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弘晝
2024-05-21 10:37:55
作者: 西木子
次日清晨,天還未亮,慧珠悠悠轉醒,心下琢磨著弘曆今倒是沒有哭鬧,遂微微翻身,起身打看,就感覺身旁溫熱的體溫,瞬時憶起,昨晚胤禛睡在這裡,便輕了手腳,搴帷下榻,出了裡間。
門帘外,小祿子背靠門欄處打著盹,帘子一掀,頓打了個激靈,見是慧珠,打千兒道:「鈕祜祿福晉吉祥。」慧珠微微點頭,攏了攏身上的厚棉襖子,至正屋門口,輕聲道:「爺還在裡面睡著,現在去備了熱水、吃食,也差不多了,他今可得早些時候進宮,晚不得。」屋門處伺候的素心、小然子得話應了。
慧珠隔開外簾,一出屋子,刺骨的寒風便迎面襲來,不禁瑟縮了下身子,呼出口白霧,小心翼翼的穿過濺有薄冰和凜雪的遊廊。院子裡正掃著積雪的的曉雯、曉舞見了慧珠,忙停下了手中動作,行禮問安。慧珠頷首應了,心下感觸,同人不同命,也許她該是惜福了。
心念間,來到了東廂,就聽見嬰孩洪亮的哭聲,與叨念誆慰的女音,知是弘曆醒來,忙疾步進了裡間。月荷眼尖,一下就看見了來人,福身問了安,就忙逗話道:「哦,小阿哥別哭了,看是誰來了。」董嬤嬤聽後,轉身行禮道:「主子吉祥。」慧珠眼神示意董嬤嬤起身,又順勢接過弘曆,哄道:「又不乖了,別哭了,額娘的小寶貝,再哭,額娘就不要你了。」說著,就接過月荷遞來的撥浪鼓,搖著吸引弘曆的注意力。
董嬤嬤笑道:「真是母子連心,平個兒見不著主子時,奴婢們還誆得住,可這一早起來若是不見主子,論誰也帶不了他。」聽後,慧珠心下受用,卻也沒說什麼,只是繼續逗弄著弘曆,待其不哭時,見時辰已是到了,便將弘曆交給了董嬤嬤,囑咐了幾句後,離開了東廂。
回到正屋,撥亮了燭光,取了朝服,饒過屏風,欲伺候胤禛起身。胤禛閉眼躺在床榻上,問道:「你去哪了?」慧珠道:「沒去哪,就是到東廂看了看弘曆。」胤禛睜眼,直看向慧珠,道:「看弘曆,弘曆怎麼了,昨個還是好好的。」慧珠笑道:「爺誤會了,他呀好好的,就是早上起來愛哭,妾去誆誆他罷了。」聽後,胤禛又忽的閉眼,悶聲「唔」了一下。
慧珠見狀,輕蹙了下眉頭,說道:「爺可是起身了,這盥洗的熱水和吃食該是備好了。外面雪積的甚厚,路想比不怎麼好走,得早些出門。對了馬車裡不是炭爐子壞了,妾讓另備了一個,還有,爺出門時帶個手爐上,這……啊……。」話未完,就被拉進了床榻里。
胤禛沉聲道:「叫什麼,這般驚慌。」慧珠睨了眼胤禛,便耷拉了眼皮,轉頭不語。須臾間,憶起眼前是何人,心下微嘆,抬眼道:「剛才,嚇了跳了。」胤禛也不理這話,另問道:「現在什麼時辰了。」慧珠擠了個笑臉,道:「寅時快過了。」聽後,胤禛低啞的「恩」了聲,便埋首在慧珠的懷裡,微微蹭了幾下,哼道:「大清早的,天都未亮,你就這嘮叨,難道今皇阿瑪封筆之日,我還能晚了不成。」
慧珠身子打了個冷顫,感覺胤禛冰涼的手掌觸上她的腰間的肌膚,忍不住的躲閃了過去,卻被禁錮住了身子。胤禛感受著慧珠肚腹間溫膩的肌膚,輕掐了下,說道:「你生了弘曆後就圓潤了不少,身上卻是暖和,冬日觸著倒是不錯。」慧珠暗自罵,兩面人,然後繼續忍著身上突忽其來的涼意。
簾外雪初飄,翠幌香凝火未消。胤禛靜靜的趴伏在慧珠的身上,聞著幽幽的奶香味混著屋內徐徐燃起的薰香,半響,才開口道:「過幾天就是除夕,去宮裡赴宴是少不了的,你向來性子懶,又是個憋不出話的。這幾日,好好回想了宮裡的規矩,主子就該有個主子樣。」慧珠習慣了胤禛突然的轉了話,於是立馬就應聲道:「謝爺關心,妾定當習好了規矩,不抹了府里的臉面。」胤禛翻了個身,吩咐道:「時候差不多了,就起身吧。」
慧珠得了話,忙坐起了身,整理了下身上的棉衣,就伺候胤禛起身穿衣。這時,胤禛望了下外面的天色,呢喃自語道:「他就是這個時辰出生的,今年第一場大雪時出生的。」慧珠為胤禛扣著盤扣的手一頓,抬頭笑道:「是說耿姐姐的小阿哥吧。是啊,妾記得那日清晨,伴著忽下起的雪花,小阿哥就『哇哇』落地了。也是快,沒過幾日,這都滿月了。」
