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6 戰至終章

  「杜愚！」焚陽金烏於空中高高飛過，「杜愚杜愚~」

  「嗯？」杜愚站在皇土娘娘的指尖上，正看著青門眾人攜愛寵大發神威，摧毀寒樹。

  腦海中，忽然傳來了小焚陽的喃喃話語聲：「來陪我，杜愚來陪著我，好不好？」

  杜愚心中一顫。

  在這殺聲震天的戰場上，大家的聲音都是激昂的、高亢的、鏗鏘有力的。

  然而焚陽天聖的話語聲，卻與戰場眾生格格不入。

  她就像是一個夢中囈語的孩童。

  

  似乎...小焚陽生怕自己的聲音大一些，便會從夢中驚醒。

  「杜愚？」

  「來了。」杜愚閃爍到金烏羽冠處，他單膝跪地，一手撫著烏首上柔軟的絨毛，「這不是夢。」

  「唔。」焚陽金烏扇動著遮天羽翼，揮灑一枚枚金烏火團，向灰燼寒樹飛去。

  這幅畫面在小焚陽眼中看來，的確過於美好了些。

  爆炸的火光，翻騰的氣浪。

  還有那劇烈顫抖的、胡亂搖擺枝條的灰燼寒樹。

  毫無疑問的是，灰燼寒樹正被一點點蠶食著。

  寒族人士，無法侵擾頭頂雙生樹印的人們。

  令世人聞風喪膽的幽寒大軍，也只落得「蝗蟲」二字評價，僅此而已。

  縱橫交錯的泥刺，不僅在戳刺這寒樹身軀，也阻礙了幽寒敢死隊的行動路徑。

  灰燼寒樹之分枝，沒有能力掀翻那屹立於地的兩座廟宇。

  細密寒枝，也在鋪天蓋地的風火妖技之中，變得破破爛爛。

  「這不是夢，焚陽。」杜愚眼神溫柔，「我們是一步一個腳印，一步步走到這裡的。」

  「唔。」驀的，小焚陽的妖魄冒了出來。

  她埋著臉、癟著小嘴，一頭撲進了杜愚的懷裡。

  「戰鬥還沒結束呢，小焚陽。」杜愚揉了揉小傢伙的腦袋，輕聲勸道，「來，我們炸碎灰燼寒樹。」

  「嗯嗯。」小焚陽連連點頭。

  妖魄悄然消失，金烏啼鳴聲再次響徹幽寒。

  煌煌金烏繞樹而飛，熾熱的火團鋪天蓋地。

  杜愚站起身來，立於烏首之上，手中拉弓搭箭。

  一片片樹蔭箭陣揮灑向戰場各處，輔之以流火狻猊妖技·天聲祥瑞，令幽寒人士自身都難保，就更別提護主了。

  隨著焚陽金烏飛掠狻猊頭頂，杜愚順勢向下掃了一眼。

  流火至聖聲聲怒吼，一身的火焰線條流轉，朝著遠方的灰燼寒樹射去。

  獅鼻處，正佇立著一道渺小的人族身影。

  她似是察覺到了什麼，二指輕挑的同時，抬眼望來。

  在烏首之上，她見到那名英武青年正拉弓搭箭，一身黑金相間的金烏羽衣獵獵作響。

  在這幽寒界內，焚陽金烏就像是一顆耀眼的太陽，給予這世間光明與希望。

  而杜愚，正站在最為耀眼的金烏羽冠處。

  楊青青深深的望著杜愚，她因戰鬥而冰冷下來的眼神，竟也有一絲絲柔軟。

  是了，正當如此。

  理應如此！

  「汪！」犬吠聲陣陣。

  黑犬張著吞天巨口，噴射出無比粗大的火柱，吞沒了沿途不知多少生靈性命，最終轟擊在灰燼寒樹上。

  那條分叉的狗尾還捆綁著一雙鬼耀聖錘，電芒四射。

