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0 黑夜霞光

  山中無歲月，愚楠望歸塵。

  自牽絲點眉之後，天聖·泥婆神塑有了自己的名字——歸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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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名字有多層含義，一為寒獸泥婆擺脫了幽寒的奴役，回歸塵世，重啟新生。

  二為杜愚懷念著松古塔，也盼望著有朝一日，能和戰友們平安歸鄉。

  對於擁有太虛斧的杜愚而言，距離從來都不是問題。

  他一步便能邁回松古塔。

  然而就是這簡簡單單的一步，杜愚已經付出了太多，更不知未來要付出多少代價。

  這也是「歸塵」的第三層含義，是杜愚的美好願景，是他那無論如何都藏不住的野心。

  常言道：塵歸塵，土歸土。

  灰燼寒樹，當你在戰場上派出天聖泥婆時，那的確是我最接近死亡的一刻。

  但你可曾想過，你拋出來的這一尊天聖泥婆，會在不久的將來，正中你自己的寒樹心？

  灰燼，等我，等我們......

  「嚶~」狐鳴聲悄然響起，唯美狐首不依的磨蹭著杜愚的臉頰。

  「嗯？」杜愚回過神來，抱緊了懷中的小狐狸。

  此刻的他依舊落座於雪山之巔·妖息之樹下，遙望著山下正訓練妖技的歸塵。

  契約歸塵，已經是數天之前的事兒了。

  這些天來，杜愚陪伴歸塵一同向皇土娘娘求教，填補著妖技列表。

  不得不說，泥婆神塑一族是真的強大。

  輸出技有泥土刺、泥龍蛇、泥流河，防禦技有泥土牆、皇土廟。

  控制型妖技有泥沼澤、泥手山，以及幾乎全能的妖技·泥菩薩。

  輔之以遁入地底的妖技·泥土藏，再加上無數分身·泥像眾生......