胤禛斂了心神,瞟了眼提起孩子,眼裡閃著盈盈笑意的慧珠,吩咐道:「規矩不能違,你是側福晉,耿氏是格格,不該稱她為姐姐。」慧珠其實早就改了口,只是這半會說溜了嘴,便低聲應了胤禛的吩咐。胤禛眼裡晃過一抹極淡的溫情,繼續呢喃道:「清曉時分,一切的初始,紛然而落的大雪,他就是這個時候出生的。」
慧珠知曉胤禛不需要她的回話,便默默的為他穿了衣,後又喚了素心端了熱水,為其盥洗淨面,親自伺候著用了早飯,方回到裡間,用了吃食。隨後,盥洗畢,稍稍梳妝打扮一番,又陪了弘曆小半個時辰後,便帶著月荷、小然子去了一院正堂。
雪路難走,慧珠踩著高高的花盆底行走更是不便,遂扶著小然子的手臂,慢慢行去,臨到一院,已是好半會。這時,待傳話丫頭揚聲道:「鈕祜祿福晉道」 ,慧珠方行至正堂。
一進屋內,首先入眼的便是端坐在首位,嘴角噙著溫和笑意的烏喇那拉氏,慧珠遂連著上前幾步,蹲安道:「請福晉大安。」烏喇那拉氏看著慧珠,關切道:「外面雪可是大,著打著傘,裹著披風,都少不了沾了雪水,還是快個兒換了披風,喝杯熱茶。」慧珠笑應了,由著素心為她脫了披風,掃了眼三把搭有灰鼠小褥雕漆椅子,行至其最末首坐下,感覺到椅下大銅腳爐散發出來的陣陣熱氣,不禁輕動了下腳。
待慧珠坐定,連著耿氏在內的三位格格,三個侍妾、四位姑娘忙端安行禮道:「請鈕祜祿福晉大安。」慧珠頷首應了,見耿氏臉色紅潤,身子也豐滿了許多,眼裡閃過滿意,笑道:「耿格格看著氣色不錯,不過,你剛出月子,還是得注意些身子。」耿氏心下划過異樣,一月未見,慧珠行事說話,處處透著側福晉的范兒,暗自嘆息一聲感嘆,尊卑貴賤,皆是身份所至,面上還是含著微笑,福身道:「謝鈕祜祿福晉關心。」
烏喇那拉氏笑道:「好了,知道你們姐妹關係甚好,耿妹妹你快坐著,剛出月子勞累不得。對了,鈕祜祿妹妹,你還沒見咱們的小阿哥呢,他可是個機靈鬼,我看著,和弘曆到有幾分相像。」說著,就招呼奶媽子抱著孩子到慧珠跟前。宋格格陪笑道:「鈕祜祿福晉和耿妹妹向來關係就好,弘曆阿哥又和小阿哥是親兄弟當然像了,這啊,就是人和人的緣分。」宋氏話落,其餘人也跟著陪了笑,順著喜慶的話說。
一時,眾人說了會閒話,談笑幾句後,李氏、年氏前後腳到了,便又是一番見禮寒暄,直至高德稟了吉時已到,方歇了話。請了薩滿,按著弘曆那日滿月宴該行的禮儀,齊齊走了一遍過場。因外間風雪甚大,又是簡單辦了,於是這滿月的儀式比起弘曆可謂寒攙了不只一星半點,可比起一半官宦人家還是好的。然,這般對比下來,便落在了某些人的心上。
儀式過後,眾人回到一院正堂,等著入席之際,李氏和善的笑道:「委屈耿妹妹和小阿哥了,今日這滿月禮辦的是有些簡單,就連爺都沒有出席。還有,滿月這日,該是能得名字的,可是誰知爺正是忙著。唉,耿妹妹,你可別往心裡去啊,小阿哥出身是低了些,可怎麼說也是皇孫啊,以後富貴自是有的。」耿氏笑容僵了一下,隨即回道:「謝李福晉關心,婢妾沒什麼好委屈的,」
宋氏笑道:「耿妹妹能為爺誕下小阿哥,就是最大的福氣。」慧珠看著耿氏有些慘白的臉,有些不忍,便另擇了話,道:「看著小阿哥就是個聰明、有福氣的,以後你呀,就等著他長大了來孝敬你。呵呵,小阿哥真是越看越俊俏。」年氏看著她們三人一副有子萬事足的樣子,心裡閃過一抹痛楚,面上笑道:「李姐姐說的對,真真是委屈了耿格格,滿月宴,爺卻不在。唉,算了,不提也罷。」
烏喇那拉氏想著該是點到即止了,遂欲幫著耿氏說上幾句,就聽,外間傳話道:「爺到。」這話落,屋內眾人臉色變了變,隨即又忙著起身,恭迎了出去,又是一陣行禮問安後,方回到屋裡。
隨後,胤禛為小阿哥親自起名為弘晝,又細細問了弘晝的情況,話語雖是淡淡的,可裡面的關切之詞,卻還是聽的出來。後又因胤禛的出席,席間熱鬧自是不提,到了席散,倒也是賓主盡歡。直至席後,胤禛和著耿氏離開時,眾人才是微微斂了笑意,心思各異的告辭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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