  龐大犬首之上，屹立著一尊巨大的黑袍身影，她手持獅骨鐮，正一次次甩出沙土刃弧，撕向寒枝寒葉。

  察覺到滾燙的「烈日」飛來，林詩唯不由抬起了頭。

  她那雙火鬼瞳中，映襯出了金烏羽冠上的高大身影。

  不由得，她那無比森冷的眼瞳深處，掠過了一絲異彩。

  我們會贏麼？

  當然！

  林詩唯望著烏首之上傾灑的箭陣，看著那目光堅毅的青年。

  對他，她深信不疑。

  「嗚~~~」

  八尾妖狐蹲坐在歸塵娘娘肩頭，高聲狐鳴著。

  八條狐尾爆射出八道粗大的雷射，胡亂掄掃著，時而又在寒枝叢中聚於一點，轟隆炸響。

  歸塵娘娘手中掐訣，泥刺與泥手並起，戳刺著寒木樁、撕扯著寒樹枝。

  她的腿邊還站著紅葉與太歲兩尊門神，一同固守著歸塵廟宇。

  烈日飛掠歸塵廟上方，灑下點點星火，落在了江楓的頭頂，落在一眾神靈的身上。

  「吼！」神風白虎抓住機會，又是一記利爪撕扯，一擊而逃。

  至聖楠手中釋放著悲風暴，臉蛋卻是鼓鼓的，對著虎爪印的方向狠狠一吹。

  細細風束，自她唇中吐出，摧殘著虎爪印中刺出來的寒枝，阻攔著寒樹追殺她心愛的白貓貓。

  「唰~」

  虎爪印急速收束，破破爛爛的寒枝斷裂開來，可還不等寒枝墜落，便被滾燙的太陽焚燒殆盡。

  「小焚陽。」李夢楠的進攻稍有停滯。

  她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多看了焚陽天聖幾眼，她那雙孔雀眼也鎖定在了金烏羽冠處，目送著心上人漸漸遠去。

  「嗚~~~」塗山寒的狐鳴聲愈發高亢，它佇立於寒湖劍上，口吐冰霜，隨劍氣一同射向幽寒。

  付劍州依舊策馬立於劍側，並極力催動著霜天珠，送出一股股至陰至寒的氣息。

  「咔嚓！咔嚓......」

  一連串崩碎的聲音不絕於耳。

  泥手撕扯著寒枝，一同被凍得僵硬，又被後來的泥手不斷撕碎、同歸於盡。

  「一劍霜寒四百州。」

  付劍州並未停下輸出，也沒有抬首觀瞧。

  他只是望著極遠處被大片大片冰封的寒枝，漸漸的，付劍州的臉上露出了些許釋然的笑意。

  四百州，這一古老的詞彙，好像是代指大夏全土啊。

  為兄怕是凍不得了，不過......

  付劍州終於抬頭，望向了那不斷飛遠的烈日。

  你可以溫暖它。

  「啞~~~」

  金烏奮力釋放火團，繞寒樹一周，再度飛掠皇土廟上空。

  點點星火灑在皇土娘娘的身上，落在十餘只至聖泥婆的頭頂。

  廟內還有兢兢業業的紫禁城，以及那全力施法、固守竹林泥牆的蚩祖。

  當未來一片迷濛，超出了熊熊所能預見的範疇......

  它願意去相信，也願意去堅守！

  「嚶~」蚩祖遙望著空中飛過的璀璨金烏，一聲呢喃。

  小焚陽從殘缺的妖魄，到尋回肉身，再到煌煌入世，再到如今成為一尊天聖。

  蚩祖見到了一切的開始，也隨青門的腳步，踏上了故事的後半程。

  相信，堅守。

  你是上一支隊伍的火種，延續下來的火種。

  你是這一世的太陽，照亮幽寒、給人希望的焚陽。

  那籠罩住未來的迷濛寒霧，定會被你的光芒驅散......