  從泥婆一族的妖技列表上，杜愚讀出了一句話——立地，而後頂天！

  皇土娘娘也曾表示過，當她屹立於皇土廟上之時，幾乎是不可戰勝的。

  可惜的是，時至今日，歸塵的其他妖技都已經補全了，唯有妖技·皇土廟沒能習成。

  沒有這一座廟宇，歸塵也就沒有資格被稱為「娘娘」。

  「嚶！」小顏愈發不滿了，她探出一條狐尾尖，輕輕抵著杜愚的下巴，讓他面龐朝下。

  一雙妖媚狐瞳，幽幽蠱惑人心：「你不喜歡我了。」

  杜愚則是笑著閉上眼睛，用額頭蹭了蹭狐小顏的腦袋：「我只是有些關心歸塵。

  你別看她實力境界高，但你要把她看成是小孩子，當成幼崽去愛護。

  還記得你小時候麼？」

  「嚶~」小顏不滿的哼了一聲。

  幼崽？

  你見過3000米規模的幼崽？

  那一發妖技下去，大地轟隆震顫，泥刺泥手都能捅破天。

  你跟我說這是幼崽？

  「真的是啊。」杜愚不斷揉著火紅狐狸皮，「你是姐姐，要好好照顧她。」

  自契約了歸塵之後，杜愚就默默的將人稱代詞「它」改成了「她」。

  當然了，泥婆神塑是天寶族生物，與神幽螢一樣，不存在性別一說。

  杜愚之所以改變其代詞，是因為他心中的期許，希望歸塵早日成為「歸塵娘娘」。

  「嗡~」

  大地忽然翻湧開來。

  杜愚抬起頭，只見山下大地化作了一汪泥流河。

  歸塵的雙足淺淺沒入泥河中，正向雪山這邊移動著。

  她沒有邁開腳步，而是利用妖技·泥土藏逆流而上，直接平移過來。

  「小心，別破壞山體。」杜愚傳遞著心念。

  視線中，宏偉神塑動作一停，泥流河不在翻騰。

  妖技停下之後，大地也漸漸恢復原貌。

  又有兩隻泥手從地底竄出，托起了歸塵的雙足，向雪山這邊送來。

  妖技·泥手山。

  「呵呵。」杜愚啞然失笑。

  主打的就是一個不動唄？

  「杜愚。」如今，歸塵已經能叫清楚主人的名字了。

  她落在山間，面龐卻已經探到雪山之巔。

  山體並未遭到任何破壞，起伏的山巒透過了她的身軀，這無疑是妖技·泥土藏的功勞。

  「怎麼了？」杜愚仰望著遮天蔽日的神明面龐，內心輕輕顫抖著。

  「娘娘說，廟，你。」歸塵探下一隻泥手，指尖處，送來了一尊至聖楠。

  李夢楠這個人，可以用四字概括：人美心善。

  當她意識到，應該將歸塵看成妖獸幼崽之後，她便擔任起了女主人的角色。

  最開始，李夢楠還有些不適應，畢竟歸塵和皇土娘娘平級，外在形象也過於神聖。

  但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歸塵的青澀與稚嫩，徹底融化了女孩的心。

  這也助李夢楠調整好了自身定位，給了歸塵滿滿的寵溺與愛。

  「廟？什麼...誒？」杜愚話未說完，便被至聖楠拾在了手心裡。

  關於將杜愚拿在手裡玩這件事兒，女孩早就夢想成真了，不過，無論再玩多少次，她都覺得很有趣。

  「唔...唔！」杜愚發出了悶悶的聲音，雙手推搡著巨大的手指。

  好傢夥~

  這是把本王當手辦了！

  「呵呵~」至聖楠臉上帶著盈盈笑意，食指墊在杜愚腦後、拇指落在杜愚的臉上，輕輕的捏了捏。

  無奈之下，杜愚也開啟了至聖真身。

  「切~」李夢楠癟著嘴，看著變得同樣巨大的人族，嘀咕道，「小氣鬼。」

  杜愚：「......」

  這是人話嘛？

  至聖楠順手接過開啟了上古之軀的上古顏，溫柔的捧在手心裡，與對待杜愚時完全不同。

  她開口道：「娘娘說，皇土廟這一妖技，得我們幫歸塵。」

  杜愚微微挑眉，同一時間，歸塵已經帶著指尖上的人族，返回了皇土娘娘的面前。

  「皇土廟，不只是一項妖技。」淡淡的話語聲自天際傳來。

  杜愚仰頭望去。

  「更是一份信仰。」皇土娘娘俯視著族人指尖上的渺小生靈，示意著皇土廟周圍虔誠跪地的至聖·泥婆神塑。

  「嗯。」杜愚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小愚可親手打造這一尊神明，立下一座廟宇。」皇土娘娘輕聲說著。

