我打電話，她說病好多了，你們娘兩不是騙我吧？」

  「沒，真好很多了。」

  李向陽解釋了一下，電話那頭，父親哪裡肯信：「陽陽，就算快好了，藥也繼續吃，沒錢了你打電話，爸想辦法。」

  「嗯。」

  李向陽無奈點頭，又說了一會，相互囑咐了一句，父子兩這才掛斷電話。

  只是李向陽不知道的是，電話那頭掛斷以後，父親李峰弓起身子，劇烈的咳嗦了半天，一口氣才徹底的鬆了過來。

  「老李，家裡咋樣。」

  接過李峰還回來的電話，一起的工友擔心的看了李峰一眼，這傢伙，每天都沒白沒黑的幹活，身子骨都快熬垮了。

  李峰又咳嗦了幾聲，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家裡還好，剛聽我兒子說，老婆的病好了點，這就好，這就好，病好了就有盼頭了。」

  「老李，你這身體也得注意啊！」工友聽了，又不禁勸了一句。

  李峰連忙擺手：「沒事，老爺們，咳嗦幾聲沒啥……咳咳……」

  話還沒說完，又是幾聲撕心裂肺的咳嗦，他下意識的用手捂住口，待咳嗦完，拿開手一看，愣住了，

  手心上，一大灘殷紅的鮮血。

  「老李，你都咳出血了，還說沒事。」

  工友嚇了一跳，立馬要給老李家打電話，結果對方伸手按住，不斷擺手：「別，別打電話，別讓娘兩擔心。」

  「可是，哎！」工友搖了搖頭，沒再說什麼。

  李峰也是嘆了口氣：「老爺們的身子，哪那麼弱，可能是這幾天上火了，咳出點血，沒啥，看醫生白瞎錢呢——就是不知道咱的工錢，啥時候給。」

  「是麼，都幾個月沒給了，你說這老闆該不會出事了吧？都幾個月沒露面了。」工友擔憂的說著，臉上布滿了心思。

  李峰聞言，身子一怔：對啊，該不會是老闆出事了吧？要是那樣的話，工錢可真就白瞎了。從前幾個月開始，工地上的工錢就停發了。

  工頭說是公司資金緊張，緩了緩，可有些眼尖的工友發現，老闆那輛標誌性的奔馳車，似乎很久都沒見了。

  而且老闆也自從幾個月前露個下頭，最近也不出現了。

  更糟心是，原本活多的工地，現在也幾乎出於半停工狀態，偶爾開個工，大多數時候工友們都是在閒呆著。

  一時間，兩人都默默無語，各懷心思，臉上布滿了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