  「焚陽，我們以這個角度轟殺寒樹，摧毀它的寒樹心！」杜愚沉聲喝道。

  「啞~」焚陽金烏懸停於灰燼寒樹正北方，操縱著密密麻麻的金烏火團，向苦苦抵抗的細密寒枝飛去。

  灰燼寒樹幾近瘋狂。

  條條寒枝胡亂的掄掃、戳刺著一枚枚火團，而引發的爆炸，也將寒枝轟得碎碎爛爛。

  燼日煌·千烏燎原！

  「主人，我！」妖火的聲音印入小焚陽的腦海，無比決絕。

  焚陽天聖毫不遲疑，立即祭起了妖火·焚陽真火，將火焰融入一枚金烏火團中，隨著大部隊向斜下方轟炸。

  同一時間，杜愚拎起了太虛斧。

  直至最後一批金烏火團發射出去，杜愚收起焚陽金烏的同時，猛地劃開斧刃。

  「呲......」一道百餘米長的空間裂縫開啟，其中立即探出大量枝條。

  塗山大陸·塗山神樹！

  「殺！」杜愚一聲大喝，遙指遠處爆炸的火光。

  「是！」塗山神樹枝條如海，向灰燼寒樹撲盪而去。

  一時間，噼里啪啦的聲響不絕於耳，兩方至高神再度於寒樹中上段區域較上了勁。

  且塗山神樹在短時間內占據了上風，攪碎了不知多少寒枝。

  因為塗山神樹所面對的，是剛剛被千烏燎原轟炸過的碎爛寒枝。

  「你又是哪裡來的賤種？」灰燼寒樹憤怒的咒罵著，不斷探來新枝條，守護自身。

  塗山神樹心中的怒火，也在一瞬間被點燃：「閉嘴！」

  灰燼寒樹歇斯底里的尖叫著：「我會殺了你！還有你那兩個不知死活的同伴！

  我會攪碎你們的枝條！我會撕爛你們的樹根！

  我會刺穿你們每一寸樹皮...啊！啊啊啊！」

  青門眾生的瘋狂進攻，令灰燼寒樹疼到痛不欲生，邊殺邊吼。

  而杜愚這邊，隨著金烏入體，他的雙目驟然亮起。

  焚陽之眼·獵殺時刻！

  天地間流速驟降。

  杜愚的視線穿透爆炸的火光與層層氣浪，掠過雙方糾纏的枝條，見到了燃燒著的、千瘡百孔的樹皮。

  那些孔洞，是寒樹自己戳刺的。

  那是在杜愚第一次揮斧、將空間裂縫開在寒樹心之後，灰燼寒樹怒火中燒，不惜刺爛自己的身軀，也要殺進樹心內的空間裂縫裡。

  「老朋友，該你上場了。」杜愚晃了晃右手腕。

  「嗡！」間使穴內，枯之箭嗡嗡震顫。

  下一刻，杜愚右手抓住箭矢，猛地拉弓搭箭。

  「滋滋~滋~」

  他的忽然閃爍開來，根本就沒打算遠距離射箭，而是直接來到帶有孔洞的樹皮前。

  按理來說，如此貼臉怒射，杜愚應該取消至聖真身，起碼讓自己的受攻擊面小一些。

  而他之所以沒有那樣做，正是因為以至聖之軀，可以提前拉弓搭箭，讓自己的攻速更快！

  「噔！」

  弓弦震顫。

  枯之箭直刺樹皮孔洞，直抵寒樹心：「枯！」

  灰燼寒樹：！！！

  當一支凋零萬物的箭，被射入寒樹心時，是什麼滋味？

  「嘶！！」灰燼寒樹悽厲的尖叫著，試圖派出枝條來救。

  塗山神樹卻是得勢不饒敵，用自身的萬千枝條、極力阻攔著周圍每一根寒枝。

  「青瓷。」杜愚身上爬出一絲電流，他極力轉動眼珠，看向右側。

  無論是周圍繚繞的水珠，還是他自己的感知與視野，皆在瘋狂預警，告知著他右手邊來了一片極速旋轉的寒葉。

  「呲！」

  詭異的聲響傳來。

  剎那間，杜愚直接被斬首！

  隨著樹葉飛過，他的頭顱與脖子也有些錯位。

  唯有脖間瀰漫著一層薄薄水珠，還連接著血肉之軀，如夢似幻。

  天青瓷緊閉雙目，細細感知著周圍一切，自戰鬥以來，時刻未敢鬆懈。

  她也有強大的輸出，可以對灰燼寒樹造成傷害，但她甘願「隱姓埋名」，就是為了守護杜愚無恙。

  他曾說過的，她是他對抗寒樹的底氣。

  「走！」天青瓷的心念異常簡短，也察覺到右前方有寒枝亂掃、接踵而至。

  不過，杜愚的疾電閃已經準備完畢，倒也無需擔憂......

  「呼！！」

  非常突兀的，杜愚的體內擴散出了一道火圈。

  命門穴內，一位盤腿打坐的苦行者，猛地睜開了一雙妖瞳。

  至聖·齊天猿！

  也正是在這一刻，杜愚的面龐突然變得有些妖異。

  這張臉本是英武的、堅毅的。

  可突然間就變得野性十足，甚至給人一種尖牙利齒的錯覺。

  「呼！」一支巨大的金色火焰棍，率先自杜愚胸膛內飛出，棍尖直抵前方掃來的巨大寒枝。

  緊接著，杜愚一手抓住了熊熊燃燒的棍棒，身上也浮現出一隻巨大的金甲妖猿。

  上古器靈·金焰棍！

  人寵合體技·怒火焚身！

  「轟隆隆！」

  棍頭戳擊寒枝，金色火焰炸裂開來，那本就殘破的枝條，竟然被金焰棍直接炸碎了？！

  不愧是上古靈器，好炸裂的輸出！

  那兇猛爆炸的火團，也將周遭一切都吞沒其中。

  「滋滋~滋！」

  杜愚已然開啟了疾電閃，身影來到十餘公里外的高空中。

  「成了？」說話間，杜愚的口中還四溢著金焰。

  關於齊天猿開啟至聖窗口一事，已經過去一周有餘。

  具體的時間點，是在小焚陽成功晉級天聖后、回歸杜愚身體的那一刻。

  那時的天青瓷被逼出了杜愚體內，與之相對的，是齊天猿終於開啟了晉級窗口。

  齊天猿心中歉疚：「對不起，主人，是我耽誤......」

  「你來的正是時候！」杜愚打斷了對方的話語，喚出了焚陽天聖。

  「啞~~~」

  金烏啼鳴，不會懈怠半分，再度揮灑出無盡金烏火團，向灰燼寒樹轟砸而去。

  杜愚的眼前，則是睜開了一雙燃著金火的雙目。

  齊天猿妖技·怒火金睛！

  齊天猿妖技·怒火三妖！

  杜愚的身體左後側、右後側，分別長出來一面身軀。

  一面杜愚持神妖弓，一面杜愚持太虛斧，一面杜愚持金焰棍。

  杜愚遙望著癲狂的灰燼寒樹，口中喃喃：「你們來的，正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