  杜愚心中微動：「娘娘的意思是......」

  「皇土受芸芸眾生之供奉，方有如今這份成就，這是一個相當漫長的過程。」

  皇土娘娘頓了頓，繼續道：「如今時間緊迫，可沒有數十年、數百年供我等利用。」

  李夢楠抿了抿嘴唇，的確，青門秉承著「趁樹病要樹命」的想法，只等準備就緒，就要殺入幽寒界了。

  哪有那麼多時間供人揮霍？

  而且時間拖得越久，灰燼寒樹就會越強，這是鐵一般的事實。

  皇土娘娘很軟到：「歸塵是幸運的。」

  「怎麼說？」杜愚話雖如此，但心中已經有了些許猜測

  皇土娘娘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目光鎖定著杜愚：

  「單木成林，一人眾生。」

  「我...我試試吧。」杜愚雙手合十，恭恭敬敬的向皇土娘娘行了一禮，「謝娘娘指點迷津。」

  出乎意料，皇土娘娘竟也雙手合十，還了一禮：

  「小愚功德無量、氣運太盛，須知循序漸進，以免歸塵無法自處、心神難寧。」

  「是！」杜愚沉聲應著，隨即，天地間一陣妖息翻湧。

  歸塵化作濃濃妖息，向杜愚的體內瘋涌。

  「對了，娘娘。」杜愚身上纏繞游龍，立於數千米高空中，「您身上的衣服，還有鳳冠......」

  「泥像眾生。」

  「哦。」杜愚恍然大悟。

  原來，此妖技不僅可以捏出來不同形象的泥人，也能作用於自身。

  杜愚也曾數次見過，娘娘面目破碎之後的形象。

  這張莊嚴神聖的泥面之下，藏著的是一隻美艷的泥婆。

  昔日裡，杜愚曾用「半神半妖」來形容對方。

  有趣的是，當泥面外殼破碎之後，皇土娘娘的進攻手段也會殘忍不少。

  其臉上的笑容，更是帶著一股說不出的邪氣。

  頗有點性情大變的意思。

  皇土娘娘甚至還曾親過杜愚！

  只不過，她用的是那半張妖面。

  彼時的她出於感激，也算是慶賀鏖戰之後的勝利，才有的那一吻。

  杜愚有理由相信，若是皇土娘娘外殼不碎，她是不可能將他放在泥唇旁的。

  有些人摘下面具之後，可不得了哦~

  「娘娘，我要是讓歸塵跟您穿得一樣的話......」杜愚撓了撓頭，有點不好意思的說著。

  「無妨。」

  「得嘞，娘娘大氣昂！」杜愚笑道，「我讓歸塵把衣服變個顏色，不跟您全一樣。」

  「呵呵。」皇土娘娘閉上雙目，「去吧。」

  杜愚當即縮小體型，帶著李夢楠和小顏一同返回了山之界。

  雙人一狐剛剛出現在天門處，就見到遙遙北方·黑羊嶺處，正佇立著一尊遮天妖魄。

  顯然，那是正在晉級至聖的林詩唯。

  「哇喔！」李夢楠一手捂住了嘴，滿眼讚嘆，「三妹好颯呀！」

  「是啊。」杜愚心中躊躇滿志。

  所有人都在努力，都在為了目標而砥礪奮進，這種氛圍簡直是太美妙了。

  「走，咱們走遠點，別打擾詩唯。」杜愚在空中轉了一圈，最終選擇了東方。

  隨著雙人一狐墜落山鬼林，來到帝休樹旁，繁茂枝條攜心形葉片，立即蜂擁而來。

  「想我了？」杜愚深陷樹葉叢中，貪婪的享受著這份美好。

  昔日裡，青師就是在此處開啟至聖窗口的。

  山鬼林·帝休樹區域，無疑是青門福地！

  如今，杜愚也打算在這裡為歸塵立心，將她高高豎起，化身為一尊真正救苦救難、有求必應的泥菩薩！

  「嘉榮。」杜愚披著帝休樹葉，終於鑽出了枝條。

  他拾著深紅草葉，命令道：「除了雙生樹下的四大蚩熊和白玉京，以及黑羊嶺處的眾人，剩下的所有生靈，統統叫過來。」

  嘉榮草：「主人這是要？」

  杜愚咧嘴一笑：「造神。」

  「是！」嘉榮草迅速做出反應，駐守於山界各處的嘉榮草叢，立即召喚山界眾生。

  岳山獅一族，荒漠猞猁一族，彩象一族，蚩熊一族，魅鬼魈一族，塵靈鹿一族，黑火羊仆一族。

  一時間，山界各處紛紛動了起來。

  娘娘說，杜愚足以單木成林。

  但娘娘也說了，要循序漸進。

  既然家裡有這條件，杜愚便打算以山界眾生為「藥引」，自己化作「猛藥」，給歸塵好好喝上一壺！

  趁著眾生集結之際，杜愚的妖魄也來到了後脖頸·陶道穴內。

  他給歸塵傳遞著皇土娘娘的形象畫面，也帶著歸塵一起施展妖技·泥像眾生，在她的身上裹上一層艷麗的泥外殼。

  為何用「艷麗」二字？

  因為歸塵的「鳳冠霞帔」是黑金配色。

  說白了，就是杜愚金烏羽衣的配色。

  杜愚是紙鶴門徒，而在小焚陽的口中，他早已成為了「焚陽金烏」。

  既然如此，自己打造的神明，自然要與焚陽金烏一脈相承！

  而當杜愚將歸塵喚出來時，李夢楠是懵的。

  金色的鳳冠精雕細琢，其中展翅欲飛的不是鳳，而是金烏。

  黑金相間的霞帔遮天蔽日，似是在極致漆黑的夜色里，突兀泛起了金色霞光。

  璀璨奪目。

  李夢楠甚至有一個奇妙的想法：這鋪天蓋地的黑，像極了幽寒界，又像是歸塵過往那段暗無天日的歲月。

  而一片漆黑中泛起的金色霞光...便是杜愚了。

  李夢楠也渴望著，在那照亮歸塵生命的霞光之中，也有代表自己的那一道。

  山界眾生不斷趕來，杜愚則是向嘉榮草傳遞著心念，一道道命令傳向山界眾生。

  歸塵傲然屹立於天地間，同樣遵從著杜愚的命令，明確自身定位。

  她堅定著信念、接受山界眾生朝拜，試圖壘砌一座皇土廟。

  試圖從一尊偽神，化作杜愚麾下的真神。

  話說回來，在歸塵這裡，此技法不該叫皇土廟。

  而應該叫歸塵廟？

  「歸塵。」不知過了多久，杜愚忽然傳來心念。

  「嗯？」歸塵垂首望向下方，可是遙遙三千米的距離，讓她很難見到腳下渺小的主人。

  杜愚仰望天聖，通過契約詢問道：「感受到不同了麼？」

  歸塵不假思索，回應道：「力量，一點點力量。」

  杜愚雙手合十，神色虔誠：「現在呢，我的神明。」

  歸塵雙目猛地睜大：！！！

  「嘶......」一道巨大的嘶吟聲，灑遍天地。

  杜愚神色愈發的恭敬，緩緩垂下了頭顱。

  歸塵，我的歸塵。

  望憐憫青門，請予我護蔭。

  我願成為你最虔誠的信徒。

  「嘶！！」歸塵劇烈的顫抖著，聲音愈發的悽厲。

  「杜愚？」李夢楠頓時慌了，「循序漸進呀！你輕點，輕點呀！」

  杜愚：「......」